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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6)



        写到这里,我的眼泪没完没了地流着!可可终于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他没有让我知道他去了哪儿!甚至临走的时候,都没有和我打一声招呼。我知道,可可一定是有意躲着我,怕连累我!可他哪知道我的所想啊,哪里了解我这一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啊!

        我的文字写完了,可我心里的泪永远流不完。我暗自下定专心,一天得不到可可的消息,就要一天写下去;一年得不到可可的消息,就要一年写下去;一万年得不到可可的消息,就要一万年写下去。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会找到他!

        “你爱他,他爱你吗?他走了,到国外去了,为什么没有带你一块儿走呀?”

        校长在可可走后这样不冷不热地对我说。话语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可笑,你懂什么?你这种人怎么能了解一个人的感情!我终于相信可可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的话了:现实确实是多么地残酷啊!

        人就是这么地相互倾轧的。这就是达尔文进化论中阐述的“物竞天择,生存竞争”吗?

        我只是一个如此懦弱的弱女子,虽然,我没有丝毫办法帮助我的爱人!但我会永远地一遍遍地在心底默默祝福他:

        无论在何处,你都要挺住呀!你可别倒下,我的爱人。熬过这一关,一切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好人一生平安!

        你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千足虫又爬起来了,我的眼泪也像千足虫一样流了出来,像不断线的串珠,沿着我的双颊流到我的胸前这块校徽上。五年前,这是一块会让人产生多少联想的牌子。“东江县第二中学”,这不同寻常的牌子,此刻竟是这样地可怕!它像一枚发烫的烙铁,在时时扎痛着我的心房。

        啊,我亲爱的可可,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二中的人谁也看得出来,这是梅杜杜写的,文中的可可当然就是雷平。如此文笔,出自一个高二学生之手,许多老师这才为之惊讶!这就是当初宋云芳口口声声要开除的那个梅杜杜呀!她如今退学了。

        梅杜杜为什么要退学?

        从文中看出,她与雷平的这种暧昧关系,早就有人在暗中盯住他们了!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三年来学校竟一直没有惊动她!在所谓“清除精神污染”那样轰轰烈烈的活动中,她在雷平房中宽衣解带的声音都有人为他们记录在案,却没有人揭发她与雷平两三年来的那种秘密交往。这实在是个奇迹!

        当然,说来一点都不奇怪,她有马副校长的庇护!

        她到底走了,在雷平走了不到一个月后,她毅然退学离开了这所学校。梅杜杜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有人说,她不顾全家的反对,坚意要去寻找恩师雷平!哪怕踏遍五湖四海,她也要找他!她在报刊上发表这篇文章,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雷平,她要让雷平看见这篇文章!让雷平知道,无论天涯海角,有一颗心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

        今年的北风比哪一年都猛烈!

        可晋玉华走了,肖伟臣走了,梅杜杜走了!还有好多老师也走了,好人们全都一个个走了!

        ※※※

        下雪了!正应了老人们的话。

        好大的雪呀!一时间,遍山遍野,一片银白!天尽飞鸟,地绝葱茏。从最高的峰巅到最低的深谷,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了!所有的山峦全都被覆盖住了,钻天杨,松树,云杉,梧桐,白桦,红柳,胡杨,沙枣,还有石榴,杏树,梨树,桑树,收了藤后光光的葡萄架,夹竹桃,骆驼刺丛……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枝条上蓬架上都被压得沉甸甸的了!轻风刮过,树影偶尔有细微的晃动,便要“哗”地倾泄下一大堆来,风就乘机吹它个漫天银花飘飞!

        东江群山中有一种鸟,当地人叫它“白脖”,体型巨大,长五十厘米,重达数公斤。因全身呈黑色,只颈部有一圈白色宽阔环带,故称白脖。此鸟少群栖,耐严寒,好动,杂食谷类、果实、昆虫和小动物,善捕猎,常以兔、鼠等为目标。这种鸟尤其在冬天里活跃非常,皑皑白雪之中,一群群黑色的精灵跃然于群山峻岭之间,极是壮观!

        然而,在这一个冬天,在这样一种五十年一遇的大雪中,在这比哪一年都清冷的银白世界里,人们再不指望能看到这种不停地从这片林子飞向那片林子的山之精灵了!它们一定全都迁到那些安全的地方,到林深叶茂的亚热带地方去了。因为天太冷了!它们本应该是候鸟的,是东江冬暖夏凉的气候使它们改变了习性。这么冷的天,它们一定会想起它们祖先遗传下来的原始天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还真有了例外。偶尔,人们于不经意中,竟看见一只两只孤零零的“白脖”闪电般地飞过天宇,它们一边迅疾地飞翔,一边无限惊恐而凄凉地嘶鸣着。那声音就如闪电一样,只一瞬间,便不见了声息,留下的依旧只有那千山万壑的死一般的沉寂!在那人踪绝迹的深谷之中,也时有一两只“白脖”在上下蹿跳着,整个深谷便全是了它们悲凉的回声了!

        只是,那声音会让所有人听了浑身颤栗!它们那声音不再是平时的那种欢歌,纯粹是一种哀鸣!因为,精灵们巢在巨型乔木高枝上的雏鸟被一只只地冻坏了,它们还无法作长途迁徙,一只只掉落在雪地上作着最后垂死的挣扎!幼雏的尸骨,它们的那种哀鸣,全被浮雪所淹没了。它们要在这里沉沉地睡一个冬天加一个春天,再往后,到明年夏天来临时,它们的身躯才要被消融的冰雪激流所带走!

        激流开始很涓细,很清澈,也很明亮!那是大雪的眼泪!它是为“白脖”们而流的!千万条激流汇集成巨大的山溪,汇集成江河,流向沙漠深处,那便是小“白脖”们最后的归宿了。

        此时的昆仑山,云渺渺,雪茫茫!天地一片昏暗,商旅找不到归程!弯弯曲曲的盘山路,全都被封盖住了。车辆绝迹,连马帮也很少再进山里来,山民很少再往山外去。往常晚风中那种叮叮咚咚的驼铃声,就听不见了!

        银色的世界,一片空寂!


        好几天见不到太阳了,天空凝滞着铁灰色的云团,偶尔会有大团大团的乌云迅疾地滚了来,停在了头顶的上方再也不想离开,很快就全部凝聚成一整块,压在人们的头顶,整个世界便全都窒息了!只有山野里的积雪仍是那副冷白色的面孔,它将乌云团反衬成了一片铁青,两边就那样僵持着!

        是的,那一个冬天,山里没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