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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仙山之旅



  加之江少伦和那几位工作人员走了那么多的山路,都累了,所以经过大家的商量,一致决定在这附近扎营,等第二天天亮后再继续拍。

  而假装昏迷的我,则被安置在帐篷里。嘿嘿,为了不露出破绽,我当时没有醒来,而是躺在帐篷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饿得要命,于是睡眼朦胧地摸索着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空地上分别搭建了四、五个花花绿绿的帐篷,在帐篷中间点起了篝火,一群中年男子围着篝火一边海吃海喝,一边玩起了游戏,输的人要被打耳光。红色的火焰印红了他们全是巴掌印的脸,其中一个比较可怜一点的,正捂着自己的脸蛋吹胡子瞪眼。

  我揉了揉眼睛,在这一群陌生的面孔中,怎么也找不到江少伦的。

  咦?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脸被巴掌甩得肿成猪头的大叔笑呵呵地迎上前来,递给我几袋食品和一瓶矿泉水:“姑娘终于醒啦?睡得可好?”

  “嗯嗯。”我接过胡子大叔手中的食物,看着他那张印着大大巴掌的面孔,心情忐忑地说道,“那个……江少伦呢?”在这荒山野林的,对着这么多张陌生的面孔我总感觉心慌,好希望能马上见到江少伦,即使被他揍上一拳也没关系。

  胡子大叔搔搔头,对我抱歉一笑:“不清楚,好像从刚刚就一直没见到他。”他侧了侧身子,朝围在篝火边的那些继续扇着对方巴掌的大叔们问道,“哎,你们有谁知道?”

  一个戴着眼睛的大叔指了指某个方向:“去了前边的小溪吧,半个多小时以前我看他往那个方向走去了。”

  旁边几个大叔也七嘴八舌说了些什么,不过我都没有听清,我问他们要了照明用的电筒,拿了些吃的,然后急急朝那个大叔指的方向疾步跑去。

  我手握电筒,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了一个坡顶。借着淡淡的月光,山坡下果然有一条银色的小溪,在月光和星光的照映下泛着粼粼波光。

  我一溜小跑下了山坡,还没靠近小溪,就看见溪边上蹲着一个白色身影。夜风吹过,他那一头碎发随风轻轻飘动。月光静静地洒落着,给已经枯黄的草坪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他也融入了那层淡淡的雾气之中。

  “嘿,江少伦!”我无比欢快地叫着,加快了脚步,“江少伦……”

  那个身影明显一震,但并没有转过头来。

  我疾步跑到江少伦身边,蹲下,把手中的矿泉水、食品以及电筒扔在草地上:“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吃东西了没有?”

  江少伦低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小溪,不说话也不动。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喂,江少伦?”我推了推江少伦的肩膀,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我只好把头低得更低,然后用仰视的目光去看江少伦,只见他的脸在水波的荡漾下,苍白得吓人。

  我正奇怪,江少伦猛地伸手推开我,声音低沉:“回去……”话音刚落,他就捂着胸口,朝着水面干呕了起来,脸色也越发苍白了。

  我被江少伦那一推,顺势跌坐在草地上。本来想厉声抱怨他的粗鲁,却在见到他的动作后愣住了。

  “咳咳……咳……”江少伦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整个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痉挛颤栗。看样子,在这之前他已经惊天动地地吐了一场了!

  “你、你怎么了?”我赶紧爬起来,不住地拍打着江少伦的背,“你喝酒了吗?”我吸着鼻子贴近他,仔细嗅了嗅,“不对,根本没有一点酒味啊……你怎么了,江少伦,你别不说话啊……”

  江少伦只是呕,单薄的身体弓成一根弦,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好难受哦,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

  我慌张得不知所措,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食物中毒吧!你等着,江少伦,我马上就去叫救兵!”说着我拔腿就要跑。

  江少伦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走。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怒目瞪我:“多管闲事的笨蛋,不准去!”

  “可是你……”

  “我没事……”江少伦别扭地撇过脸,看向远处黑压压的树林,“只是对碳酸饮料过敏。”

  “什么?”我眼睛瞪成了肉丸大,“你说……你对碳酸饮料过敏?天哪,对碳酸饮料过敏那你还来拍什么饮料广告,你找死啊……”

  江少伦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江少伦,你是笨蛋吗!”我急得大喊大叫,“对碳酸饮料过敏的话就不要答应嘛!现在怎么办?你这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吵死了!”江少伦用仅剩的力气朝我吼,“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笨蛋,用生命威胁也不肯放弃的笨蛋!”

  “江少伦!我可是为了你的前途才那样做的,你以为当时我不害怕吗?你以为……”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愣住了,直直地看着江少伦,“这么说,你是因为答应了我,才坚持来拍摄这个广告的?是这样的吗?”

  被我一语戳中,江少伦恼羞成怒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吵死了!回去!”他低下头,捧了一些清水,胡乱清洗着自己的脸。

  “嘿!你这家伙!看不出来这么讲诚信嘛!”我无视江少伦恶劣的态度,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他的,“这样吧,只要以后你不再用那张包公脸对着我,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忘记你以前虐待我的事情,我们做好朋友,做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怎么样,喂,江少伦,你说这个提议怎么样?”

  江少伦捧着清水的那只手僵住了,就保持着洗脸的姿势一动不动。我看到那些清凉的水从他的手指缝里漏了出来,砸在河面上激起圈圈涟漪。

  我轻声唤道:“江少伦?”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江少伦猛地从呆立中清醒了过来。放下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么对你,你不恨我?”

  很惊讶江少伦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我怔了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微笑着摇摇头:“不会。我李美丽啊,有一颗天空那么宽广的心。”

  江少伦目光一敛,又变得寒冷起来,嘴角也噙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你应该恨我。”他支撑着无力的身子站起来,口气坚定,“乡乡妹,你必须恨我。”然后他脚步虚浮地向前走去。

  我着急地走上前,想搀扶他,却被他狠狠打掉了手。我怒了:“为什么啊?成为朋友不是很好吗?江少伦,其实你很希望有个关心你的朋友吧?我知道你的心地不坏。你几次都帮助了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处处刁难我,但是,我知道你不坏!”我拽住江少伦的胳膊,口气坚定地说道,“所以我想跟你做朋友。”

  “乡乡妹!我说不想跟你做朋友听不懂吗?”江少伦打掉我的手,态度强硬,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让人无法看穿的灵光,“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一个为了三万块钱就可以舍弃掉自己性命的低价乡乡妹。跟我做朋友,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吗?”

  他他他……这个臭小子,他居然脱口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江少伦!”我的怒火“轰”地爆发,眼睛里也火光四射,“你以为你就有多了不起吗?是啊是啊,江少伦了不起,江少伦真是太了不起了!江少伦是有钱的公子哥,不需要我们这种小平民做朋友,我们也高攀不起。”我伸出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本就站立不稳的他栽倒在地。我转身,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那么我们伟大的江少伦先生,需要卑微的我扶你起来吗?”

  江少伦拧紧眉,倔强而又执拗地瞪眼看着我。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俊朗分明的脸上,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瞳里荡漾的水波,居然比月光还要苍凉。

  我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对峙了一段时间,他忽然侧过头,对着草地再次干呕了起来,他的身体在剧烈的呕吐中颤抖得仿佛是秋风中飞舞的落叶。

  我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自己怎么能跟正在生着病的人斤斤计较呢:“对不起……那个……”

  干呕了好一阵江少伦才缓过劲来,似乎累了,他索性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朝我吼:“滚。”

  “江少伦……”

  “滚啊……”

  “喂,你……”

  “滚!”

  我咬着牙齿,狠狠一跺脚:“滚就滚!”

  转身,向前急速奔跑。可等我跑了好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跑的居然是反方向,我赶紧又跑回去,江少伦还躺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看着天空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我“哼”了一声,从江少伦身边经过,拾起躺在草地上的矿泉水、食物以及电筒,然后又“哼”了一声,并在走之前丢给他两记特大号的章鱼球:“白痴。”

  走出好远,我都还能看到江少伦躺在那块草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怪胎!

  2,三滴温热的泪

  我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心肠就不能硬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都好啊。

  从小溪边回来后,我满脑子都是江少伦躺在草地上看着星星时孤单无助的模样。不知道我走掉后他怎么样了,不知道病情有没有加重,不知道凭他那样的体质能不能自己走回来,不知道……

  呀,李美丽,你到底是怎么了嘛!那个家伙那样对你耶,而且还说那么过分的话,他就是死了也不关你的事啊,你担心个屁啊!

  我就这样左想右想,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像烙烧饼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听着隔壁帐篷里叔叔们发出的均匀鼾声,还有周围的虫鸣声,我的心情越发焦急了。这些大叔们真是太差劲了,听我说江少伦没事在溪边看星星的时候,便一个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就不管了,而我又不好把他过敏的事情说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唉,不管怎样,把生病的人独自丢在那种地方,的确是我的过错啊!

  我一咬牙爬起来,刚掀开帐篷的一角,打算再到小溪边去看看江少伦的情况时,就看到一个颀长的白色身影摇摇晃晃地从那条小道走近。

  月光轻轻地点缀着江少伦苍白的面孔,他肩披银纱,脖间的朱雀项环在月光的照映下淌着流水般的光泽。

  我赶紧放下帐篷,缩回被窝里,装睡。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最后居然在我睡的帐篷前停下。我正诧异呢,江少伦已经掀开帐篷,进到里面来了!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来,距离越来越近。因为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

  妈妈呀,这小子该不会是为了报复刚刚我不负责任地跑掉,想找我算账吧?

  完了,这下怎么办,他要是朝我的脸狠狠踩上两脚的话,这张本来就被任何人指责为“丑”的面孔,该以怎样恐怖的形势发展?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我的脸上。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那滴液体从我的面颊上滑落了下去。还没等我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只凉凉的手已经搭上了我的面颊,轻轻为我拭去那滴液体。

  咦?这是什么?是……眼泪吗?

  “……对不起……”一个濡湿而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紧接着又是两滴眼泪砸在我的面颊上,但是很快就被那只凉凉的手拂去。

  我的心猛地一颤,一种无法言语的压抑在我的胸间膨胀开来。

  我听见江少伦用颤栗的声音说道:“已经很累了。已经……没办法再做伤害你的事了……”他每说一句话都显得那么困难,仿佛用劲了全身的力气,“那么,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停止这一切……”

  静默了一段时间,他声音更显沙哑了:“或许,是该放你走了吗……”说完这句话后,他脚步虚浮地出了帐篷。

  我整个人却像虚脱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反反复复都是江少伦那三句话……

  “已经很累了。已经……没办法再做伤害你的事了……”

  “那么,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停止这一切……”

  “或许,是该放你走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平时欺负我刁难我都不是出自本意吗?放我走?是指会解除我的“OK”身份,还我自由之身吗?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做朋友?为什么,不能做伤害我的事情后,就必须放我走?这之间到底有什么……

  啊,脑子一团糨糊,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嗷!

  由于昨天一晚上都想着江少伦那三句话,我折腾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早晨起来我眼睛上的两只黑眼圈就跟大熊猫似的,唉!

  工作组已经早早地就采好了景点,那是个离扎营地不远的断崖瀑布。湍急的河水从五六十米高的悬崖上直泻而下,形成三四道巨大的帘瀑,哗啦啦直跌入崖下的潭里,飞溅起无数银亮的水沫和浪花。

  潭里的水清澈见低,比较奇特的是在潭中心有一块凸出来的巨石,它的表面被泥土覆盖,没有草,却长满了叫不出名的紫色小花,密密茵茵。真的好漂亮哦,特别是风吹过的时候,它们齐齐地舞动,在烟飞的水花中犹如梦境。

  而那瓶叫做“嘉百氏”的饮料就放在紫色花之间。

  江少伦已经在导演的指示下将半个身子浸入了水中,身上绑着细细的钢丝,做着各种表情和动作。有时他会突然飞起来,在空中跳跃着拿过巨石上那瓶饮料,然后微笑着喝上一大口,立马露出像是喝到人间极品饮料的蛊惑表情。

  可由于他本身对碳酸饮料极度过敏的缘故,总是状态不佳,一次次地被PASS掉。

  我看着他在水潭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高难度的动作,还一直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忽然觉得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觉得他的人生肯定充满了无奈,觉得他应该是渴望温暖渴望被爱的,觉得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多想法!我只是不想再去看江少伦那张倔强而又执拗的脸,那会让我心痛。所以我站起来,朝瀑布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偶尔会有虫鸣或鸟叫,眼前有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野菊芬芳,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我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顺着那条小溪一直走下去……

  啊唔,暖暖的阳光,清凉的树阴,芬芳的野花……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有淡淡的森林气息。由于昨天晚上失眠了一宿,我靠着一棵参天老树,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梦里,我和李英俊为了挣抢一只香喷喷的烤鹅而大打出手。我哭喊、号叫,可怎么做都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烤鹅进了李英俊的嘴巴。

  就在我伸出拳头朝那个臭小子的脑袋砸去的时候,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响在耳边:“乡乡妹,乡乡妹,乡、乡、妹……”

  咦?是谁?谁在叫我?

  我甩了甩脑袋,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倚靠在一棵大槐树前。天色已暗,天边悬挂着半轮火红的太阳,秋风四起,落叶卷了一地。而那个在梦镜里出现的声音却突然放大了好几倍,清晰地响在我的耳畔:“听到我叫你就回答一声,不然就死定了,听到没有乡乡妹!乡乡妹……”

  嗯嗯?这不是江少伦的声音嘛,怎么嘶哑成这样了?难道……他是来找我的?

  是啊是啊,我这笨蛋,在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能乱跑啊,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怎么办?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循着声音的来源朝前走去。走了没几步碰上了一个长满荆棘的灌木丛,而在灌木丛的那一头,江少伦和两个工作人员双手扩在嘴巴边,正扯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三个人当中,江少伦的声音最大,也最嘶哑。

  我招招手,刚想大喊“我在这里”,可是看着江少伦那着急担心的模样,我突然坏心眼想要再急急他,于是合上嘴巴飞快地蹲下身来。

  哼!谁叫他平时总是欺负我  ,即使被我整,也是活该!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个眼镜大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皱眉说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也许她已经回去了,等天黑下来的话,可能会碰到野兽什么的,而且我们没有带照明工具也不好找。”

  “是啊是啊。”另一个大叔也随声附和道,“也许李小姐只是去什么地方玩去了,累了就会知道自己走回去。再说我们是分头行动的,黄导演和小郭那几拨人说不定已经找到她了……”

  “继续。”江少伦一把揪住了眼镜大叔的衣领,脸色苍白,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听见没有,我让你们继续找!”他将眼镜大叔推倒在地,咆哮道,“快点找……”

  两个大叔被吓坏了,说了句“分头行动”后急急地闪身进了另一条小道,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间。

  “八脚章鱼,乡乡妹!乡乡妹……”江少伦沙哑的声音穿过树林,撕裂了暗沉的天空。

  我一直蹲在灌木丛这么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一向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江少伦现在这么担心紧张,居然有一种窃喜的感觉。

  真是奇怪!

  叫了一段时间,江少伦忽然一拳重重地砸在旁边的树干上:“该死!”树干被重力击得晃动了一下,几片叶子落下来,掉在他浅栗色的头发上和肩上。他的头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还夹杂着露珠的湿气,“乡乡妹,你到底在哪……”

  我的心撼动了一下,心里的一角在迅速塌陷。为了不让自己心软,我把眼睛朝别处四处瞟动,想错开自己的注意力。这一瞟,我倒真如愿以偿地错开了注意力……

  因为右手边十几米处,就是断臂悬崖!

  嘿嘿,嘿嘿嘿嘿。我扫了一眼仍焦急地四处寻找着我的江少伦,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坏笑,一个邪恶的计划也在脑海里华丽诞生。

  我取下脚上一只鞋,绕过灌木丛慢慢朝悬崖那边移动。HOHO,江少伦,等你看到我的鞋子躺在悬崖边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一定会痛哭流涕地悔悟当初对我所做的滔天罪行吧?

  我越想越激动,脑子里也飞快地闪过江少伦跪在悬崖边大喊“对不起”的样子。哦呵呵呵呵,哦呵呵呵呵……

  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落在了距离悬崖边缘一米远的地上。

  仿佛有老天相助似的,十几分钟后,江少伦在这片林子里转来转去,居然真的慢慢朝悬崖那边移动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躺在悬崖边的那只鞋子。

  他几乎是飞奔着跑上去拾起鞋子,仔细打量了起来。紧接着,那张原本被焦虑和不安填塞得满满的脸变得死灰一片,仿佛在一刹那褪尽了生命中所有的颜色。

  手一松,鞋子掉落在地激起尘土飞扬,他一动不动,雕塑般呆呆地蹲在原地。有风吹过的时候,他浅栗色的头发被吹得凌乱飞舞。

  我赶紧竖起了耳朵,打算把江少伦的忏悔牢牢记在大脑里,准备在他以后欺负我的时候反驳回去。

  可和我预想中的不一样,江少伦没有哭喊、也没有忏悔,表情木然,却有着一种决绝的成分。

  那种决绝,就好像能够冲破死亡一样。

  他拾起那只鞋子站了起来,面崖而立。夕阳越来越红,太阳只剩一小半还露在天边,他背脊挺直,在血红夕阳的衬映下就像一座矗立的小山。

  他的肩膀开始只是轻微地抖动,慢慢地、慢慢地,抖得越来越厉害。夕阳静静地洒落,周遭是一成不变的安静。

  我的心忽然一动,觉得自己这样做真是卑劣。就在我犹豫着该不该走出去的时候,江少伦猛地向断崖跑去……

  然后,纵身一跳。

  他白色的风衣被风吹翻起来,浅栗色的头发全都向后仰去。夕阳红如血,把半空中的他氤氲成一个模糊的剪影。

  画面定格。悬崖边尘土飞扬。

  几片黄叶飞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一个圈,又一个圈。然后……

  和江少伦一起沉下悬崖。

  我怔住,身体里的血液集体朝头顶涌去,耳膜也“嗡嗡”轰鸣。

  下一秒,我双手捂着脸颊歇斯底里地叫:“江少伦……”可我听不到自己声音,只有模糊的沙沙声噎在喉咙。

  悬崖边腾飞的尘土慢慢沉淀,除了惨淡的夕阳外一片空寂,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跌跌撞撞地朝悬崖边跑去,眼泪绝了堤,在脸上肆意横流:“江少伦,江少伦,江少伦你不要吓我,江少伦……我们不玩了,我错了,呜……”由于跑得太急,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灰尘泪水沾满了一脸。我失魂落魄地爬起来,朝血红的夕阳凄厉地叫,“江、少、伦……”

  于是整个山谷都传来我呜咽嘶哑的喊叫声,一直一直,久久不息。

  “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从一出生,就只为了等待死亡……是不是从一出生,就注定被人遗忘……”

  “该死。为什么……我们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看见没有,它碎了……我要争取的东西就像这个马克杯,已经彻底碎了……你能把它修复好吗?你能吗?”

  “伦,你不想再争取了吗?你已经……已经彻底放弃你自己了吗?”

  “吵死了!我怎样不关你的事吧!滚,给我滚……”

  “已经很累了。已经……没办法再做伤害你的事了……”

  “那么,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停止这一切……”

  “或许,是该放你走了吗……”

  呜,我跪倒在悬崖边,眼泪在夕阳中化成血一样的晶莹。江少伦,江少伦……

  你这笨蛋!

  天气好像突然转凉了,窗外天空阴沉,雨水从昨天晚上下到今天早晨,淅淅沥沥地不肯停歇,害得病房里的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滚……”

  江少伦挥舞着裹着石膏的手,掀翻了病床边的柜台。

  楚圣贤、陈旖蕾和King尴尬地站在一边,医生和护士听见动静赶紧冲进病房,不过很快就被King打发了出去。

  病房里一片寂静,尴尬的因子正以无形的速度扩大,充斥着整个房间。

  静默了很久,楚圣贤首先打破沉默:“那么,伦就拜托非常美丽小姐照顾了!”他眨眨眼睛,朝我行了一个痞气十足的军礼,拉着陈旖蕾和King出了病房。

  我呆立原地,好半天才缩着脖子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江少伦。他皱紧眉,脸撇向一边,看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气。

  或许是老天有眼吧,半个月前,江少伦义无返顾地从悬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天……本以为他一定必死无疑,所以我当时愧疚自责,伏在悬崖边惊天动地地哭了整整半个小时。后来我的哭喊声惊动了附近正在寻找我的两个“宏太”工作人员,他们急冲冲地赶来,了解情况后通过手机联系到了还在别处寻找我的几位大叔。

  因为当时天色已晚,只好叫来四辆直升飞机,打算下悬崖找尸体的。

  不过在直升飞机下降到百来米深的地方时,通过探照灯,居然发现江少伦昏迷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上,这才侥幸获救。

  虽然获救了,但江少伦的情况十分危险……右手骨摔断了,左脚也轻微脱臼,后脑勺撞伤了好大一道口子,鲜血直流。除了这之外,身体还被石尖划破多道伤口,导致高烧不退。

  所以导演当即叫直升飞机把江少伦送往了卡兰市人民第一医院进行抢救,等到第三天过了危险期后才转入紫荆市“十三家族”学院的医务大楼里,由国外专程请来的知名医生为其主治。

  这期间,全国轰动。新闻、媒体、杂志、网站,频繁地播报此消息,关于江少伦掉下悬崖的真相也是各说纷纭。

  当然,最为轰动的还是紫荆市。N多学院江少伦的Fans都逃课,成群结队地堵在医务大楼前,高举着“誓死追随江少伦”、“伦哥哥一定要完全康复”等标语,即使刮风下雨、日晒雨淋,也坚决不肯离开。而堆积在路边上的鲜花和礼物,更是让清洁员阿姨痛哭流涕。

  此时“十三家族”学院里也乱了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有人提着礼物抹着眼泪,往医务大楼跑。为了能让江少伦有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学校不惜动用了警方和保安队,每天四处巡逻,逮到有往医务大楼跑的学生就抓去扫大街。一时间,那些站在舞台上的名模、歌星、影视红星、武打明星、奥运健将……全都成了扫大街的“阿婆”。

  当然,禁止探视江少伦的学生当中不包括“十三少”和作为江少伦“OK”的我。可我感到奇怪是:除了楚圣贤、King和陈旖蕾会每天来探望江少伦之外,和其余的几个少爷小姐只来过那么一两次,而且“冰麒麟”少妃和“火麒麟”少王从来都没有露过面。

  很久以前就听说他们十三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友谊这么淡薄?还有江少伦的父母呢?江少伦受伤这么严重,他们也不来看一眼吗?

  不过我对这些事的好奇心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忙前忙后地去照顾那个自从醒来后就整天阴沉着脸瞪着我的江少伦。苍天啊,我是真没想到他会为了我跳崖,要是想到的话,打死我也不敢如此胡来……

  我在护士的帮助下盛了一碗粥,舀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朝江少伦的嘴巴凑过去:“主人阁下,吃一口,就一口怎么样?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耶!”

  江少伦盯着窗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急了:“那件事是我的错……我已经给你道歉不下几百遍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江少伦仿佛听不到我说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线。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窗口,光芒照射在他的脸上,映衬得他消瘦的面孔苍白得吓人。

  “喂!江少伦!如果实在很生我的气就说出来啊!干什么要做出这副样子!每次楚圣贤他们来看你你都那么凶,以后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了怎么办?”我放下瓷碗,把自己的脑袋朝江少伦凑过去,手指自己的脑袋,“好吧,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揍一顿好了!只要能消气,下手重点也没关系……”

  等了半天江少伦都没有动作。

  我一边抬起头来一边嚷嚷着:“呀,江少伦。我可是从来没给过谁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不揍的话,以后……”话还没说完,我就哽住了,因为此时江少伦已经塞上了耳塞,正闭着眼睛在懒懒地听MP3。

  怒火中烧,怒火中烧!

  我一把夺下江少伦手中的MP3,气愤地大喊:“江少伦,我讨厌你跟我玩深沉。的确,因为我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害你现在手和脚绑着石膏不能下地,我十恶不赦,我罪该万死。”我的鼻子一酸,委屈的泪水倏地冒出了眼眶,可我还是拼命忍住不让它掉落,“我家境贫寒没有钱赔偿你,只能说对不起。或者你想让我怎样就一句话好了。你想让我去死吗?还是跳楼补偿你?”眼泪不听话地掉出了眼眶,我伸出手,用衣袖大力抹掉,倔强地看着江少伦。

  江少伦还是不说话,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因为这半个月来都很少吃食物,只是靠打点滴的缘故,他消瘦得特别厉害。病房里强烈的日灯光洒在他的脸上,给他苍白的肌肤笼罩出一层薄雾般的光影。

  我咬着唇,又是几滴泪珠滚落下来,砸落在我的衣领上。

  “江少伦,你放心。”我用力汲了汲鼻子,再次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我李美丽不会欠任何人的。”我调头,拧开门正要甩门而出,却被一个抱枕砸中了后脑勺。

  身后,江少伦冷冷的声音响起:“过来。”

  我惊喜地回过头。这小子,终于舍得说话了!

  江少伦沉着脸,神色不悦地说道:“我只是在想要怎样处置你!你却叽叽喳喳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叫来叫去,吵死了!”

  “错了错了,”我好心纠正道,“叽叽喳喳叫的是麻雀,嗡嗡嗡的才是苍蝇。”

  江少伦一挑眉,朝我大吼:“你想死吗?”

  第一次觉得像狮子一样大吼大叫的江少伦这么乖巧可爱,比闷不吭声的时候要可爱多了!*^_^*

  我笑眯眯地走到江少伦的床边,再笑眯眯地问:“那么,主人阁下打算怎样处置我呢?”

  江少伦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慌忙垂下眼睑,不让我看清他眼底流露出的情绪:“你走。”

  “呃?”

  “我打算……解除你的‘OK’身份。”

  “什么?”我惊叫,差点没跳起来。下一秒,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都害你这样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撇下你不管。这不是我李美丽的作风,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死死地护住了颈前的“OK”项圈,态度诚恳地说道,“而且,从江少伦你为了我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做你的好朋友了。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你,让你对生活如此失去信心,可是我会让你振作起来的……相信我吧!生活是美好的,阳光是灿烂的,江少伦,能够活着,是上帝给我们的最大礼物。”

  江少伦还是低垂着眼睑,睫毛却在轻轻颤抖:“乡乡妹,你以为你在背课文吗?”他撩起眼睑,故意恶狠狠地瞪我,眼底的湿润却无法掩藏他深沉的感情,“我的‘OK’从来不超过二个月。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打算。”

  “我也没有要永远留在你身边的打算。可是现在离开你不行,真的不行。”

  “不怕被我的拳头砸成肉饼你就再说个‘不’字试试!”

  “哈哈,真好笑。主人阁下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吧?”我一脸鄙夷地看着躺在床上弱不禁风的江少伦,“看看你,大腿还没有我的胳膊粗呢。打架,谁怕谁啊?”

  “该死的八脚章鱼,你想死吗!”

  “哎呀呀,只会说大话的小子。”我坐下来,端起那碗还冒着点点热气的白米粥,“要想早点下病床揍我的话,就快点把它喝了怎么样?”

  “……”

  我舀了一大勺粥,试探性地朝江少伦的嘴巴凑过去。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乖乖地张开嘴巴,咽下了那口白粥。

  就这样,我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江少伦,江少伦也耐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下我喂过去的食物。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沥沥、淅沥沥,病房里的日光灯则静静地绽放着亮白色的光辉。有一刹那的错觉,我差点以为我和江少伦是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恋人。不过只有一刹那而已……

  把那碗白粥全部喂完后,我又喂江少伦吃了半个苹果,这才两腿一蹬,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朦朦胧胧之间,我好像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潮湿而抑郁地说:“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