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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师傅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串串的问题迎面而来,蒋宁也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为好,待他们问得差不多,他才说:“我说师傅们,你们所提出的问题由于各个工区,各个地段的情况千差万别,我来到这里之后只是跟随指挥部的生活车到过一两个工区,在路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观察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对于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也不足为信。等大家去到各自的工作地点之后,实际情况好坏如何你们就会清楚的,在此我就不多说了。至于说到生活方面的问题,我敢肯定地说是无法与在南宁的生活相比较的,但有一点大家应清楚,我们来这里是工作,是为国防事业做贡献,并不是为了享福,这里也无福可享。大家心里都要有所准备,今晚你们就能亲身体会到这里生活和工作的艰苦。桐棉离越南大概还有一、二十公里,一工区、二工区与越南就很近很近了,那马关口与越南只相隔一条抬腿就可跨过的小河沟。‘O七八五工程’沿途很多地段就在两国的界碑附近,异国他乡农家中的鸡鸣狗吠声随时都能听见,放出去的牛、羊、猪越过边境逛了一圈回来你还不知道。听说越南武装人员有时也会越过国界进行破坏和捣乱,但你们也不用怕,做贼总是心虚的,我们手里的枪弹不是吃素的吧?只要他们敢来惹我们,就送几颗铁花生给他们尝尝,让他们知道南宁来的工人是一根硬骨头,的确不好啃呀。当然,打仗总会有人流血和牺牲,但能为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出一份力,能将我们的青春和生命奉献给伟大的祖国,以此换来千万个家庭的幸福和安宁,这是我们应该感到至高无尚和光荣幸福的事情。”

“说得真是太好了,真不愧党和国家教育和培养你十多年。”我们聚精会神地听着蒋宁的激昂演说,梁师傅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也不察觉,他这一声喝采将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他接着说:“同志们,刚才我在指挥部了解到工地的一些基本情况,“O七八五工程”宁明路段共设立了九个工区,每个工区的工作量都非常大,生活条件也很差,在工地工作和生活的艰苦肯定会大大地超出我们的想象,希望大家心理上要有所准备。无论这里的工作生活条件如何艰苦我们都必须努力克服困难,争取早日圆满胜利地完成党和国家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根据各工地的需要,指挥部的安排如下:15、18号机去二工区,55号机去一工区,27号机去三工区,32号、33号机去四工区,指挥部派人带队护送各机械去工地,现在就出发。”

大家一一握手互道珍重后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我看着他们都绝尘而去之后问梁师傅:“师傅,我们被安排到哪个工区?”

他说:“目前只有七工区适合铲运机工作,七工区离这里有十五公里,去那里的路很窄很陡,拖车无法通行。今晚我们就在桐棉暂住一夜,明早我们自己开机过去,现在先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将铲运机卸下来吧。”

公路旁边有一大堆铺路面的河沙,刚好是一个合适的卸车台,我们几个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将铲运机和拖斗卸了下来。我们背起行囊,每人手提一支56式冲锋枪,随着蒋宁来到了“O七八五工程”指挥部安排我们临时住宿的招待所。

正文  第五章  夜宿桐棉

诗曰:身处陋室思国难,艰辛险阻几相缠。

玉笼难囚大鹏志,一冲九霄不思还。

称为招待所的地方其实只不过是一排低矮潮湿破烂的泥砖房,离工程指挥部只有咫尺之遥,要不是门口的牌子明白无误地写着:“桐棉公社工商银行招待所”,你就是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几间低矮破烂不堪的房子是招待所呢。

随后而到的指挥部工作人员将其中一间的房门打开,只见在黑暗窄小的房间内密密实实地摆下五张木架子床,房间中央摆有一张不知原来是什么颜色的破旧书桌,桌子上有一盏小煤油灯。床上挂着的蚊帐不知是由于发霉还是受到烟熏,已变得又黄又黑,床上的草席已霉烂得根本不成样子,与其称为席子倒不如说是在床上撒了一把干草。人走到门口还没迈进去,一股辛辣刺鼻的腐臭气味就扑鼻而来,我皱起眉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象这样的地方也可以称之为招待所!如果不是指挥部的工作人员亲自为我们打开门,我真以为是不是走错了路。

看着我们几个迷惑不解的眼光,开门的同志说:“师傅们,你们从繁华的都市来这里工作,本来应让你们住得舒服些。真是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无法找到比这更好条件的地方让你们住,今晚只好委屈各位了,请将就着住一夜吧。”

既然如此,我们还能说什么?将就将就吧。进到房里将行李随便往床上一扔,拿出毛巾衣服随着蒋宁去到山脚下的小河里痛痛快快洗个凉水澡。泡在清澈冰凉的河水里,一天的疲乏和满身的臭汗都被涓涓的流水冲跑了,兴之所致,我们还互相打起了水战。就数蒋宁的兴致最高也笑得最开心。

他说:“周家生你知不知道,十几天就我一个人在这里过日子,想工作没工作,每天都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面对大山静静发呆,到了晚上早早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连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这种日子真的好难熬呀。自从你来到这里,虽然只是短短的二、三个小时,但我却感到是十几天来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刻。”

我说:“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分手了,到那时这里又留下你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又相逢。哦,对了,你不如到指挥部去请示一下,与我们一起到七工区去。”

他说:“各工区现在都是修筑路基,随着工程的进展,几天之后应该需要用到压路机了,不知哪一段路需要我去,过两天可能陆续还会有压路机进场,我一定想办法要求到七工区去。”

山区的夜幕来得特别的早,夏日的太阳早早地躲进了西山,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我们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为我们冲洗征尘的小河。在指挥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打开两罐红烧猪肉和豆豉鲮鱼罐头,蒋宁一边大块大块地往嘴里塞那些鱼和肉一边说:“好香呀!这辈子吃的东西就数这一餐觉得特别香。”

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馋样子,我将罐头盒里的东西全倒进他的饭碗说:“吃吧,看你那个馋样子,好象已被饿了十天似的,当心骨头卡你的喉咙。”

他说:“现在你笑话我,过几天你也会象我这副样子的,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不与你说客气话,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吧。”

吃过晚饭几个人聊了一会儿,蒋宁说:“你们颠波了一天也够辛苦的了,明天一早又要出发,早点休息吧。明早我过来与你们一起吃早餐,顺便为你们送行。祝你们晚安。”

我从行囊中拿出买给他的东西说:“这些东西是专为你准备的,留着慢慢吃,随着来这里工作人员的增多,上级也会重视工作人员的生活问题的,以后的日子将会逐渐得到改善。”

我将他送到了公路边,他拉住我的手恋恋不舍地说:“其实我真的很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常常睁着眼睛盼天亮,孤单只影真的很可怕,但为了不影响你和两位师傅的休息,不情愿也要走了。”

我能对他说什么?我能怎样安慰他?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与人之间有思想和感情的交流。一个人孤苦伶丁地生活,没有人际间的思想交流,缺少可交心置腹的倾诉对象,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苍白和可怕啊!我默默地拉着他的手,此时此刻,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无用的,也是多余的。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只是如此的简单,但我却无法满足他,我只能轻声地对他说一句:“祝你开心愉快!”

回到招待所,房间里的小煤油灯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亮,豆大的火花不停地摆摆跳动,借着微弱的灯光,两位师傅正在整理着床铺。张立忠铺着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这种鬼地方,哪是人住的,床板又湿又潮,怎么睡呀!”

梁师傅说:“你说了还不是等于没说,出门在外哪能与家里相比,去工地工作就是这样的了,我去过的工地也不算少,这里还不算最差的,别那么多的讲究,困了倒头就睡,管它潮不潮的。”

我将床上的被褥简单地整理的一下,毯子和蚊帐摸上去除了感到潮湿之外还有点粘乎,不知它们已有多长时间没清洗更换过。我一躺下头刚挨上枕头,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直往鼻孔钻。我连忙爬起来皱着眉头连吐口水说:“唉呀我的妈,简直比厕所里的气味还要臭,你们不声不响的怎么睡呀?”

我那副狼狈的样子惹得两位师傅哈哈大笑,梁师傅打趣地说:“小周呀,你吃过臭豆腐没有?这点气味还比不上它哩,那么臭的东西在北京还是一道有特色的名菜,连毛主席也爱吃,你这个样子是没福享用那么好吃的东西啰。”

床上的气味真令我难受极了,早知如此,真应将夹在行李之中的香水拿来洒上几滴,现在黑灯瞎火的到铲运机那里也难以找到。万般无奈,只好用衣服将枕头包了起来,再将毛毯铺开当席子,这样一番整理之后臭味才稍为小些。劳累了一天也的确困得够呛,头刚沾上枕头就沉沉地睡着。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一阵令人难禁的奇痒将我从睡梦中弄醒,我伸手往痒处一摸,吓得我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哆嗦。原来我的身上、脖子上还有两手两腿到处都被臭虫咬起一大块一大块的疙瘩,将我弄醒的奇痒就是那些令人想起来都毛骨悚然的臭虫们搞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