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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底头,我扶着小宫主十分谦逊十分有礼地进了风满楼。这么正式兼且礼数周全的进楼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着,想不激动都难啊。但是飞天,劳驾你慢慢激动,你丫还想回家是吧?勒风身上有“天”!先忙正活要紧。

        身上的宝贝恕我拙识该是金啊玉啊诸如此类,面前那位白衣到底全身找不着半点修饰,总不至于要我扒开丫衣服检查吧?我佛慈悲,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绝尘庄的劫难眼看着逐日推近,在这迷宫似的世界,阿里阿德涅线团在哪?

        “我闯的是风满楼,要罚也得勒风罚。皓族怎么了?就能越俎代疱擅行赏罚?以前便听闻皓族使节横行跋扈目中无人,今天一见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古鹤怎么说的?皓族的人你是真正惹不得的。小宫主此刻正肆无忌惮地冒犯两位惹不得的大人物。

        鬼赫冷笑,“横行跋扈?目中无人?”

        西奉也笑得乱寒一把,“这八个字送小宫主自己最再贴切没有的,加在我们二人身上愧不敢当。”见小宫主哼一声,他更是笑得倜傥风流,“不过,小宫主即将话说到这份上,鬼赫,我们是不是该给‘横行跋扈、目中无人’的小宫主一个面子?”

        鬼赫接腔:“仙客乡的宫主该给面子,这小宫主……”

        “这小宫主丢脸,宫主的面子也挂不住。”

        鬼赫点点头,转向勒风,“风满楼主子说话,我们两个沉默。”

        一搭一接简直合作无间,小宫主的伶牙利齿也插不进半个字,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无奈西奉鬼赫退守勒风身后,眼瞧两边当小宫主透明,小宫主银牙咬得格格响,抛开两人看向沉默至此的勒风。勒风眼神淡冽尤如碧空上的一抹稀云,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宫主气焰却渐熄,眼神开始乱走。终于她用有些微急的声音打破沉默,“是我鲁莽了我以后再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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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天霹雳!绝对的晴天霹雳!小宫主活到现在最低声下气大概就属这一遭了。勒风恍若未觉,他对自己创造的奇怪不以为忤,我对他的景仰之情已如大坝开闸一泄千里。

        “若再扰乱山庄安宁,你就出庄。”勒风不疾不徐道。就我看法,这山庄没小宫主照样不安宁。

        小宫主咬着唇看他半晌,勉强点个头。这丫头现在乖得跟猫似的,勒风真是一流驯兽师。再崇拜一次。

        哪知勒风接下去的话才叫酷,“不准再对庄中任何弟子放肆无忌,若言语放纵,你也出庄;若出手伤人,我会亲自加倍奉还,再遣你回仙客乡。”

        小宫主眼中窜出火苗,双手攥在身侧,一副被压迫到极限即将反弹爆发的高危表情。我往侧旁挪了挪,这丫现在可不是发脾气的先兆,根本就是劈人的前奏。这两位如果动起手,那何止惊天动地,简直翻天覆地。不是简单两人的战争,是绝尘庄与仙客乡的对立大战。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小宫主打齿缝蹦出的字一个个都因怒意而颤抖。“你无非是绝尘庄的大弟子,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惊吓过度,小宫主,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刁钻精怪的小宫主,居然红了眼。

        勒风望着她,无动于衷,“凭我是绝尘庄的人,而你不是。凭我高兴,有问题吗?”

        小宫主发指了,我也发指了,全世界正常的被压迫阶级听到这话估计都要发指。小宫主一跺足转身跑出了风满楼。我回过神发现勒风正看着自己,不由心底发慌,干巴巴笑道:“这样好吗?呃,我是说她毕竟是仙客乡的小宫主……”

        “小宫主很不了起么?仙客乡的宫主都没什么了不起。恃宠而娇放纵妄为,管教出这种女儿,那宫主真该面壁思过。”西奉不置可否。

        “欠磨炼,料是好料。”鬼赫有不同意见。

        我看看这样看看那个,总觉得这两人有说不上来的气势,再合着勒风一起看,就真说不上味来了。

        “看什么?”勒风换了个坐姿问。

        我一时不查脱口道:“你们交情很好?”话一出口惊见在场几位全盯着自己瞧,捏汗力挽狂澜,“没什么事了?没什么事就再会,我走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站在风满楼中,空荡荡的厅里芦花轻柔安祥地飘。为什么还在风满楼?好问题!因为当我准备脚底抹油时勒风一句:飞天上楼来,有事问你。我总是发现希望就在眼前,却惊见永远一步之遥。

        “你去嫏寰塔找古鹤似乎是经常的。”

        他拿这个开篇搞得我很措手不及,“那个,我也经常去玄平那。”

        勒风不以为然,“玄平那先不问,我感兴趣的只是你和古鹤——”他盈盈笑眼瞧着我,“之间一直所谈论的事。”

        我化为石像,勒风注视着我,“飞天,是什么事啊?”

        他的口气之亲切之友善之温柔与方才有天壤之别,我转个身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杯水,咬着杯子挡着脸含含糊糊回答:“其实就是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我来庄里不久,很多事不明白,古鹤又闲又好用,所以,那边也许多走了几遭。”

        勒风单手支腴,笑得令人如沐春风,“那都是哪些杂七杂八的事?你看,我也很闲,而且也许比古鹤更好用。”

        差点跌碎杯子,我手忙脚乱道:“您日理万机千头万绪,谁麻烦你谁该天打雷劈不是?我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劳大师兄你分忧?要分忧,也是师妹我替大师兄分忧。”

        “替我分忧?”他起身踱到窗边,“以前我在山庄最多呆十天半月,可是这次远远超过,飞天,你知道为什么吗?”他靠着窗橼子背光瞧过来。“庄里来了个叫我很困惑的人,我从来没遇到过那样的人。”

        我渐渐渐渐牵起唇角,与笑无关,是面上神经痉挛,“小宫主吗?”我不太抱希望地问,见他摇头,只得面对现实,一巴掌压住那条抽筋的神经,“大师兄,你不会要我自裁吧?不谦虚地说,我不认为就我这样的小人物有哪些地方能困扰你……你这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勒风低头踱过来,叹口气,“可我就是很困扰,怎么办?”

        我翻眼白,丫自己搞不定就要难为无辜者。

        “师妹自当替大师兄分忧,你看,要我怎么着?剖腹还是跳楼?”老子觉得他对小宫主都狠得下心,对我这等草根自然更不在话下。捋起袖子准备翻窗大逃亡。

        勒风皱眉,“温和点的解决方法不是没有。”

        “大师兄真是说到我心里头去了!血腥的解决方法的确不合我们的审美标准。”我立刻收势鼓掌。

        我的应承迎奉令勒风很高兴,他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那,你和古鹤到底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

        “……”我干瞪眼。

        “……飞天?”

        我转身继续倒水喝,倒了一半打横越过来一个手,捏住水杯拿走。

        “能让你在意的事真的不多,除了御风马就是这一桩,因此……”勒风把玩着水杯,欺近一大步,我惶惑倒退,腰一下顶住桌角。

        “我的腰……啊!我的鼻子!”我诚惶诚恐捂住鼻子看勒风。

        “耗了这么久,就是不愿说飞天诀,因此,这飞天诀一定很不同寻常。”

        我见鬼了!他知道飞天诀!!

        “不急,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说出口。”勒风笑得一脸狐狸相,将茶作酒倒入口中。“飞天,白日且长,我们坐下慢慢聊。”

        姑娘就不该跟丫正面过招!我拔腿便跑,再不跑我肯定血溅五步!完了完了!他怎么就知道飞天诀了?完了!门槛处绊了跤,但这回一骨碌爬起身,身后那个简直比索命鬼还可怕的勒风喷茶大笑,笑吧笑死你吧,我撒丫子连滚带爬冲出风满楼!揪颈悲吼。

        外头在说话的是玉乔。“飞天干嘛睡这么早?平日这会子还在东游西荡,今天这是怎么啦?”

        同门小师兄以着习以为然的口气道:“打从一进来就往被子里钻,还能怎么,又闯祸了呗。徐师兄回来后就知道了。”

        然后玉乔来掀被子。“飞天飞天你怎么啦?”玉乔踢掉鞋子爬上来对着我又推又搡,“飞天你到是说句话呀,最近山庄已经人心惶惶,你还来吓人!你脸怎么啦?干嘛捂着?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放心,我习惯了,不会大惊小怪的……”

        “你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正在竭尽全力思考我的未来,偏她来搅和。

        玉乔嫣然一笑,“没病没痛,中气十足,不挺好的。干嘛躲被子?”她歪头凑过来,无视我的瞪眼,“你鼻子是不是让什么咬了?”

        我大惊失色,“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玉乔眨眨眼,“细看才觉着。被什么咬了?是不是玄师兄又整你了?”

        我跪在床上挺腰举手作扑食状,龇牙咧嘴道:“一只笑咪咪的白眼狼,他乘人不备,嗷的张大嘴……我要不是……”正作张作姿吓唬玉乔。

        徐来踢门进来,“飞天!”

        我腰板一软,跌趴下床,冷汗涔涔地流,急忙连滚带爬过去。徐来当厅一坐,眼盯着我:“今天去闯风满楼了?”

        玉乔扶着墙愕然,门外一瓢同门跌翻在地。看吧看吧,果然死档!我垂头认命。徐来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小宫主她想闯风满楼……”我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讲了遍。

        徐来听完长吁一口气,“的确罪不在你,不过,闯风满楼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飞天,随我去向大师兄认错。”

        我脑中轰的一下,呆住。随即回过神抱住门,谁来拉都死不放手。“不去不去!徐来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你们这些没良心没血性的家伙别拉我呀!我不要去风满楼!我不要见勒风!徐来你干脆打死我吧……”

        一笑老怪若知晓天飞诀已叫勒风知道,我小命也保不住,勒风偏偏又兴致盎然要一查到底。我前有狼后有虎,进退维谷!干脆伸头一刀叫徐来砍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