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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你不是叫咏音吗?”

“是咏音没错,可我姓陈。”

这时姓萧的女人与Mary的眼神接触上,解释说:“我本人姓萧,唔……不如叫我May吧。”

“May你好,我叫Mary。”

※※※

门铃响起,一个女孩跑去开门。

女孩七岁,褐色短发,湛蓝眼睛,穿黑色裙子。

“UncleCheung!”女孩兴奋地大叫,扑进门外男人的怀里。

男人蹲下搂抱女孩,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深秋,有挂念叔叔吗?”

“阿张,我们经常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一个年约50的英国妇人从大厅走出来。她束髻,穿黑色套装,脸容虽憔悴,却散发着雍容华贵之气,广东话说得极地道。

“师母你别客气。”

3人上张Sir的车,深秋一马当先坐进助手席,妇人只有坐到后座。

“UncleCheung,快说故事给我听。”一路上深秋对张Sir缠扰不休,要他说近来发生的警匪故事。张Sir不时望望倒后镜,察视妇人的表情。

车子到达浩园,张Sir与妇人拿着祭品下车,走了15分钟,在一个墓碑前停下。

张Sir肃然向墓碑敬礼,深秋站在旁边照样学,妇人黯然神伤。

“黄Sir,你好吗?”

“Daddy,你好吗?”

“丈夫,你好吗?”

今天是黄Sir的死忌。在7年前,2002年11月26日,黄Sir被韩琛的手下从大厦天台推下楼,壮烈殉职。

处理过祭品,张Sir扫视四周。从左到右,排列着陆启昌、罗鸡(罗继贤)、叶Sir、黄Sir、陈永仁与杨锦荣的坟墓。每次看见此情此境,他都悲恸不已。

妇人从袋中取出5束白菊,3人走到陆启昌的坟前放下一束,敬一个礼,最后站到杨锦荣的坟前。

“阿张,”妇人顿一顿,“陆启昌、罗鸡和叶Sir的生平,志诚都跟我说过,陈永仁的我也相当了解,关于这位杨Sir的,我一直没问,可以告诉我吗?”

张Sir望一眼妇人,再瞄一瞄深秋,有点犹豫:“现在?”

妇人摸摸女儿的头:“有关志诚的事,以往我不想让深秋知道得太多,怕她会有阴影,然而我越是要隐瞒,她就越感兴趣,”她苦笑一下,“我想通了,深秋今年已经7岁了,关于她父亲的事,她有权知道。”

张Sir不置可否。

“阿张,假如再给你一次选择,你还会当警察吗?”

张Sir凝神望着妇人,沉思片刻,肯定地答道:“我会。”

妇人一笑:“我想志诚的答案也是一样。”说罢,她望向黄Sir的坟墓,“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路,假如深秋长大后要加入警队,我不反对。”

张Sir点头。

“我曾经选择逃避,结果反被困扰不休。”妇人吁一口气,“阿张,上星期我和深秋见过李心儿医生,然后跟May与陈永仁的女儿也碰过面了。”

张Sir愕然,妇人解释道:“我希望走进志诚的世界,尽量了解他,让他完整地与我和深秋一起存活着。”

张Sir听得眼睛泛红,抬头深吸一口气,清一下喉咙:“我与杨锦荣没有交情,对他的背景并不太清楚,他是保安部的总督察,为人嚣张跋扈,重案组的同事都不喜欢他。”他望向墓碑上杨锦荣的照片,“其实到现在,我仍无法肯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警察。”

妇人诧异:“能够被安葬在这里的,不是全部都是好警察吗?”

张Sir抿一抿嘴唇:“但愿如此。”

第二章

我的内心像一个有许多抽屉的木柜,每个抽屉里都装着一个不同的我,就是自己也不知道当中有多少个,更不知道其中底细。写作时我会把其中一个抽屉拉开,看看里面是谁,有时自己也感到惊讶,因为有些抽屉非常幽暗……

——村上春树(1949~)

2002年5月,陈永仁殉职前6个月

尖沙咀某夜总会内,在舞池旁的座位坐着两个中年台湾男人,身边没有女伴。

“两位先生看起来不开心,不如叫几位小姐来陪你们喝酒吧,我们……”妈咪生硬地说着蹩脚的国语,上前招呼。

“你聋了吗?说不用了,滚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扬手怒吼,妈咪急忙闪开,另一个男人继续忙着打电话。

“他妈的那个吴松,等了他两个小时,电话又不接,耍我们吗?”

与此同时,戴金丝眼镜、穿笔挺西装的杨锦荣打着手提电话,踏进夜总会:“韩先生,吴松他人在哪儿?”

“OK,再见。”杨锦荣关上电话,走到两个台湾人的跟前,一言不发坐下。

台湾人相视一眼,感到来者不善,于是静观其变。

杨锦荣拿起桌面上的香烟包与打火机,拔出一支点燃,叼着,把烟包与打火机塞进西装口袋里,顺手掏出委任证,挂在襟前,上面写着“Chie  fIns  pector”。

两人心感不妙,仓皇站起,几个警员持枪而至,舞女和客人纷纷惊呼散开,警员上前搜两人全身,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位长官,有什么得罪?”台湾人既惊且怒。

杨锦荣冷冷地说:“没什么,只是心血来潮,想揍人!”

夜总会经理赶来调停:“杨Sir,有何贵干?”

杨锦荣掐熄香烟:“这两位台湾大哥专门走私军火,客人爽约,我见他俩憋闷,便陪他们玩玩,没什么不对吧?”

经理挤出笑脸:“对!一起玩才高兴。”说着经理扬手吩咐侍应生,“替我签半打红酒!”

杨锦荣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巾抹抹再戴上,拍一拍经理的肩膀:“你也知道我们保安部最不想看见这类人打扮光鲜招摇过市,但我是警察,不能够胡乱打人,经理你人多势众,不如帮帮我。”

经理眉头紧皱,勉强一笑:“杨Sir,不要为难我好吗……”

杨锦荣站起,拉他到一旁,从袋中掏出一包白粉,塞进他的口袋:“这样会好办一点吗?”

经理强作镇定:“阿Sir,你想冤枉我?众目睽睽之下,有这么容易吗?”

杨锦荣冷冷一笑:“放心,我和一班手足早已把报告写好,这里只有半公斤白粉,坐十年八载便出狱。和你相识一场,我会帮你向法官求情!”

肉随砧板上,经理无奈向手下使个眼色,众手下一拥而上,围拢两个台湾人拳打脚踢。

杨锦荣搭着经理的肩膀,坐到后面包厢:“等一会儿找两个小的跟我返回警署,说他们看见两个台湾人肆无忌惮亮出一包白粉,于是见义勇为揍他们,我会向警民关系科申请一个好市民奖颁发给你,你说好不好?”

经理表情木讷:“好。”

杨锦荣向警员发号施令:“拘捕两人!喂!记得斯文一点。”

警员上前推开打得起劲的夜总会职员,凑热闹般地朝台湾人的小腹踢上两脚,台湾人的要害受袭,惨声嘶叫。

※※※

“呀——!”

与此同时,在夜总会楼上的芬兰浴室内,惨叫声与摔撞声更是此起彼伏。

只见大厅中的家具七零八落,玻璃碎片散落满地,几个打手倒地痛苦呻吟,站在中央的男人手握水喉铁管,眼肿嘴歪,脸上一片红一片青,他凶狠地盯着持牌人,步步进逼。

“喂……我已经报了警,你还不走!警察就要来了,喂,你别乱来。”持牌人怔怔地说,一边说一边退至墙角。

“停手!阿仁,我们走吧!”穿浴袍的傻强在旁边叫嚷。在他的脸上,有三道抓痕。

※※※

陈永仁、傻强与一帮伤者被警察押到医院,在急症室接待处等候。

陈永仁用消毒纱布按住流血的伤口,却封不住傻强絮絮不休的嘴巴。

“知不知道什么叫出事?刚才那个按摩女郎,竟然和琛哥家里那条松狮狗一个模样,我要换人,岂料换来的那个跟琛哥如同孪生兄妹!天啊!虽然我出了名的饥不择食,也咽不下呀!”

“陈永仁,请到二号房。”喇叭传来广播声,陈永仁倏然站起,举起手指,盯视傻强,“我想清静一下,你留在这里,OK?”

“不成!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要照顾你。”傻强一脸坚持。

急症室内,陈永仁躺下,医生替他的额头伤口缝针,傻强坐在身旁,继续说下文。

“岂料那个按摩女郎还把脸凑近,问我她漂不漂亮,我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失声大嚷:‘我的妈呀!你好丑呀!’她奶奶的,我说的是事实,她竟然抓我的脸!我傻强一向不打女人,但那只怪物横看竖看都不是女人,我一拳轰过去,打得她人仰马翻。本来一人中一招算是扯平,但那个婊子却找人出头,真是……她懂得找人出头,难道我不懂得找你帮忙吗?”

傻强不无感慨地摇头:“不过这样还不算糟糕,阿仁你大发雷霆打烂人家的东西,要我赔几万元才是件大事,所以说按摩女郎不漂亮就出事。”

陈永仁一脸厌烦,没看傻强一眼。傻强继续说:“阿仁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真的像疯了一般,把我也吓坏了。只是一宗小冲突吧,你不用激愤到这个地步呀。”傻强突然定眼看着陈永仁,“其实阿仁你是不是有病?会不会是躁狂症?就是……”

陈永仁终于憋不住望向傻强,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傻强满怀好奇地俯前,以为陈永仁要告诉他什么秘密,然而在耳边响起的,只是一句脏话。

药房外,傻强和陈永仁坐在一旁等候取药。

“其实阿仁,你经常对我不理不睬,是不是对我这个做老大的有什么不满意?”

陈永仁回转头盯他:“我跟你快5年了!5年来每天吃喝玩乐,冲凉跳舞,什么都没干过。”

傻强不解,错愕瞪眼:“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