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武侠修真 > 为爱痴狂 > 第47章

第47章



看着这个女人,卡米尔吓呆了,她究竟是谁?为什么罗丹先生要给她画像呢?

“啧啧,夫人您真是名副其实的酒神巴克坎忒斯的女祭司啊!”罗丹先生逢迎赞扬的语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卡米尔心里一阵巨痛,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差一点儿就喊出声来。

罗丹先生放下笔,走到留声机前,放上了一张唱片。听见叽叽嘎嘎的音乐声,那个老太婆更加得意起来,她脱光了衣服,开始在罗丹先生面前跳起恶心的舞蹈。这时,罗丹先生哈哈大笑着说:“您好像这火焰一样,就是我们的征服者,而我呢,”他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屁股,“我就是您的姐姐玛丽的再生。……”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好像是这个老太婆的用人,他听到这里的噪声,特意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罗丹先生急得直跺脚:“滚开,都给我滚开!我们,公爵夫人和我,我们不需要你们来打扰!”然后他把脸贴到窗户上,紧闭着眼睛,好像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那个女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有我照料这儿的一切,没你们什么事儿。我就是罗丹先生,罗丹先生也就是我,我,舒瓦瑟尔公爵夫人!”

卡米尔慢慢地滑倒在雨水里,绝望如潮水般在心中蔓延:“赶走那些老女人吧,罗丹先生。她们只是想谋害您!”这是多么耻辱、多么令人恶心的一幕啊!这也怪她自己,其实人们一早就在传说罗丹先生和这个与他同住的年老的公爵夫人的事情了,只是她一直都不肯相信。她一直都不敢相信,罗丹先生已经出卖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卡米尔晕头转向,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路上坚硬的石块把她绊倒了好几回,她的一条腿流着鲜血,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当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时,她干脆仰面躺在路上,任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嘴唇苍白。渐渐地,雨停了,风住了,只剩下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躺在这里,奄奄一息。

青春、爱情、梦想,通通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屈辱和悔恨。恍惚中,卡米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天晚上,当他们结束了工作离开雕塑室的时候,罗丹先生曾经给她买过一束玫瑰花。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好像那束花还在自己的怀中,然后轻声吟唱:“从今后她将献身于哭泣,在虚无中她痛苦呼唤,流泪,流泪,……”

她的身上和脸上沾满了污泥,肮脏不堪。突然,她死死咬住嘴唇,鲜血在瞬间流了下来。她翻过身,用力支撑起身体,像一只幼崽被夺去的母狼,眼里露出凶光。他们把她逼上了绝路,她一边退却,一边做着垂死的挣扎。如果不反扑,就是死。

她的耳边回响着耶稣基督临死前的话:“千真万确,我对你们说这件事,你们中间将有一个人出卖我。……耶稣基督,那个人可能是我吗?”[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一道厉闪划破长空。卡米尔终于认清了罗丹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她爆发了。

第六章

迷失的爱情(2)

罗丹想方设法设下种种圈套,占有了她的全部作品和灵感。他把这些作品当作礼物,慷慨地分发给那些笨蛋,他们又把各种荣誉和喝彩作为交换,献给罗丹。而可怜的卡米尔呢,她的用途就是充当这些无耻交易的桥梁。这些所谓的艺术家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创见,他们需要她的想像力和灵感;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这么被他们吞噬干净,当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卡米尔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她像疯了一样,在路上拉住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向他们解释这一切。可是有谁会对一个疯婆娘的胡言乱语感兴趣呢?人们带着厌恶的表情,把这个肮脏的女人推开。没用的,这座城市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冷漠无情,就是这些无情的嘴脸,把卡米尔纯洁的心撕咬得鲜血淋漓。

这双充满血和泪的眼睛最后一次望着人们。卡米尔抓住每一个机会发表她的控诉:

“我们不能让罗丹这样的骗子逍遥法外,不受任何惩罚!否则只会鼓励更多像他一样的人,而让更多像我这样的女人受难!”

“请别忘了罗丹的妻子罗斯,她可是他的老模特儿了。我陷入了一个诡计,而我自己正是被瞄准的核心。那些百万富翁们干得可真漂亮啊!他们正在无情地压榨一个女人,压榨着一个艺术家的血泪!他们想把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这样我就永远也无法申诉了。这些主意事实上都出自罗丹的脑袋!他惟一害怕的就是在他死后,我可以走我自己的路,做一个比他还要出色的雕塑家,于是他想法设法地阻止我,想把我困住,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

可是,谁让她控诉的是罗丹先生呢,谁又让她是个女人呢,一切只能是白费力气。开始,人们把她当作疯子,不予理睬。直到后来,当卡米尔不顾一切地寻找机会揭穿这些艺术家的嘴脸时,一些人不安起来,他们担心自己的丑行真的会被公诸于世。于是他们做出了这个卑鄙的决定,让卡米尔永远在巴黎的社会上消失。

一片喊叫的人群,一位不负责任的法官,还有那些所谓的博士、医生和专家,他们急不可耐地炮制着各种证据。正是他们联手把卡米尔送进了疯人院:“亲爱的埃维拉尔城疯人院院长先生,既然我们提供的这些证明书已经完全能够说明问题,那么我们愿意试试看,尽快把她关进疯人院去。”

在卡米尔布尔篷沿河街的雕塑室里,卡米尔身穿白色的罩衣,从早到晚摆弄着那些泥土和石块。虽然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她仍然一点一点地摆弄着它们。一个星期了,她连屋门都没有迈出过,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她已经无力去抗争了,当一切都被衰老统治的时候。她现在老得面目全非,所以当门外树上麻雀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时,她真恨不得把它们都掐死。因为春天来了,它们的叫声代表着生命。

一九一三年三月十日。

昨天晚上,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叠账单,她既然还活着,就必须得付钱,不停地付钱。为了寻找到哪怕一百个法郎,卡米尔都要四下奔波,去求所有她想得到的人帮忙。借债真是除了雕塑以外她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事了,卡米尔回想自己的一生,好像就是在借钱、工作、还钱、再借钱的链条中轮回,一分钟也不能逃脱。

但是她现在已经丝毫没有办法去解决钱的问题了。很显然,谁会愿意借钱给一个疯子呢?而且所有她认识的所谓的艺术家,不也正是她现在控诉的对象吗?多么滑稽的悖论!她把自己的路全堵死了。巴黎消失了,国家消失了,世界也消失了,她孑然一人矗立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荆棘密布的旷野之上,等待着乌云压顶,等待着雷电把她劈为两半。

“您的父亲在今天凌晨三点病逝。”夹在账单中的还有这张电报,不过她并没有看到。

在阴暗的房间里,她哆嗦着,把盖在最后几座雕塑粗坯上的破布掀开。阿斯兰先生的胸像还在那里,慈祥的眼睛注视着她。“哦,对不起,对不起,……”卡米尔喃喃着,然后突然抱起它,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声巨响,阿斯兰先生成了一堆碎片。

接着,卡米尔吼叫着,把剩下的粗坯全部砸碎,又用双手在碎片上狠命拍打,尖利的碎石把她的手掌划出了道道血痕。明天一大早,那个赶大车的男人就会又来到她家,熟练地把这些碎片扫成堆并包裹起来放到车上,然后埋在巴黎旧城墙遗址的某处。她雇佣他就是为了干这个。

邻居们都听到了这件屋子里的响动,可是他们谁也不敢过来瞧瞧。他们早就通知了她的家人和警察局,剩下的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卡米尔脱去衣服,一丝不挂地躺在雕塑室的地板上,成为雕塑室里惟一的一座雕像。她的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一把锋利的小刀飞快地划过,结束她的痛苦。她的双眼圆睁,大颗大颗浑浊的泪水沿着发际流进她的嘴里,苦咸苦咸的。她知道他们就要来了,她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她。“人们夺走了一切,他无衣遮蔽身体,……他将被出卖给所有的人。”卡米尔知道,她脆弱的神经已经处于弥留的状态,一旦他们冲进来,她就会永远地精神失常。

门外响起了隆隆的马车声,然后是骇人的犬吠、嘈杂的脚步声。她微笑着,对付一个疯女人,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在他们破门而入前的瞬间,卡米尔短暂而悲惨的一生在她的眼前一幕幕闪过。那个第一个到达盖安山山顶的女孩现在在哪儿?她的巨人呢?她的梦想呢?难道她犯了什么错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她从山顶上推下去?来吧,来推我吧,让我完成这凄美的跳跃,我早就应该死了,我的死亡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砰”的一声,两个全副武装的打手杀气腾腾地踢开大门,闯了进来。他们头戴钢盔,脚穿高腰的皮靴,每走一步,地板都被跺得咚咚颤抖。卡米尔安静地躺在那里,忍受着他们粗暴的毒打,一言不发。他们折腾累了,拿出一件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肮脏的紧身衣,野蛮地套在她的身上。那是专门束缚疯子用的,不知道曾经捆绑过多少苦难的灵魂。

卡米尔被抬上马车,捆绑起来。一声清脆的鞭响,马儿发出凄厉的嘶叫,扬起前蹄绝尘而去。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邻居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这个女人,总算走了,……”他们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再睡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