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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页


  朴一凡果然是朴一凡,他的吩咐很古怪,就是让我回母校参加了五十周年的校庆活动,还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活动我知道,但本来我是不想去的。我的母校名闻遐迩,人才辈出,硕果累累,象我这么庸庸碌碌,对母校毫无贡献之辈,实在没有回去的必要。可是朴一凡用勿庸置疑的口气劝我回去,我只好遵从。
  校庆那天天气很晴朗,十几年了我没再走进这个地方,一切都让我感到亲切。我碰到很多同学,有的面熟,有的面生,大家分属于很多行业,官僚、商人还有学者什么行当的都有,有些人已经非常成功,和大家闲聊的过程中,我由衷地感到一丝惭愧,和人家比比真是差远了。但我也由衷地感到某种愉快,毕竟能和这么多能干的人曾经同学还是荣幸的。
  中午聚餐时我照例很快就喝高了,我和认识不认识的同学在一起开怀畅饮,大快朵颐。午餐后我没有参加什么正式的活动,而是趁着酒劲儿在我年轻时常常闲逛的校园里故地重游。我确实愉快地渡过了两个小时的怀旧时光,我背着双手以缅怀一切的心情走过那些教室、实验大楼、校办工厂,但是最后我却被一个不起眼的聚会吸引了。
  那是在学校东北角的一个小操场,这个小操场原来是个不太标准的足球场,现在已完全翻修一新。在操场略显简易的主席台上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麦克风,台下围了不少年长的校友,我钻到人群中向上凝望。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儿的节目,台上年轻的校友们走上去轮流朗诵一个女生宿舍的四年日志,宿舍的号码是303。我十分认真的听着,朗诵者的声音和面容是那么不同,但他们全是那样的热情和昂扬,很有意思,我被那本日记紧紧吸引着。在短短的一个下午中,我随着日志中的女孩一起走过了四年,一起走过四个美丽的春天,炎热的夏天,伤感的秋天,洁白的冬天。周围的校友不断变换着,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坚定地站着,并且下意识地站到第一排。下午五点,日志朗诵全部结束,校友们听完,热烈地鼓起了掌,最后一位朗诵者在掌声之中不断向大家鞠着躬表示谢意。我也跟着大家鼓掌,随即我的心头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情感。欢乐?怀恋,些许的感伤和失落?都是也都不完全是。
  人群渐渐散去,我慢慢回忆着我这四个小时听到的一切,然后想起了一件事,就向图书馆走去。
  为了这一回校庆,学校确实做了充分的准备,因此我在校庆资料室的电脑中顺利地找到了各种资料的电子板。我在校友往事这一栏中点开栏目条一一搜索,最后停在“303日志”这个标题上。这本日志的主人是303室的四个女孩子,她们真有毅力,虽然不是特别连续,但她们还是认认真真坚持了四年,把这个宿舍中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记载了下来。也不知是谁把日志完整保存,多年之后又将它贡献出来。
  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在刚才的四个小时中,我一定听到了特别重要的什么,但由于我接受的信息太多,太密集,我一时过滤不出来那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采用了一个很笨的方法,就是从头到尾再把日志读一遍。但是日志太长了,开始我还能一行一行读下去,但几页之后,我的眼睛就花了。再加上今天下午站的时间太长,体力耗费过大,我的头渐渐疼了起来。
  我抱着头轻轻摇晃着,一会儿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学,您怎么了?”
  我抬起头,在我的面前是一个青春洋溢的漂亮的女校友,她美丽的胸前挂着我们著名的校徽,一看就知道是为校庆服务的志愿校友。
  “啊,没什么,”我笑笑说,“可能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有点伤感。”
  年轻的校友友善地笑笑,她想了想说,“是没什么,大部分人常常这样。”
校友的回答让我很惊讶,我想不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子竟会如此意味深长。我看了一眼她,然后就决定向她请教。
  “您看过303日志吗?”我问。
  “看过,我全都看过。”她说。
  “太好了,”我高兴地对女孩说,“刚才,我花了四个小时听校友们朗诵完303日志,我确信我一定听到了什么,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您能帮我一下吗?”
  年轻的校友听完我的请求一时有点为难,是的,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她怎么会知道我到底听到了什么?又被什么打动了呢?不过,年轻的校友非常聪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对我说,“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试一试。303的师姐们才华横溢,她们在日志上画满了漫画,什么题材都有,树木,花朵,男人,甚至还有裸体。”校友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注意过,她们每个时期的主题都不同。我们已经把这些珍贵的涂鸦全部复制下来,保存在电脑里,您可以翻翻看,说不定会有启发,也许能找到您关注的那个阶段。”
  “好的,”我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看图形确实比看文字要容易。
  校友点到日志的链接栏,一页一页地替我翻看起来,不得不承认,303的女生们真是有才华,她们的漫画别具特色,个性鲜明。有的还充满了幽默感,我一边看一边不自主地微笑。就在我又一次马上要沉浸到她们的情感之中时,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非常漂亮的钢笔画。
  画面中是一只大大的海螺,它被画得异常细致和完美,简直让我想起了海中的一座岛屿。我几乎被惊呆了,足足十秒钟一直盯着画面没有说话。
  “怎么,是它吗?”校友问我。
  “是,就是它。”我机械地点点头。
  “它有什么特别吗?”校友问。
  “不知道——”我慢慢地摇摇头,想了想又转头问校友,“您觉得它有什么特别吗?”
  “我也不清楚,”校友说着又移动鼠标,她一边翻查一边说,“不过,师姐们应该讨论过它,她们似乎认为它最初来自于义和团,因为它吹奏起来异常沉稳有力。”
  没错,我想起来了,日志中一个女孩写过这样一句话:义和团吹着海螺走过去了……由于朗诵者的语速很快,这句话一闪而过,但却被我记忆的深层紧紧拉住。
  “有意思。她们为什么会对义和团的事情那么感兴趣?”我问。
  “是啊。”校友也微笑起来,“师姐们特别爱讨论历史问题,她们有一次游行时还用过这只海螺呢。”
  “这只海螺的主人是谁?叫什么?”我问。
  “不知道,它也许是这个宿舍共有的。”校友说。
  “也不知这只海螺现在在哪儿?”我自言自语地说。
  “日志中没有记载海螺的下落,它似乎是丢了,师姐们好象还找过。”女孩说。
  我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就应该对上了,不出所料的话,朴一凡就是拿走海螺的那个人。
  “不过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校友说。
  “噢,什么?”我问。
  “有一个校友曾来过资料室,他看完日志后好象异常颓丧和失落。几天后他建议我们在校庆那天朗诵这本日志,并且主动提供了给朗诵者的报酬。”校友说。
  “噢,他是谁,叫什么?”我立刻问。
  校友听了我的问话不自主地笑了一下,她说,“他叫朴一凡。他真是料事如神,他说如果有人打听他的名字,就把这个给他。”
  校友说着,把背在背后的手拿过来,她摊开掌心,从她白皙的手掌中,我拈过那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电子邮件地址。妈的,朴一凡这回我可逮着你了。我心想,这一定是他在国外的通讯地址。
  我把纸条仔细合上,夹在通信录里然后又问女孩,“如果我不问他的名字呢,你会怎么办?”
  校友又笑笑说,“那个校友说,他要不问,就说明他是一个彻头彻尾没脑子的笨蛋,你就不要理他。”
校友说完,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朴一凡这个王八蛋就是如此自负,他一直在设计我,而且他在设计我的时候还不忘了挤兑我。
  与年轻校友告别时的情形非常有趣。由于和她盘桓的时间较长,我对她已经充满了好感。在获得了想获得的所有信息后,我对她说:谢谢您,和您聊天非常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