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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赖盖特之谜(1)

    我查看过笔记,4月14日,我曾收到一封电报,是从里昂发来的,电报通知我,福尔摩斯卧病在杜朗旅馆,不能下地。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赶到了他的病房,看到他的症状不怎么严重,这才放下心来。虽然他有着钢铁般的身体,但在两个多月调查活动的折腾下,怎么也免不了垮下来。在这段时期内,他每天都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记得他曾经对我说,有一次,他一连五天都在工作,没有合过眼。即使是胜利的消息也不能使他从如此可怕的劳累之中恢复过来。当他名闻欧洲,人们发来的贺电在他屋中堆积如山的时候,我却发现福尔摩斯并没有多么快乐,依然神情沮丧,很痛苦。当三个国家的警察都失败了,而他却赢得了成功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证明了他在各方面都比过了欧洲最高超的诈骗犯的鬼把戏。这个时候,他也并没有露出一点笑容,从疲惫中振作起来。

    三天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贝克街。或许,换个环境对我的朋友会明显好一些,趁着大好春光,去山村待一个星期,这种想法对我也充满了诱惑。我的老朋友海特上校曾在阿富汗待过,让我给他治过病。如今,他已经在萨里郡的赖盖特附近购置了一所住宅。他非常好客,经常邀请我到他家里去做客。他跟我说,只要我的朋友愿意,他也会很高兴地在他的家里招待我和我的朋友。我含蓄地把这意思对福尔摩斯说了出来,福尔摩斯听说主人是个单身汉,完全可以不必拘束时,就欣然接受了我的计划。从里昂回来一个星期之后,我们便一起来到了海特上校的住所。福尔摩斯很快就发觉,海特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军人,生活洒脱。他便很快跟福尔摩斯谈得火热起来,当然,我也正希望如此。

    那天傍晚,我们用过晚餐,来到上校的贮枪室里。福尔摩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我和海特正在他那贮藏东方武器的小军械室内观看。

    “噢,对了,”上校突然说道,“我正想从这里带一支手枪到楼上去,以防遇到警报。”

    “警报?”我不解地问。

    “嗯。最近我们这个地区经常闹事,使我们担惊受怕。本地有一个富绅叫老阿克顿,上星期一就有人闯进了他的屋内。他虽然没有遭受到大的损失,可是肇事者却依然逍遥法外。”

    “这件案子就连一点线索也没有吗?”福尔摩斯对上校说。

    “现在看还没有。不过,这只是一件小事,一件小山村的小小犯罪案件,你这个办过这样巨大的国际案件的大侦探,它肯定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吧!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摆手表示谦虚,然而脸上却依然面露笑容,表明自己对这些赞美之词非常高兴。

    “有什么重要的证据没有?”

    “那倒没有。据说,那天夜里,盗贼在藏书室内大搜了一通,费了很大劲,但是却连一点东西也没有得到。整个藏书室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抽屉全部撬开了,书籍翻得一片狼藉。到最后,盗贼只带走了一卷蒲柏翻译的荷马史诗、一个橡木制的小晴雨计、两个镀金的烛台、一方象牙镇纸和一团线。”

    “真是稀奇古怪,五花八门!”我吃惊地说。

    “唉!这些家伙显然是碰到什么拿什么,顺手牵羊呗。”

    福尔摩斯在沙发上轻轻地哼了一声。

    “地区警察有能力从这里面发现一些线索。”福尔摩斯说道,“喂!明显是……”

    但我用手指向他警告道:“我亲爱的朋友,你到这里是来休息的。在你的脑子还十分疲惫的情况下,请你务必不要再插手新的案件。”

    福尔摩斯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溜了一眼上校,话题便转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了。

    虽然如此,但凡事自有天定,事实证明,我提醒他注意的所有那些动作都白费了。因为第二天早晨发生的事情使我们不能置之不理,不得不对这个案件进行干预了。那天发生了我们两人都料想不到的变化。当时,我们正在进行早餐,上校的管家毫无礼节地闯了进来。

    “您难道没有听到消息吗?先生,”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次是在坎宁安家里!先生。”

    “难道又是盗窃?!”上校一边举着一杯咖啡,一边大声地说道。

    “都出人命了!”

    “天哪!”上校不由惊呼了一声,接着说:“谁被杀了?是治安官还是他的儿子?”

    “都不对,先生。是马车夫威廉。他被子弹射穿了心脏,再也无法救过来了,先生。”

    “是谁枪杀了他?凶手找到了没有?”

    “就是那个盗贼,先生。他逃得无影无踪,如同飞一般地逃掉了。他刚刚从厨房窗户闯进去,就被威廉撞上了。为了保护主人,威廉就英勇地献出了生命。”

    “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在昨天夜里大约十二点钟,先生。”

    “啊!好吧!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上校说完,接着就坐下来吃他的早饭,脸色沉着。“这件事情非常地不幸。”等管家走后,上校补充说,“老坎宁安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也是我们这里的头面人物。他对威廉的死一定很伤心,这个仆人侍候了他好几年,而且对他忠心耿耿。现在看,杀人犯显然就是那个闯进阿克顿家的浑蛋。”

    “也就是偷盗那一堆稀奇古怪东西的那个人。”福尔摩斯深沉地说道。

    “对。”上校说道。

    “哦!或许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情,不过,乍看,还是有点儿奇怪,难道不是吗?按照人们的想法,如果是一伙儿在乡村活动的盗贼,那么他们总是要改变他们的作案地点,而且,绝不会在几天之内在同一地区接连两次闯进住宅进行偷盗。在你昨晚谈到上校要采取预防措施时,我脑子里曾经闪现过一个想法:这地方可能是那些英国盗贼最不注意的教区了,然而,事实上却发生了一连串不幸的事情。由此可见,我还有其他东西需要学习。”

    “我猜想这是本地的小偷干的,”上校说道,“因为,阿克顿和坎宁安家正好是本地两户最大的人家,他当然要光顾这些地方了。”

    “也是最富有的人家吗?”

    “对,应当算是最富有的人家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两家已经打了好几年官司。因为老阿克顿曾经提出,要求得到坎宁安家的一半财产,而律师们则趁此从中渔利。显然,这场官司吸去了双方不少的钱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要把他追查出来还不是很困难。”福尔摩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好了,华生,我不想干预这件事。”

    “警官福雷斯特求见,先生。”管家突然打开门说。

    接着,一个机警的年轻警官走进屋内。

    “早安!上校。”他说道,“希望没有打扰你们。我过来拜访是因为我们听说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先生在这里。”

    上校把手向福尔摩斯那里一挥,警官便会意了。他走过去说道:“我们想,你肯定愿意指挥这起案件,福尔摩斯先生。”

    “命运往往不是按照你的意志进行的,华生。”福尔摩斯微笑着说,“你进来的时候,我们正谈这件案子呢,警官。也许你会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细节。”当他像往常一样以那种习惯的姿式向后靠在椅背上的时候,我明白我的计划又泡汤了。

    “阿克顿案件,我们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是眼下这个案子,我们有很多线索可以开展工作。事实很明显,这两个案子的始作俑者是同一伙人,甚至有人亲眼看到作案人了。”

    “啊?!”

    “正是,先生。不过,作案人在开枪将可怜的威廉·柯万打死以后,就飞快地跑掉了。坎宁安先生正巧透过卧室的窗户目睹了一切,亚历克·坎宁安先生还从后面的走廊发现了他,并在十一点三刻发出了警报。坎宁安先生正要休息,亚历克先生还穿着睡衣在吸烟,忽然,他们两个人同时听见了马车夫威廉呼救的声音。亚历克先生听到声音后马上跑到楼下去一探究竟。后门没有关,当他走到楼梯角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两个人正在扭打。其中有一个人开了一枪,另一个便应声倒下了。开枪的凶手看见杀了人,就马上穿过花园越过篱笆,逃跑了。坎宁安先生这时正从他的卧室向外张望,正好看见那个家伙跑到大路上,很快就没了踪影。亚历克先生走了过去,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可能救活那个中枪的人,因此,便没有去追那个凶手。目前,我们仅知道凶手是中等身材,当时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不过,我们现在正在努力调查,假如他不是本地人,那我们很快就能把他查出来。”

    “那个威廉情况如何?在临终前,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什么也没说。他和他的母亲住在仆人住的房间里。他这个人老实忠厚,我们猜测,他到厨房里可能是想确认一下那里是否一切正常。当然,自从发生了阿克顿案件,每个人的警惕性都提高了。那个强盗刚推开门——锁已经被撬开了——威廉就遇到了他。”

    “那威廉在出去之前有没有对他的母亲说什么?”

    “他的母亲年纪很大了,而且耳朵也不好用,从她那里我们没有打听到任何东西。经过这次事件以后,她受到了很大刺激,现在几乎和傻子差不多。据我所知,她平常也并不是个精明的人。但是,这里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情况。请看!”

    警官从笔记本中拿出一角撕坏的纸,并把它铺到膝盖上。

    “这是我们在死者手里发现的。看上去,这张纸条应该是从一张比较大的纸上撕下来的,而且能够看出,上面提到的时间就是这个可怜的家伙遇难的时间。你看,要么就是凶手从死者的手里撕去一块儿,要么就是死者从凶手那里抢回这一角。这张纸条上的内容看起来与和人约会的短柬很像。”

    福尔摩斯拿起了那张小纸片。下面就是它的复制品。

    “我们暂时假定这是一种约会,”警官接着说道,“这样就能够确信:尽管威廉·柯万一直是以忠厚而闻名,但他似乎和盗贼也脱不了干系。他很可能是在那里等待着盗贼,甚至就是在他的帮助下,盗贼才能闯进屋里,后来,可能在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争执。”

    “这些字体倒是挺有趣的,”福尔摩斯非常仔细地看着那张纸条,说道,“似乎要比我想象的深奥许多。”他用双手抱住头安静地思考。警官看到,因为这件案子,大名鼎鼎的伦敦侦探竟然如此劳神,不禁有些得意。

    “刚才你说,”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说道,“也许在盗贼和仆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事情,这张纸可能就是一个人写给另外一个人的密约信。这真的是一个很独到的说法,而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然而,这张纸条上很清楚地写着……”他又用双手抱着头,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非常吃惊地发现他又像没有生病时那样满面红光,看起来很有精神,他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吧,”他说,“我非常想悄悄去看一下,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有关细节。在某些方面,它极大地引起了我的兴趣。要是你同意的话,尊敬的上校,我想先同你和我的朋友华生分别,然后和警官一起去调查,验证一下我的几点想法。只需要半个小时,我就会回来的。”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警官自己一个人又回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正在田野上散步呢,”他说道,“他让我们四个人都到那个屋子去看一下。”

    “是到坎宁安先生的家里吗?”

    “到那儿干什么呢?”

    警官耸了耸肩膀,说:“我也不太清楚,先生。我只是觉得福尔摩斯先生的病似乎还没全好。他的表现让我很不理解,而且他的表现也有些激动过了头。”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太惊讶,”我说道,“我常常能看到,每当他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有了想法了。”

    “有的人可能会认为他的方法太过疯狂,”警官嘟囔着,“但是,他着急要去查明真相,因此,上校,要是你们做好准备了,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好过去。”

    然后,我们就看到低着头、双手插进裤兜里、正在田野上走来走去的福尔摩斯。

    “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福尔摩斯说,“华生,你发起的乡间旅行的确获得了很大的成效,我经历了一个非常奇妙的早晨。”

    “我知道,你去过犯罪现场了。”上校说。

    “当然,我已经和警官共同对现场进行了详细地检查。”

    “有什么发现吗?”

    “是啊,我们看到一些特别有意思的东西。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吧!我会把我们所做的事都讲给你们听。首先,我们发现了那具尸体。死者的确像警官所说的那样,因枪伤毙命。”

    “你对这也有疑惑吗?”

    “我认为,还是把每件事都弄清的好。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后来,我们见到了坎宁安先生及他的儿子,他们可以为我们指明凶手逃跑时越过花园篱笆的准确位置。这是非常关键的。”

    “当然了。”

    “后来,我们又去拜访了那个可怜人的母亲。不过,她年老体衰,根本无法为我们提供什么线索。”

    “那么,你调查后得到了什么结果呢?”

    “结果是:我认为这一罪犯的犯罪手法非常特别。也许,我们即将进行的这次访问能够让它明朗一些。警官,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都认为,死者手中那张纸片上所写的时间就是他遇害的时间,这一点是很关键的。”

    “这就让我们掌握了一个线索,福尔摩斯先生。”

    “这的确让我们得到一个线索。写这张便条的人,目的就是要威廉·柯万在那个时间起床。但是,这张纸的另一半在哪儿呢?”

    “我非常仔细地检查过地上的每个角落,希望可以发现它。”警官说。

    “它是从死者的手里撕去的。是谁那么急切地要拿到它呢?当然是那个罪犯,因为这张纸条能够证明他的罪行。他撕下纸条以后又如何处理呢?他把它塞到了衣袋里,但是,他可能疏忽了,在死者的手里还抓着纸片的一角。假如我们可以拿到撕走的那片纸,毫不夸张地讲,那会让我们更容易地解开这个谜。”

    “是的。但是,我们还没有捉到罪犯,又怎么能从罪犯的衣袋里找到那张纸呢?”

    “这需要认真考虑。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这张便条是写给威廉的。写便条的人当然不会亲自去送给威廉,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亲口把内容告诉他。那么,又是谁把便条交给死者的呢?可能是通过邮局邮寄的?”

    “我都已经仔细盘查过了,”警官说,“昨天下午的时候,威廉从邮局那儿收到一封信。信封被他毁掉了。”

    “太好了!”福尔摩斯拍了拍警官的后背,大声地说,“你已经和邮差见过面了。和你在一起共事,我特别开心。这就是那个仆人的房间,上校,要是你愿意进来看看,我很乐意把犯罪现场指给你看看。”

    我们走过被害者住的那间漂亮的小屋,走上了一条两旁种满橡树的大路,很快便来到一所非常华丽的安妮女王时代的古宅前,房子的门楣上刻着马尔博罗的日期。福尔摩斯和警官带着我们绕了一圈,然后又走到旁门前。门的外面是花园,花园的篱笆外面是宽敞的大路。

    在厨房的门旁站着一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