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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亡命警犬(2)

    无论如何,它也必须设法从犬舍出去,到昙花寺伏击真正的凶手。

    办法当然是有的,那就是装死,诱骗小金打开铁门,它就可趁机出走。它是老警犬了,它晓得,未经允许私自外出,特别是用欺骗的手段逃出犬舍,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很严重的错误,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可它别无选择,为了救出身陷囹圄的主人大漫,即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它也在所不惜。

    打定主意后,它吞进一些撒落在地上的牛肉土豆,然后伸长舌头拼命收缩腹部,随着反胃恶心的感觉,它把吃进去的东西呕吐出来。它发出呻吟式嚎叫,醉狗似的跌跌撞撞在犬舍奔走,似乎越来越难受了,它接二连三往铁栏杆上撞,咚咚咚,整个犬舍都摇晃起来。它额头撞出一条裂口,鲜血顺着鼻梁往下淌,满脸都是污血,发出惨烈的吠叫。异常的动静终于引起警员小金的注意,站在犬舍外皱着眉头说:“你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拉拉似乎精疲力竭了,急促地喘息着,又蹦跶了几下,站都站不稳了,四膝一软栽倒在地,四腿抽搐,嘴角流出白沫。

    “糟糕,怕是食物中毒了,得赶快叫兽医来抢救。”小金心急火燎地朝医务室奔去。在警犬学校,狗命很值钱,警犬生病,是狗命关天的大事。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兽医提着一只药箱,跟着警员小金跑步来到犬舍。小金掏出钥匙心急慌忙地开了锁,同那位兽医一起直奔在地上打滚的拉拉。

    正如拉拉所预料的那样,警员小金因为急于抢救拉拉,进了犬舍后,忘了应该随手关门。

    犬舍的铁门敞开着,出逃的道路已经畅通。

    兽医奔到拉拉跟前,刚想扳开狗嘴诊断病情,拉拉突然间炸尸还魂般地跳了起来,轻盈地蹿跃着,像阵风一样跑出犬舍,又借助训练场上用原木搭制的高台,蹿上两米多高的红砖围墙。

    兽医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警员小金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拉拉蹿上围墙,这才如梦初醒,扯紧喉咙大叫:“停,停!你这个狗娘养的家伙,再敢跑,一枪崩掉你的狗头!”

    拉拉晓得,警员小金绝不是在吓唬它,它用诈死的手段逃离刑警大队,弄不好确实是要脑袋搬家的。但它已横下一条心,冒再大的风险也要救出主人大漫。它把小金的威胁当耳边风,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纵身一跃,跳出围墙去。

    它首先是条狗,然后才是警犬。狗是忠勇的动物,狗最突出的秉性就是对主人赤胆忠心,主人蒙冤受屈,它理应全力以赴替主人排忧解难。

    背后,传来警员小金怒不可遏的訾骂声。

    拉拉在昙花寺公园案发现场左侧一条废弃的水渠里埋伏下来。水渠地势高出案发现场约两米,水渠边沿长着茂密的杂草,既方便观察目标,又有利于隐蔽自己,是个理想的伏击地点。遗憾的是,它从傍晚埋伏到翌日黎明,又等到太阳渐渐西沉,罪犯却并未出现。

    远处山峰上出现一片绚丽的晚霞,轻烟似的暮霭笼罩昙花寺。拜佛的香客和踏青的游客越来越稀少,寺庙敲响暮鼓,和尚们也青卷黄灯念晚经去了。拉拉这才从阴暗的水渠里钻出来。它浑身酸痛,肚子饿得咕咕叫。昨天傍晚,它为了诈死骗开铁门,把胃囊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今天又是整整一天粒米未进,已差不多快饿得肚皮贴到脊梁骨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对狗而言亦如此,狗是铁饭是钢。它必须吃到东西,不然的话,即使今晚罪犯出现,它也没有力气将罪犯扑倒擒获了。

    它贴着墙根跑出昙花寺,沿着僻静的寺庙后街,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跨过小河沟,前面是条老式街道,路边有好几家小食摊,烧豆腐、烤羊肉、卤猪蹄散发出扑鼻的香味。它冲动地朝前走了几步,又知趣地退了回来。它晓得,小食摊上的美味佳肴是要用钱换的,它身无分文,是不可能吃到这些它喜爱的食品的。

    还有一种得到美食的办法,那就是趁人不备突然扑上去夺走小食摊上的食物。它是经过特殊体能训练的狗,身躯高大威猛,动作快疾如风,实施抢劫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它不是普通的狗,它是警犬,对警犬来说,肚皮虽然重要,但神圣的使命更加可贵。它知道,抢劫是一种性质很恶劣的犯罪。它的职责就是协助警察预防和制止犯罪,它怎么能知法犯法去干犯罪的勾当呢?宁愿饿死,也不能堕落成罪犯。

    只有到垃圾箱去寻找食物了。

    小河沟旁,老式胡同口,就是垃圾箱。人类的垃圾箱,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残羹剩饭,臭鱼烂虾,散发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恶臭。人类的垃圾箱也是居住在城郊的老鼠、野猫、野狗和狐狸经常光顾的地方。有一只白毛狐狸正在垃圾箱里翻捡食物,见拉拉跑拢,知趣地躲开了。拉拉是血统高贵的警犬,从来没有在垃圾箱里捡过食物。垃圾箱里的东西有股刺鼻的腐烂气息,难闻极了。拉拉忍住恶心,在一堆乱蓬蓬的鸡毛里找到一只馊了的鸡头,胡乱吞进肚去,又刨开煤渣子找到半块发霉的面包,也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虽然没有完全吃饱,但饥饿的感觉已得到缓解。

    狗不停蹄地赶回昙花寺,跑到那丛杜鹃花下闻了闻,没有人翻动和挖掘过的迹象,拉拉松了口气。

    又埋伏在隐秘的水渠里,监视了整整一夜,可恼的是,等到天亮,罪犯还是没有露面。

    垃圾箱里的食物很不卫生,天刚刚亮拉拉就开始拉肚子了。腹泻来得非常猛烈,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拉一次,开始时拉的是稀屎,后来拉的是水,再后来拉的是浓血。肚子里像有只刺猬在造反,一阵阵钻心地疼。

    它很想钻出阴暗潮湿的水渠,跑到草地上晒晒太阳,这样肚子肯定会好受一些。可它只是想想而已,仍蜷缩在废弃的水渠里没有动弹。它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形象不佳,浑身污泥臭烘烘像条乞丐犬,大白天走出去很有可能会吓着香客和游客。它不想招惹是非。

    又到黄昏,老天爷变脸了,本来湛蓝的天空变得灰蒙蒙阴沉沉,冷风呼呼吹袭,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香客和游客渐渐离去,天还没完全黑透,昙花寺里便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人影。

    突然,公园的盘山石级上,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呼叫声:“你要干……什么……救命……”声音时弱时强,夹杂着扭打挣扎的声响。拉拉是条有经验的警犬,从异常声音里判断出,空旷的山野正在发生一起暴力犯罪事件,一名女子被人卡住脖子或捂住嘴,强迫她到什么地方去。说老实话,拉拉不想管闲事。它是从刑警大队逃亡的警犬,身负着为主人大漫洗清冤屈的重任,它不想节外生枝,不想分散精力,不想招惹任何麻烦。

    那犯罪的声音越来越近,杂沓的脚步声已到了水渠外面,除了女子被压制的呜咽声外,还有男人粗俗的喘息声。

    拉拉不由自主腾地站了起来。它是警犬,它的天职就是制止犯罪。此时此刻,犯罪就发生在它面前,它若听之任之,就是严重的失职。它不能因为要帮主人洗清冤屈,而将自己神圣的天职抛置脑后。假如它目睹发生在身边的严重犯罪行为而无动于衷,它就不配做一条警犬了。

    它是条警犬,警犬的称号与犯罪行为是水火不能相容的。

    厮打声越来越激烈,水渠上的树枝在拼命摇晃。

    拉拉强忍着肚子的疼痛,拖着虚弱的身体,紧走几步,跨出水渠。从杂草丛中探出脑袋望去,果然是一个长得牛高马大的光头男人,正在侵害一位十五六岁背着书包的少女;光头男人害怕少女叫出声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少女的胳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少女的嘴巴;少女脸憋得通红,头发凌乱,一只鞋也掉了,上衣的扣子已被解开;光头男人正凶蛮地挟持着少女往银桦树林深处拖拽。不难判断,或者是抢钱,或者是劫色,反正都属于严重刑事犯罪。

    拉拉肚子疼得慌,身体也软绵乏力。它强打精神,用足力气狂嚎一声,蹿跳出去,扑到光头男子身上,一口叼住对方的胳膊。它虽然拉肚子已快拉得虚脱,但它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犬,扑得狠咬得也准。一下就把光头男子扑倒在地,尖利的犬牙刺伤了他的皮肉。光头男子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冷不防一条高大的狼狗扑到身上,吓得魂飞魄散,嗷嗷怪叫着,在地上打了个滚,拼命挣扎,好不容易将胳膊从狗牙间挣脱出来,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连滚带爬狼狈逃窜。

    拉拉没有力气去追赶,只好朝他背影吠叫数声,以儆效尤。

    女孩也跌倒在地,已从半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呜呜饮泣。不难猜测,这是一位在附近学校念书的学生,放学回家晚了,走到昙花寺公园时,不幸遇到暴徒。幸亏遇着拉拉,不然的话,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将遭到摧残,她的花季岁月就会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

    拉拉蹲在她面前,友好地朝她甩动尾巴,用形体语言向她表示: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安全回家了。

    女孩站起来,朝拉拉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你救了我。”便急匆匆走出银桦树林去了。拉拉还有点不放心,尾随女孩身后,一直将她送出昙花寺,这才返回废弃的水渠。虽然耗费了宝贵精力,但拉拉却一点也不后悔。

    它做了一条警犬应该做的事情,它没有玷污警犬这个崇高的称谓。

    也不知是哪家有钱人,将半罐午餐肉罐头扔弃在垃圾箱里。午餐肉还挺新鲜,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香味。这半罐午餐肉罐头对肚饥体虚的拉拉来说,好比雪中送炭。拉拉用脚爪踩住罐头皮,用舌头挖掘里面的肉糜。

    严重腹泻使拉拉的感觉器官变得迟钝。当它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想扭头躲避时,已经来不及了。垃圾箱背后蹿出几条黑影,团团将它围住。借助马路对面街灯投射过来的昏暗的光线,它一眼就认出,为首的就是两个小时前在昙花寺欺负背书包少女的那个光头男人。这家伙右胳膊缠着绷带,左手提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铁棍,杀气腾腾地嚷道:“咬我的就是这条疯狗,别让它跑了,快,打死它!”

    四五条黑影,有的高举木杈,有的挥舞菜刀,有的手提木棒,气势汹汹围拢过来。

    拉拉晓得,它孤身一狗,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与一帮手持棍棒的歹徒匹敌。再说了,它还有重任在肩,也无心与这帮歹徒周旋。三十六计走为上,它朝左侧一位身材相对矮小、手里只拿着一根短木棍的歹徒狂吠一声,凶猛地扑蹿上去。它这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目的是要找到逃跑的缺口。它的战术果然奏效,那小个子歹徒闪身躲避,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拉拉急奔几步,从包围圈逃了出来,慌不择路,往胡同里蹿。

    那帮歹徒气焰嚣张地尾随紧追。

    拉拉跑到胡同底,这才发现这是条死胡同。它想转换方向,但为时已晚,那帮歹徒已封锁胡同口,堵住了它的退路。它晓得,一旦被这帮歹徒抓住,它必死无疑。更悲惨的是,它是作为一条疯狗被消灭的,死得无声无息,死得毫无价值,死得比鸿毛还轻。

    它不能死,它必须活着,主人大漫才有可能洗清冤屈!

    它抬起狗眼快速朝四周扫了一遍,胡同两边都是石库门住房,它若逃进房子去,毫无疑问会被关门打狗的。胡同底是一道三米左右高的围墙,它唯一的求生希望,就是从这高高的围墙跳跃出去。在警犬学校,它的跳高成绩是两米五。眼前这道围墙的高度虽然超出了它的蹿高极限,但这是破陋的砖墙,墙体表面粗糙凹凸,它可以像踩楼梯一样两级蹿高从围墙翻越出去。在警犬学校时,它几乎天天要进行翻爬高墙的训练,技巧娴熟,百试不爽,是有把握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