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心理哲学 > 谁的青春不彷徨 > 第39章 一场浮梦(1)

第39章 一场浮梦(1)

    新月醒来的时候,骆白还在睡着,像是温顺的猫,蜷曲的身体里有些微微荡漾的疼痛被掩藏,或者她也知道,要忘记真的没有可能。

    像是一幅忧郁底色的画,在画面上徘徊的是他们溃不成军的青春,谁也回不去,在那些疼痛里,敷衍他们的就只是一场寂寞的记忆而已,他懂得在这个时候要做点什么,不是选择转身,也没有必要再躺下来,他需要煮一杯咖啡,最好不要加糖,然后热气腾腾地端在白的面前,希望那醉人的味道,可以让她沉沦已久的伤得到缓解。

    可是白没有醒过来,连轻微的小小动作都没有,他蹲下来,心里面突然很慌。他把她抱起来,体温很正常,可是就是没有苏醒的预兆。他开始大声喊她的名字,不断摇晃她,那些黑色的发丝在他的肩膀上不断地飞来飞去,他把她抱在怀里,心里不断地祈祷:“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白就这样睡着,一直没有醒过来,他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天微微发黑,那些白色的刺眼灯光和消毒水的味道让他一阵恶心,他记得婷在医院里离开的样子,那是一种近乎无力的苍白感觉,谁都没有力气把它拉得回来。

    医生出来的时候,他发了疯地问白的情况,医生摇摇头,把他叫到办公室,那是一个半敞开的房间。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走出那个房间的,当医生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知觉。白的病,竟然是一种罕见的龟息症,这种病初发的时候就只是会睡着很久不会醒来,到了后期就会越来越离谱,甚至在睡梦中会不知不觉断绝呼吸,然后死亡。这是一种没有药物可以治愈的病症,这种病症来源于人自身的心理状况,当一个人在受到极大刺激以后,就会很想睡着再也不要醒来,因为睡着以后就可以逃开所有,就不会再为了醒着的世界而烦恼。白也许就是这样,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所以她选择永远睡着。

    医生给了他建议,叫他多和她说话,开导她,让她回到现实中来。新月知道他们的世界里有很多天翻地覆,想要回来真的很难,白在药物的刺激下已经醒了过来,他进病房的时候,白正在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白轻声地问。

    “你昨晚突然叫肚子疼,我就把你送过来。”他笑嘻嘻坐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要说点什么的。

    “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肚子很少有问题的。”

    “你都醉醺醺了,还记得啥?”他为她编了最好的理由。

    “呵呵,那现在我好了,我们走吧。”白从床上跳下来,他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心里面翻江倒海,这个女人,难道也会离开他吗?

    “怎么了,像个小孩子似的,走,咱吃饭去吧,我好饿哦。”白挣扎出来,他的怀抱里有种很浓的悲伤感觉,她能感受得到。

    “想吃什么,我请你。”他没有让她发觉他眼角里的湿润,连那些红色的痕迹都掩藏得那么好。

    “我啊,要吃你做的,我们去买菜,回家做。”白挽着他的手,笑得很开心。

    他看着她的笑,突然觉得他可以让她从那些回忆里走出来,让她可以不用再逃避,想到这里,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带着她去菜市场买了菜,然后回到他的小窝。

    他不记得这个地方给过他什么,在这里的这些年,他就是把自己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写小说,回忆那些支离破碎,不过那时候,还有一个陪着他的人,可是老天爷知道他的一切,连那个人也收走了。

    那白呢,会不会也被收走。他在心里面不断地说着这句话,这时候任何祈祷都没有用。他把买回来的菜收拾好,叫白帮他打下手,两个人就开始在厨房里忙开了。他的手艺一直不差,在江南的那时候都是自己动手炒几个小菜,想来要喂饱他们两个还不是问题。

    白像个小孩子在一旁叽叽喳喳,他溺爱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初恋的感觉。

    然后他转过身,搂着她就是一阵亲吻。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嘴唇被厚厚的温热覆盖,两个人像是一块湿漉漉的黏土,粘在一起,已经忘情到不想再分开。等到锅里的水声呼啦啦地响起,他才惊觉过来,大叫一声,“我的汤!”

    那是一种久违的温馨,一种很遥远甚至忘记了有多遥远的默契,或许老天也并没有绝情到那种地步。他轻声地告诉自己。

    他给白夹菜,都是他的杰作。看着她吃得那么开心,他的心里面前所未有地满足,这是一个男人内心深处该有的满足。他默默看着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就算你离开了,我也会坚强,你离开我也不哭,况且,我还不准你离开呢。”

    那个夜晚他没有睡,给她讲好多故事,从青蛙王子到灰姑娘,他一个个地说完,感觉眼前躺着的不是他心爱的女人,而是他的孩子,一个小小的需要关心和爱护的孩子。

    等他走出客厅的时候,白的呼吸开始慢慢平和下来,或者医生说的没错,慢慢的心理辅导,会让她感受这世界还有值得让她醒来的东西,而这东西,叫做爱情。

    他开始在网上收集资料,关于心理辅导的所有资料,他觉得自己就是白最后的守护神,除了他还有谁能救得了她。白开始睡得很少,而且会失眠,他想这也许是心理反应,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他不断地学习那些治疗方法,像个疯子。

    白时不时趴在他的肩膀上跟他扯东谈西,这是一段小小的快乐时光,然后他又扎进那些心理辅导的课题里。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夜那么黑,那么憔悴,憔悴的人们黑着眼圈,看着那些憔悴的灯火,叹一口气,又开始为其他的事情憔悴,这个周而复始的时代,那么多人背负着伤痛,走得跌跌撞撞,撞得头破血流。

    也就在黑色的憔悴夜晚里,一辆从莫名小镇驶来的火车进入这个灯火阑珊的城市,昏黄的光,映衬着洁儿的脸庞,淡淡的妆彩下,是那双可以看清世界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她没有忘记新月那双沧桑的眼睛下蕴含的绝世气息,他离开那么久以后,她选择义无反顾地来寻找,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男人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而且他身上有谜一般的魔力,深深吸引着她。

    她没有来过这个城市,她只记得新月跟她说过的很多地方,比如,江南。

    打车到江南的时候,她笑了,她终于知道新月为什么说这是个避难的好地方,这里的人们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开心,连身体里所有的罪孽都被那些灯红酒绿深深地埋藏起来。他们从佝偻着背的僵硬生物演变成爬行的小小蚂蚁,看起来好像那么卑微,实际上却多了一份宁静和自然。至少他们在这里短暂地放下一切。

    她看到了新月口中的那些舞娘,那些穿着大方并且濒临暴露的女子,她知道这些女人都有不同的来历,有不同的辛酸和血泪史。她记得新月说过,看得见的是身体的摇摆,听得见的是灵魂的腐败。如今看来,这些女子真的不是不善良,而是这肮脏的世界已经淹没了那些善良。

    她点了一杯威士忌,浅尝那些苦涩,那些五颜六色的液体曾经贯穿他们每个人的肚子。就像是一条看不穿的丝带,却可以把每个人都连接起来。

    洁儿一直以来都很安分,她知道这个世界里那些暴动的因子,那只需要一点点催化剂就可以燃得天翻地覆的因子,她蜷曲着自己,让那些暴动和她擦肩而过,就好像她第一次爱的男人一样,也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新月曾经说过,他们都是一个阶层里爬出来的,都患有同样的病症,他们是一个孤独症候群,但是彼此靠在一起又好像没那孤独。世界如此奇妙,如今她找来,可是那些孤独的人影好像全都逃之夭夭。

    有个男人靠在吧台边抽烟,他的轮廓里分明有些哀伤,但那不是一种很明显的伤痛,或者掩藏得很好又或者那点伤只是让他偶尔叹息,偶尔发作而已。

    洁儿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个男人和新月有些像,没准他们认识,或者还是朋友?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朋友,他叫伟,江南的老板,新月曾经亲切地叫他伟哥,在这个时代里,这个称谓已经没有了任何想象力。

    他看着洁儿,没有打算理她的意思,可是手中的酒杯已被碰撞,洁儿眯着眼,笑得莫测高深。

    “我们认识吗?”他问。

    “不,但是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啊。”洁儿的声音还是那样干脆,或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这种干脆真的可以方便很多事。

    “你说得对,这个荒唐的世界谁还管认识不认识,你这姑娘我喜欢,今晚的消费我报销”。伟哥突然觉得自己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或者就只是一个奇怪的相逢,有些结,自然而然地舒展了。

    “真的?你可真大方。”洁儿笑起来,玻璃杯里那些翻滚的五颜六色张牙舞爪,她把喉咙打开,灌下那些花斑和妖艳。

    “你是第一次来吧!喝酒喝得那么急。”伟哥看着她喝酒的样子,心里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他。

    “有什么关系吗?”洁儿把杯子放下,透过透明的玻璃,她看着这个世界夸张的一面。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伟的声音莫名其妙地低迷下来,像是一支哀伤的曲子,转入一个跟底层的调子。

    “他?是谁?”洁儿好奇的样子像是冬天橱窗里的猫。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是个才子,也是个傻子,却又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伟哥抬起杯子,他的视线模糊,仿佛有个影子从那些液体的翻滚里翩然而来,等待再瞧,却又空空如也。

    “哦,这个人有这么神奇?他经常来这里吗?”

    “在以前他是经常会来的,可是自从……唉,不说也罢。”伟哥埋头把酒喝光,眼睛潮红,像是灌满了血液的瞳孔爆发出火山般的岩浆。

    “话说到一半就吞吞吐吐,可不是男人大丈夫的作风哦。”洁儿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种想知道那个人的一切的冲动,也许他们都是一类人吧!

    “哈哈哈,”伟哥笑起来,“你这姑娘倒是爽快,那我也不瞒你,我就说说他的故事给你听。我跟你说,他的事这方圆几十里都知道。”

    洁儿越来越好奇,这么有趣的人物,新月都没有跟他说,应该是发生在他们分开以后吧,她想。

    伟哥又叫了两杯酒,和洁儿坐在吧台上,两个陌生的声音在这喧嚣的音频里慢慢熟悉。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这边刚开张,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老乡,后来就叫他帮我看了几次场子,好在我这江南很干净,麻烦事基本上很少,到后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不过以后这儿倒成了他的老窝。”伟哥边说边笑,似乎很久没有提这些往事,突然在想起,感觉很亲切很舒心。

    “隔三差五他就会来这边喝几杯,那时候他大四了,工作什么的啥也没有。整天窝在一个小房子里也不知道倒腾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是在写小说,哈哈,写小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不过他是真有故事可写,有一次他喝醉了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话,我想啊,他的过去一定也很难过,很沧桑。不过他在我面前倒是很随意,我后边的厨房都快成他专用的了,他的手艺倒是没得讲,炒的那些菜连我都觉得不错,有时候觉得两个大男人在一个厨房里炒几个小菜,喝喝小酒,也不错的,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很少来我的厨房了,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用古龙先生的话来说,是一个很美很美很美的女人,名字叫什么我先前不知道,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轰动这座城市的事件我们才知道,那个女人,叫骆白。”

    洁儿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很平静,她没有猜测那个人会是谁,或者是巧合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