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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刚才将我吓了一大跳的东西原来是它们),驾驶室在车轮强大的冲击力撞击下凹了一大块,履带被连接拖斗的三角铁架死死卡住,铲运机根本无法动弹了。

已走下山坡很远的张立忠也被突然发出的响声所惊动,看到我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围着机子转来转去,他高声喊道:“小周,发生了什么事?”

“你快上来,铲运机被卡死了。”我用双手卷成一个喇叭筒的形状按在嘴上声嘶力竭地叫道。

他从我变了调的声音中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三步并做二步急忙地跑上来。看着眼前这令人难堪的场面,他也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驾驶着铲运机向前、向后、左拐、右拐试图通过变换角度来摆脱尴尬的困境。但是履带与三角铁架卡得实在太紧了,任你怎样打方向铲运机的机头只是不停地左右摆动就是无法前进半步。每当履带一转动,一声比一声响的“呯、呯”铁器撞击声就急速发出,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任何人听到都会感觉得心惊胆战,试了几次见没有什么效果,张立忠只好停下机走出驾驶室,对着我期待和询问的目光,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摊开了双手。

西边天空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了,虽然是夏季,但山区白天与黑夜的温差悬殊极大,夜晚山上的风很大,冰冷的寒气让我们感到有一种透骨般的麻痛,除了寒冷难挡之外,饥饿和疲劳也凑热闹似的找到头上来,在这三个捣蛋鬼的轮番骚扰下,我们疲软无力地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两眼无精打采呆呆地瞪着天空谁也不做声。

夜幕降临了大地,几颗闪亮的星星和一环小小的月芽儿好像是怜惜我们这两个可怜虫,它们从遥远的天空上洒下一点点朦朦胧胧的微光,在微弱的星光下,这一片对我们来说十分陌生的山野还不至于完全浸没在茫茫的黑暗之中,多多少少让人心里留下几分拥抱光明的希望。

四周的山林、野地、草丛在惨白的星光映照下显得既深邃神秘又恐怖可怕,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吃饱喝足之后躲在舒适温暖的住所里哼起了动听的小夜曲。小虫们美妙的歌声与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溶汇在一起,合奏成一曲舒情优美的大自然交响曲。这令人欲醉欲迷的音乐让饥寒交迫的我们暂时忘记了身临困境,也忘记了饥饿和寒冷。就在我们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不远的山谷下突然传来几声猛兽捕捉猎物发出的吼叫声和被捕咬的动物垂死挣扎而发出的凄厉惨叫。这种突然冒出的不谐之音彻底地破坏了刚才还温馨迷人的氛围,同时也将我们拉回到尴尬的现实之中,我们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手中的半自动步枪,警惕地注视着依稀可辨的四周。

远处的山下传来了陆叔呼唤我们的声音,他一声连着一声的呼喊就像给频死的病人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也像是落水垂死挣扎的人碰到了一根救命的木头。我们忘记了饥饿和疲劳,身下就像装有弹簧似的猛地蹦了起来,齐声答应着陆叔。陆叔带来了摆脱困境的转机,他简直就是救世主。有他在身边自然就有了依靠,心里就有了底。

陆叔拿着手电筒气喘吁吁地从山下爬上来,看到我们和铲运机那惨不忍睹的样子,他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用略带责备的口气教训我们:“你们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明摆在眼前一条好好的公路不走,偏要抄这一条连推土机都难走的路。这不,钻进了死胡同了吧!看来老天爷不给你们吃点苦头你们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上培训课的时候应该说到过在野外工作的注意事项吧。在野外工作要求细心、安全、注意观察地形地貌,特别是在不熟悉的地方,更应该眼观四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希望你们能通过今天这件事认真吸取教训,工作的经验是逐步积累的,同样的错误千万别犯第二次,否则更危险的事情还会降落到你们的头上,到那时后悔可就太晚了。”

从此以后,我将陆叔的这一段肺腑之言当做指导工作的座左铭,每一到处新工地未工作前首先到工地去考察一番地形地貌,然后才小心慎谨地投入工作。重视了安全,将安全放在做好工作的首要位置,就能尽可能地减少工作中不安全的因素,大大地减少了危险事情的发生。这一次事件的教训对我来说有极为深刻的,正因为有了这一次教训,在以后的工作中我再也没有发生过不安全的事故,因此说这一次的教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了陆叔的谆谆教导,我和张立忠都知错地低下头不敢出声,谁叫我们不遵守工作的规章制度,谁叫我们为了抄那么一点近路而走绝路。发生了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做为老师傅批评教训也是为我们好。

看见我俩知错认错的样子,陆叔也不再多说什么。他让我们将拖斗中的行李和其他的东西全部卸下来。再用二块大石头将拖斗的后轮顶住不让它移动。当这些工作准备完毕,他胸有成竹走上驾驶室打开车灯,两道雪亮的灯光将山坡上的夜幕劈开一个大口子,坡上的草草木木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一片幽幽的绿光。陆叔不慌不忙地踩下离合器,然后挂档,松手刹,再将油门的把手一按到底,随着铲运机一阵阵的怒吼,机头猛地向左一拐再接着往前一冲,一阵猛烈的“噼哩叭啦”钢铁撞击声响过后,铲运机终于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陆叔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下机对张立忠说:“小张,你小心点慢慢将机子开下去,下面有一段水沟将公路与山坡隔断,这道水沟铲运机是过不去的,我先下去将那里的路推平整。记住,千万要小心呀,别急。”说完话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坡下面的树丛里。

终于与陆叔他们在公路上汇合,转过山脚下最后一个急弯,对面山上工棚里微弱的灯光透过夜幕映入到我们眼中,那一闪一闪的红色亮光好象正在频频向我们伸出欢迎归来的热情之手。想到工棚中有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等着去享受,那一路绷得紧如弓弦般的心情终于松驰了来,早已十分饥饿的肚子也迫不及待“咕、咕、咕”地欢叫起来。

我用手抚摸着饿得贴到脊梁的肚皮说:“我的小老弟,别嘀嘀咕咕提抗议了,嘴巴比你还要急不可待呢,你没看到口水都流出来了吗?暂时忍耐一下好不好?马上就会有东西填给你。”

张立忠哈哈大笑着踢了我一脚:“别逗了好不好,一说有好东西填肚子,我这个草包肚子也跟起哄了。”

陆叔的推土机停在河边,周日红挥手向我们跑来,嘴里不知高喊着什么,张立忠停下铲运机减小油门伸出头问道:“小周,发生了什么事?”

她哭丧着脸说:“刚才那一场大雨引起山洪暴发,河水又急又深过不去,陆叔叫你们找处别太靠近河岸的地方将铲运机停好,等洪水退了再过河吧。”

按照陆叔的吩咐找地方停好铲运机,隆隆的机声一消失,随之传入耳朵的是一阵阵“哗啦啦”的水流声。那响声就像千万匹马在奋蹄奔腾,也好象是从天上传来的一声声连绵不断的惊雷。如果不是周日红说山洪暴发思想早有准备的话,无论如何是想象不到水流的声音会如此的惊心骇俗。走到河边,水流的声音变得“隆隆”巨响,一切声音都被水声淹盖了,就连我们面对面讲话也必须大喊大叫才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借着天空中微弱的月光,只见原来那条清澈透底深不盈尺的温驯小溪已变成了一条混浊湍急波涛汹涌的大河。暴风骤雨虽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但它的余威正变为山洪肆无忌惮地发着淫威。看着还在上涨的河水,至少这种迹象向我们表明,在短时间内洪水还没有退下去的可能。眼前的情景使我觉得两条腿犹如灌满了铅似的重如千斤,我浑身无力脚下一软顺势坐在了身边的一块石头上。

就在我们深深地陷在这欲进无路,欲退不能的两难窘境的时候,河对岸那条通往那赖村的小路上亮起了几点摆摆晃晃的火把光,时间不长,那几支火把来到了河边,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喊道:“喂,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陆叔高声应道:“我们是机械大队的工人,刚从桐棉过来,被洪水困在河边无法过去,你们是谁呀?”

刚才喊话的人用夹带着壮语方言不太纯正的粤话答道:“我们是那赖村的人,刚才看到你们的车从山上下来,知道一定无法过河,请耐心等一会,我们过河接你们。”

几分钟之后,借着火把的亮光我们看到有几个黑影在河里慢慢地蠕动,到近一看,原来是他们每人手拄一根棍子在齐腰深的洪水中艰难地向我们走来。你要知道,在如此湍急的河水中行走,如果没有过人的胆识和坚强的毅力是根本不敢冒险涉水过河的。

他们过来之后顾不上休息,与陆叔略为商量之后就带领我们过河,二个村民每人用一只手紧紧地拖住我的左右胳膊,另一只手拄紧棍子,领着我一步一探地走入河里。河里的水很冷也很湍急,虽然我被两个人牢牢地夹在中间,但在端急的河水冲击下,两条脚根本无法站稳,整个人就象一块浮力很强的木头随着水流的方法飘浮了起来,两个村民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我拉扯住。我的两条胳膊被他们抓得很痛很痛,但又不敢叫喊,万一他们分心一松手我肯定会葬身于滚滚的洪流中。

村民安慰我说:“有我们拉着你别怕,你将后背对着水流的方向先稳住身体,再试着慢慢地探步横着往前走。要记住一点,走的时候不要将脚抬起来,要擦着地面行走,因为单靠一只脚很难抵挡湍急的水流冲击,身体失去平衡就很难行走了。”

按照他们教的办法试着走了两步,果然挺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