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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塚爰 他是玩我的

    阿然帮夏怡介绍到一个麻辣烫店,包吃包住,她自己也在。

    麻辣烫店面不大,因地段好,东西贵得离谱,流动人口大,不需要回头客。  因如此,夏怡和阿然在这打工轻松到了极致。

    桌子爱擦不擦,碗筷爱收不收,老板来巡视时装装样子,老板一走就找凳子  坐下摸鱼打混。

    阿然的嘴很毒,平时没事喜欢评价进店的顾客外貌。什么大饼脸啊苦瓜脸  啊都是褒义的评价,说得比较过分的是“你看看那还是人吗”  “长得一坨屎样”  “那  龅牙凸得我都替他伤心”  “穿西装打领带都这么不像人啊”……

    夏怡喜欢听阿然说话,热闹、直接、豪爽。

    这也是她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电视里只分长得好看和不好看的。”阿然最后下了终结性的结论,“现实可  凄惨了,只能在长得不好看的里面分稍微丑和更丑的。”

    夏怡笑起来。

    阿然忽然话音一转,指着门口  :  “不过那种是例外。”

    夏怡看过去,门口进来两对情侣,许默年和陶琳娜走在前面,手里都提着好  些个购物袋。许默年穿着白色的厚羽绒衣,头上戴着米色针织帽,面色恬静温润。

    夏怡的脑子猛地崩盘,站在不远的角落,看许默年找了个桌椅坐下来。大大  小小新买的纸袋放在旁边,因为空间太小而凌乱地叠着,陶琳娜正在数有没有弄  丢的纸袋。

    耳边阿然说:“许默年,真的是英俊小生啊。在这个长得都不是人的年代尤  其突兀。可是眼光咋就这么搓,那陶琳娜跟你哪是一个货色?  ”

    夏怡说“闭嘴,过去擦桌子。”

    “呸,还给他们擦桌子?”

    “去吧。”

    “不去。”

    “快去。”

    “要去你去。”

    两人争执着,一个尖锐的女高音剌过来“服务员,快来收拾桌子!叫半天都  不动的啊——这什么服务态度!  ”

    夏怡把视线看过去,发出这声音的果然是陈家敏,她和另一个大块头坐在许默年陶琳娜对面。

    那大块头也是夏怡学校的,校篮球队长。那可不是漫画里那种风度翩翩气质  绝佳的阳光男孩,而是虎背熊腰肥头大耳脚毛长得快成森林了的肌肉男——跟陈  家敏那胖妞倒极度相配。

    阿然说“这组合,有搞头。”

    然后就甩着那块一天没洗的抹布过去了。

    许默年的视线放在陶琳娜身上,对她说着什么,满面的宠溺。

    阿然故意把抹布在桌上乱扫,有油渍沫朝陶琳娜和陈佳敏身上飞。许默年伸  手阻止“我来擦吧。

    阿然眉毛一扬:“对不起,擦完了!  ”

    夏怡觉得空气有点堵,于是走出店,站在立交桥下透气。吸在嘴里的烟索然  无味,还把她狠狠地呛了两口,她伸着全是麻辣烫味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那早  就是一双靠自己劳动才能生活的手。

    夏怡捻灭了烟走进去,里面正在争吵。

    “这什么黑店,我要投诉!”陈家敏声音高调,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视线,“酸  辣粉里怎么会吃出汽水盖?  ”

    阿然翻翻白眼“我不知道,酸辣粉又不是我做的,我只负责端给你。

    “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过来!  ”

    “我们老板忙得很,不在店里。

    “这事怎么解决?  ”

    “什么怎么解决,你都吃了一半才发现,难道还给你退货?  ”阿然伶牙俐齿地  说,“更何况,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吃饱了想赖账,故意把瓶盖放进去诬赖的。”

    “你这个服务员怎么说话的!  ”

    “怎么?我是服务员又怎么了!我也是学生,来这里打临时工。俗话说顾客是  上帝——你还真别把自己就当成了上帝。看看你那德行,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  谁都得憤着你!  ?  ”

    陈家敏气红了眼,手指抓着陈豪的衣袖“你说话啊,她都这么欺负我。”  陈豪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夏怡抢先走过去拽住阿然:“怎么回事?  ”

    “没什么,就一泼妇。”

    “夏怡?  ”陈家敏瞪着夏怡,眼睛都在放狼光,“是你——难怪酸辣粉里会吃  出汽水盖,原来是你让她干的。”

    夏怡皱起眉:“你别乱撒泼。”

    “我就撒泼了!你怎么着!我说酸辣粉里的瓶盖儿就是你丟的,我亲眼看见

    的。”

    夏怡冷笑“小姐,你讲讲道理。”

    “对不起,我陈家敏的字典里没有‘道理’这两个字!  ”陈家敏用一根手指指  着她,“夏怡,你看清楚了,得罪我陈家敏的下场。”

    “行,那你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我好领教。”

    夏怡转身就走,阿然跟上来偷偷地说:“我本来是把汽水盖放陶琳娜那贱人  的碗里,谁知道一时忙,端错了,惹上这泼妇。”

    夏怡挑眉:“还真是你放的?  ”

    “是啊,可不是嘛。”

    “你完了,这可真是一泼妇,惹上她超级难缠。”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令人吐血,陈家敏说要给卫生局打电话,说这家店卫生不合格,还说她爸是检察院院长。然后她脱了脚上的袜子,放在那半碗酸辣粉里  搅和了一下,说夏怡有种把这碗酸辣粉吃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板闻讯赶来,解释夏怡只是他们店的员工,他没有权利要求人家那么做。  陈家敏就冷笑,双手抱胸像个女王似的坐着“我不管,今天她吃也得吃,  不吃也得吃。否则,我还真不让你们这家店好过了!  ”

    “我现在就开除她。”

    “你开除也没用,我照样封杀你的店。你信不信我有这个能力?  ”

    老板不信。

    陈家敏于是打了个电话,Balabala朝电话里说了一通,再把手机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Balabala说了些什么,脸色就白了。

    他把阿然叫到一旁:“阿然,她是你带来的朋友,你看这件事怎么解决好?  ”  阿然把夏怡叫到一旁:“这事起因是我,我也想自己负责,可她明显是冲着你  的矛头来的。夏怡,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爱上有妇之夫,在做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一  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所以才心甘情愿在这打工。我不想他的店出事。

    夏怡了然:“哦,那我要怎么做?  ”

    “你道个歉什么的?  ”

    “道歉对她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  ”

    陈家敏的声音从那边嚣张传来:“你们讨论好了没有,快一点,我没那么多时  间等你们。”

    夏怡走过去。

    店子里所有的顾客都看热闹地瞅着她。

    这场一发展就明显是闹剧的戏,夏怡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她只是伤心,当陈  家敏提出这么过分要求的时候,许默年陌生人一样漠然地在一旁看着。

    那个爱她疼她关心她的男孩早就死了。死在她的心里,死在她念念不忘的回

    忆里。

    夏怡走到陈家敏面前“你拿这个店威胁我没用,这不是我的店,你放火烧了  也不关我屁事。你有种就直接跟我打,要不去告诉你爸,告诉夏志仁,让他们来  揍我。”说着,抬手给了陈家敏一耳光,整个店都听到响亮的一声脆响。

    夏怡轻蔑地笑着:“这巴掌我早就想打了,是你送上门的。”

    陈家敏震惊了三秒钟,然后捂着脸哭了  :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你算什么东西!陈豪,抓着她!  ”然后朝夏怡扑了过来。

    夏怡和陈家敏打架是常有的事,无非就是她用长长的指甲抓她,她用劲地揪  住她的头发,气愤起来互咬、扇耳光或者踹彼此的肚子。然而意料之外的,这次  陈家敏扑过来的爪子没有挠到夏怡的脸,一只手将陈家敏的手腕扼住了。

    夏怡转过头看到原野侧脸坚毅的线条,一愣,脸色冷下来:“你来干什么?  ”  一个女人从门口走进来,吐掉嘴里的烟“原哥,你一向不打女人,还是我来  动手吧。”

    原野说那行,放开陈家敏的手让到一旁。

    麻辣店里的人都不吃东西了,看着那女人摩拳擦掌走到陈家敏面前:“我们  是就在这里打,还是去外面?”

    陈家敏瞪着那女人好一会,眼圏黑了  :  “夏怡,有本事我们的恩怨单独算!叫  别人什么意思?  ”

    夏怡说:“我们可以单独算,这事跟她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原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事就是原哥的事嘛。对吧,原哥?  ”

    原野没说话,倒是陈家敏抢先说道那这账以后跟你单独算。陈豪我们走!  ”

    阿然说“真是个狗奴才,跑得溜溜得快,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像条狗。

    夏怡说:“本来是狗怎能不像。”

    阿然说“太俗了,畜生当狗她也当狗。

    店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陈家敏忍气吞声地跑了,两只眼睛比兔子还红。

    一谁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年夏怡跟陈家敏的战争,她是第一次完胜,原野  也是第一个站在她身后的人。

    陈家敏离开不久,许默年和陶琳娜也走了。

    许默年走之前用一种很难过的眼神看着她,夏怡站在那里,她瞬间以为他就  会走过来,把她抱入怀里说“对不起,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夏怡当时想他只  要走过来,她就说服自己不计前嫌,可他什么也没说,走了。

    夏怡告诉自己那一定是自己感官的错觉。就算他真是难过,也他妈的是狗屁。  后来,跟原野一起来的那个女人也走了,她走之前P话很多,跟她冷酷的形  象一点也不搭。她说“原哥是真的很担心你啊”,“每天都让人找你啊”,“我认识  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么重视哪个女人”,“他真的很后悔”  “你就原谅他了呗”,云云。

    夏怡就当她放屁。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全世界都让她感到冷漠的时刻,她  还是因那些话感到温暖了。

    原野在麻辣烫店里,找了个最偏的位置一直坐着。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蓝色,戴了个纯白色的棒球帽子,这个被包装过的流氓看  起来充满了艺术。夏怡想起宁静说的一句话“我们就算流氓,也要做文雅知青的  流氓”。

    整个下午他都待在麻辣烫店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夏怡,偶尔触到夏怡递过  去的视线,他眯起眼朝她笑。

    夏怡总算认识了什么叫厚脸皮。

    阿然说:“你说他会不会以后每天都跑来蹲点啊。”

    夏怡说:“也许吧。”

    阿然说:“被一个人这么赤裸裸地盯着干活,滋味可不好受。”

    夏怡说“嗯,我愁。”

    阿然说你愁什么,愁的是我。他在盯你你跟我在一起所以也顺带盯了我,滚,  去把他打发走。”

    夏怡被阿然一直推着朝前走,她挣扎,无奈还是被推到了原野面前。原野那  双大眼睛在今天看起来尤其地亮,像两只大灯泡射在夏怡脸上。

    夏怡说“你走吧,今天很谢谢你,谢谢。”

    原野的灯泡眼立即就暗了  :  “我不走,你几点下班。”

    夏怡说:“还很早。”

    原野说:“我等你。”

    夏怡说:“你一直看着我会影响我工作的。”

    原野把视线别开,看着外面的车辆:“这样行了吗?  ”

    夏怡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有人叫服务员,她赶紧跑去擦桌子。回头见原野  的眼神又在她脸上,她瞪了他一眼,他装作没看见。

    过了高峰期,店子里的生意慢慢清闲下来,夏怡觉得一直这么熬下去也不是  办法。她又走到原野面前:“你还是先走吧。

    原野说“我看着外面的。老婆。”

    “你脸是向着外面的,眼睛却斜来斜去。

    原野说“唉,你不知道,我天生斜视眼。一看见美女,就斜得更厉害了。”

    夏怡无语。

    原野抓着夏怡的手,不知廉耻地笑“老婆你长得这么漂亮,就让我看看呗。”

    一口一句“老婆”,好像那天的分手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夏怡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那种突然涌上心间来的巨大喜悦。

    她把手抽回来,不自然地看着外面的马路。

    原野的声音变得低沉:“最近过得好吗?  ”

    夏怡赌气:“不好。”

    原野却很开心:“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Ko  “我想你。”

    “呵呵。”

    “老婆,你别这么笑行吧?你笑得我毛骨悚然。”原野说,“你换手机号了,还  把我拉了黑名单。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绝情的女人。恋人之间吵吵架这很正常,怎  么到了你这里,就是真玩完了?”

    夏怡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样面对他,原野很少露出这种郑重其事的表情,

    他的目光很受伤。

    夏怡的心忽然有些疼,她低声说:“我这么做都是因为谁?  ”

    “是,我有罪,我的错。”

    “没诚意。”

    “我连头发丝都是诚意。”他说,“我去你们学校找过你两次,我本来想上去

    跟你说话。”

    “为什么没有?  ”

    “我有预感你会让我滚。”

    那时候的夏怡会让原野滚吗?也许不会,又也许……会。她也不知道。

    “我今天坐在这里,你一直没理我。说实话,这么坐着也需要很大勇气,我  怕你随时会过来赶我走。我跟自己说,我等你过来跟我说话,你让我走我就走,  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结果我猜对了,你过来赶我走。”

    夏怡的心又疼了一下,她咬咬唇问:“你为什么没走?  ”

    “我怕我这一走,就再也没法回头了。”原野说着,伸出手接住从夏怡下巴上  滑下来的一颗泪水。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进怀里。

    他又开始油腔滑调,唇附在她耳边“老婆,你的心真硬,我都被自己感动

    半天了你才哭。”

    夏怡的泪根本控制不住,憋了一个多月的情绪,她哭得爽极了  “你他妈算计我。”

    “我没有,那都是肺腑之言。”

    “要是这一次我没被感动,坚持让你走?  ”

    “我也不走。”

    “为什么?  ”

    “怕失去你呗。”

    “才不会,你有那么多女朋友。”她尽情当个小女人发泄。

    原野叹了口气,声音里真的有一种疼惜在,夏怡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我这么  要自尊的人,还没为哪个女人这么舍下脸面过。刚听到你被欺负,我泡泡都没洗  干净就赶来了,我对你还不算真心?  !  ”说着他摘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半干不  干的头发。泡泡是没看见,不过有一点乳白色的东西,粘着他的头发湿答答地揪  在一起。

    夏怡已经不哭了,笑起来,可是又忽然心疼“笨蛋,这种天气也不怕着凉。

    原野把帽子戴回去“老婆,来,你坐着说。

    “坐什么坐,你等我,我去给你借个吹风筒。

    夏怡朝前走了两步,又被他拉回来。他迅速地吻掉她脸庞上的一颗泪珠:“我  去附近的理发店把头发洗洗吹吹,一会来找你。

    “好。”

    原野站起来,又说“对了老婆,继续下去,你喜欢我吧。”

    夏怡一愣,想起那晚她说的话。

    “那句话可真狠,处了那么久你告诉我你才对我‘动心

    ’。”

    “然后你又告诉我,因为动心了所以跟我分手?  !  ”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

    夏怡脸红了,眼睛望着别处“这事一会说,你先去把头发洗了。”

    原野捏住她的鼻子,还左右地拽了下“小坏蛋,这么折磨我的心肺,一会再  收拾你。”

    平时听了恶心得想吐的港剧对白,怎么这回就这么舒心呢。所有的委屈和闷  气都变得不重要了,只有开心……和温暖。

    原野前脚一走,阿然就走过来,用非常夸张的语调说哦买糕的,好帅好帅呀,  真的是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呀。”

    夏怡脸红了,踹她“我知道他帅,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花痴。”

    阿然的声音立即凉了,幽幽的:“我说的是他那条裤子。”

    夏怡抬头一看,原野裤子的屁股上果然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帅。  什么破设计!

    夏怡本来想趁原野洗头的时候买条裤子送他,可是跑到店里一看,为难了,  她不知道原野穿多大的,也估算不了他穿着好不好看。

    夏怡只好给原野发短信,想旁敲侧击地打听,没想到他贼聪明“老婆,你  要买礼物给我道歉,我不介意自己去选。”

    “那你洗完头立刻地滚过来,就在你隔壁第四家店,往右走。”

    刚摁出发送键,肩膀就被拍了下。

    夏怡吓一跳:“什么速度呀?  ”

    “我跟你后面进来的,你反应超迟钝。”他把一条裤子拿起来,“我裤子都选  好了。”

    “你头发没洗?  ”

    “我让他们冲了下就吹干了。”

    “那么急干什么。”

    “怕你跑了呗。”

    夏怡无语:“既然你都选好了……你就进去换。

    原野的腿型很好看,跟女孩的比例一样上身短下身长,什么裤子往他腿上套  都是绝搭的,能穿出半个漫画风格,半个偶像剧风格。

    原野揽着夏怡的肩走出男品店,往附近的女性服装店走。

    夏怡问:“干吗啊,我又不买衣服。

    原野说:“你买了礼物给我,我也买给你。不接受就是你还没有原谅我。”

    夏怡说“好吧,不过不用给我买贵的,我穿衣服很随便的。”

    原野持起她胸前挂的围裙:“当然,老婆就是穿抹布都好看。

    夏怡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工作服,她把围裙脱下来,往原野的脖子上挂:“你

    才穿抹布。”

    原野把两只手张开,夏怡把抹布挂在他身上的同时他顺势抱起她,在原地转  了两个圏,她的短发都被风吹得飞了起来。将她放到地上以前,他偷亲了一下她  的嘴说“老婆,你知道男人送女人衣服,通常意味着什么?”

    夏怡脑子晕晕的还没反应过来:“啊?  ”

    “为了看着她一件一件地脱下来。

    夏怡坐在原野的破面包车里,对面是商城,旁边有一家干净豪华的旅馆。两  人都很沉默,在这待了半天了,原野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我先下去买包烟。”他起身。

    “不是还有吗?  ”

    夏怡说着从原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盒,是精装版的芙蓉王,听说还蛮烈的,

    夏怡从来没抽过。她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凑过去直接在原野闪着火星的烟头上燃  烟。

    原野当时就皱了眉。

    一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夏怡还从未主动靠近他过,这姿势实属亲密;二是  夏怡的手摸到他的脸上,指腹刮着他下巴上新生的胡楂,说:“你今天看起来尤  其帅。”

    原野吐掉嘴上的烟,手一拽,让她从座位上起来坐到他腿上。

    原野抱着她冲动地说:“你这么公然勾引我,小心我欺负你。”

    “你不敢。”

    “我当然敢,你是我老婆嘛。”

    “眶眶。”

    原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瞳深邃,像是被点燃的两颗火种。他嗓音低  哑地问:“想好了?  ”

    夏怡点点头。

    “那行,我们下去吧。”

    原野打开车门,把夏怡接下车。说实话,夏怡的手心里全是汗,心脏也在胸  口乱跳。她穿着原野买给她的一条白色的公主裙,外面是件白色羊毛的大衣,像  极了从中世纪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公主。

    他们走到旅馆门口,她明白她的付出,和这之间的意义改变。

    她忽然又有些后悔,有些怕,有些慌,有些乱。就在这时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  “夏怡,你在这干什么?  !  ”

    夏怡转过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夏志仁,脸色难看得简直可以跟牛屎相媲美。夏怡一愣,夏志仁冲上来拽住她的手腕“走,跟我回去。

    原野皱起眉:“他是谁?  ”

    “不认识的阿伯。

    话音刚落夏志仁扬起巴掌,被原野截住。

    他的表情就是一流氓:“活得不耐烦了,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打!  ”

    夏志仁抽开手,愤怒地看着夏怡:“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我最后  问你一次,你回不回去?”

    “回,当然回了。”夏怡说,“不过我还得收拾行李。”

    “告诉我地址,我去搬,你给我立即滚回家去。

    原野总算搞明白了  :  “他是你爸?  ”

    “嗯,虽然我万分不想承认。”夏怡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当着夏  志仁的面挑衅地吻了原野的脸,“回去我再给你电话,拜拜。

    原野当时的表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受宠若惊。

    夏志仁当时的表情……也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暴跳如雷。

    回家后夏志仁没收了夏怡的手机,反锁了她的房间,下最后通牒:除非她跟  原野断了关系,否则一辈子也别想出那个门。

    夏怡的回答也很绝:你先把你自己跟那狐狸精的关系理清楚,再来教训我。

    然后夏怡倒在床上闷头大睡,醒来是半夜,无聊了爬去上网,发现网线也被  夏志仁拔了,她冷笑地从抽屉里翻出无线网卡。

    毫无意外,夜猫子原野这个时间还在网上。一上线就收到他好几条留言,大  概是:“阿伯为难你了?  ”  “怎么没给我电话?  ”  “他要敢欺负你我废了他……”

    夏怡说:“阿伯把我囚禁了,缴了我的手机,逼我跟你断绝关系,否则不放我出去。”

    “他妈的,你怎么说?”

    “我说好。”

    “开玩笑?  ”

    “你说呢?  !  ”

    夏怡一直盯着与他的对话框,他的头像显示输入状态,却输入了半天都没打  出字。

    夏怡又打了句“是开玩笑,分手这个字眼,我保证再也不会对你说。”

    还没发出去他的头像就灰了,过了几分钟才重新登录。

    夏怡估计要么是网吧的键盘给他摔了,要么是主机给他一脚踢爆了。原野发  起火来的模样她没亲眼见过,不过他们在俱乐部联谊那次,她给了他一耳光后去  上了个洗手间,出来一看俱乐部像刚刚被打劫,玻璃碎片扼断脚的桌椅……满目  狼藉。酒保拿着半截酒瓶悲鸣:“这可是1973年的洋酒啊!  1973年的啊……”  夏怡把那句话发出去,还追加了一句:“怎么下线了?  ”

    原野说“主机踢爆了,换了台电脑。”

    夏怡发了三条黑线:“果然……”

    原野说“老婆,我想你,我现在就想见你。”

    夏怡说:“估计得持续一段时间了,我出不去。”

    原野说:“快过年了,打算怎么过?  ”

    夏怡说:“我对过年一向无期待,得过且过。”

    原野说:“等着,我给你过第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新年。”

    夏志仁盯得夏怡很紧,看来他是真担心夏怡在外面乱混,闹出什么丑闻丟他  的脸。一天到晚都让保姆看着她,不让她出门,去附近的商店买东西也不行。

    临近过年有许多黄道吉曰,好多人挑在这期间办婚宴什么的。夏志仁接到朋  友女儿的婚帖,居然破天荒把夏怡也带上了。

    夏怡从来没有跟着他混过饭局,期间碰到很多人都对她表示感到好奇。比如  说“听说你有个女儿,只是没想到,这么大了。”  “你这么年轻,你女儿怎么这么  大了?”  “这是你妹妹吧,长得跟你真像。”……还有人离谱地以为夏怡是夏志仁  的新配,狐狸精和夏志仁的脸当时立即就黑了。

    夏志仁的确不显老,美容院经常去,养颜的东西每天润着,看起来不过三十  出头。有钱人嘛,就算是青春,也可以买到手,整个容就是了。

    一般这种饭局都是男人归男人坐,女人归女人坐,孩子归孩子坐。狐狸精死  活不肯跟夏志仁分开,夏志仁又怕夏怡一个人会溜走去见原野,于是一桌子的男  人突兀地夹着两个女人,他坐中间,很有皇帝的架势。

    有人笑话他“你呀宠老婆是出名的,对女儿就放心些吧,这么大了还管着。”

    夏志仁就装出一副慈父相:“她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马路上都是车,街上全  是人。”

    听得夏怡简直吐血。

    那些人就嘘寒问暖地关心夏怡几岁啦,在哪上学,成绩怎么样。夏怡一直没  摆好脸色,问题都是由夏志仁代答。

    “在天华念书?  ”对面西装革履一脸威严的大叔说,“那跟我家娜娜是一个学  校啊。陶琳娜你认识吗?  ”

    阁下就是传说中的A市市长?  !

    夏怡不看新闻,更不看政治新闻。她的脑子当即就蒙了,嘴里咬着一根菜管子,  嘎吱嘎吱咬得起劲:“不认识。

    夏志仁的脸黑了,咳了咳。

    A市市长说“不认识可以认识的,真巧。让她去孩子那一桌坐吧,我们小区  还有两个在天华念的,许默年和黄言之。

    夏怡的脑子又蒙了,靠,能不能别这么巧啊?!

    一桌子的人纷纷表示同意,而且市长都下命令了,夏志仁哪敢不从?

    夏怡被领到另个包厢,一进门就看到许默年和陶琳娜金童玉女般地坐在一  起,他俩看到夏怡,眼神那个惊愕。

    服务员在陶琳娜和许默年中间加了把椅子,夏怡当时就想把高跟鞋扔那服务  员脸上。可一桌子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看着她,包括陶琳娜,包括许默年。

    她无奈,忍。坐过去。

    夏怡吃着东西想,许默年原来跟陶琳娜是一个小区的?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她又想起她跟许默年分手的时间,正好是开学不久,也就是陶琳娜入学不久。  以她这种成绩北大清华都不上,上了天华……这意味着他们早就勾搭上了,直到  两边瞒不住,许默年才分的手?

    夏怡越想越觉得合理。就在这时原野的电话打来。

    四周很吵,喧哗声很大,夏怡不大听得到他的声音,她起身走到窗口拉开窗户,  把头探出去听电话。

    原野问她在哪,她说在X  X酒楼,有人结婚摆的饭局。原野说那就对了,我  有小弟刚看到你,我在X  X酒楼对面的台球室里。

    隔了会,原野的头出现在对面三层楼的走廊上。他吊儿郎当地将身体靠在护  栏上,朝她招手,很大声地喊:“老婆!  ”

    街道上的行人有好几个人仰起头来看他。

    原野今天穿着一件千禧猴的火红线衣,很夸张的猴子脸占了整个线衣的前  面。一看那衣服就是摊子货,可穿他身上依然帅得不行。

    夏怡说:“猴子大爷,用猴语怎么说我爱你?  ”

    原野就装猩猩捶胸顿足的,结果捶得太猛,把手机给摔了下去。

    夏怡大笑。

    原野点了根烟,依然是吊儿郎当地下楼去捡手机,夏怡觉得饿了,关上窗户  回去吃饭。这时一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许默年和陶琳娜却还坐在那里,许默年  正看着她,一双眼睛血红,眼神看上去像喝了酒,模糊不清。

    夏怡看到这情况,想一会让原野随便请吃一顿,否则就算在这吃了,也没胃  口啊。

    夏怡朝门口走,陶琳娜忽然跟着站起来问:“你去哪?  ”

    夏怡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去上厕所,小姐。”

    “哦,夏叔叔跟我爸去赶下一场饭局,我爸让我好好照顾你。要不你先吃点  东西,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夏怡在心里骂了声,表面不动声色:“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

    陶琳娜显得很为难:“我爸说……”

    “好了,你送就是了,我先上个洗手间。”

    “嗯,正好我也一起。”

    夏怡又在心里骂了声,想这女孩真不识趣。

    夏怡很不喜欢陶琳娜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假清高和纯情  的感觉。一个可以跟原野做出那种事,而且横刀夺爱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个心  地单纯的小女生。

    可是男生就喜欢这一套吧,就算是假的,做个样子也好。

    夏怡在洗手台上洗手的时候,看到陶琳娜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她把手放到  烘干机下面:“看着我做什么?  ”

    陶琳娜迟疑了一下说:“也许我这样说你会觉得很冒昧,但我真心希望你不要  再跟原野这个人接触了。”

    夏怡皱起眉。

    陶琳娜说“我是好意,我不想你受伤害。

    夏怡放下手:“你把话说清楚。”

    陶琳娜说“原野是我的前任男友,半年前我跟他分了,原因很复杂。原野……  我不能去说他怎么样,我只能提醒你他很难对一个人真心,他也许……”

    她没有把话说下去,夏怡替她说下去:“你觉得他是玩我的?  ”

    陶琳娜嘴唇动了动,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好心建议。  夏怡不能理解地说:“我就不明白了,有没有被玩是我的事,你跟我很熟吗?  你会受到什么伤害?  !  ”

    陶琳娜把头低下去,  没有说话。

    夏怡说:“这么说来,给我发E-mail的那个‘神秘A小姐’是你?  ”

    “哎?什么?  ”

    “如果你是真的好心替我想,谢谢你,我不需要。以后别再给我发那些奇怪  的E-mail  了。”丟下这句话,夏怡拉开卫生间的门,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