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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是没提,老人家忙呗,你不是馋酒了吧”,小赵眼中也升起了疑云,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还是低声安慰着大汉,也安慰着自己。

“不是”,大汉摇头说道:“这几天,周围的牧人好像尽力和咱们疏远,并且今天每个牧人的羊群中,都多了五、六头大羊耙子”。

“对,那些羊耙子还不怎么吃草”。小赵肯定了同伴的分析,用手指向不远处,“你看,就像那边那几头,好像这个牧人的羊耙子更多”。

壮汉回头看看小赵,正好看见小赵探询的目光,二人彼此点了一下头,骑着马一前一后向羊群走去。放羊的牧人见过来两个军汉,有些紧张地赶着羊群避让。

“别害怕,俺只是过来看看”,壮汉好心打着招呼,尽量给牧人一个笑脸。

牧人只好收拢住羊群,靠拢过来,边走边用汉语问道:“军爷,要吃羊肉么”。

“不了,俺们见这几头公羊长得粗壮,不知是哪的品种,好奇,你能告诉俺么”,壮汉下了马,慢慢地推开挡路的羊,边走边问。大宁外的蒙古人和城里来往的客商交易惯了,都会说两句汉语,壮汉问起话来只要不太快,牧人一般能搭腔。但是这次壮汉没有听到预期的回答。

他快步跨向公羊,同时把手慢慢地按向腰间的火铳。没等他把武器拔出,羊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呼哨,就在他身边一只低着脑袋的羊猛然窜了起来,前腿重重地踢在黑脸壮汉的腰间。血一下子喷出老高,哪里是羊,那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跟在壮汉不远处戒备的小赵伸手抓起腰间的号炮,边打马狂奔,边用火折子去点号炮的引信,战马只跑出几步,几只套马杆同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他绝望地把头转向黑大汉,那曾经是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碧草丛中,他只看到了一只大手伸向半空,冲着太阳张了两张,落下,是那样的不甘心。不吃草的羊耙子也站了起来,粗壮的蒙古军官不再躲避,扔掉头上的犄角。

“呸”,小赵把自己的舌头咬碎,喷在了死命按住他的蒙古人脸上,恋恋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春天里那灿烂的阳光,还有阳光下的远山,殷红如血。

酒徒注:1  、红色山峰,就在内蒙古赤峰市,山体呈鲜红色,旅游的朋友可以看看,一般夏天8  、9  月去较好,凉爽

第二卷大风第七章国士(四)

国士(四)

“吹号角,下令做买卖的人散集,两刻之后关闭城门”。

“揭下炮衣,炮弹准备就位”!

“弓箭手、火枪手上跺口,今夜开始执勤,各部轮番休息”!

“花鹏,点齐你部人马,天黑后挨家搜查可疑人等,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大宁城头,都督璞英果断地下达一连串将令。

将士们答应一声,迅速行动起来,一队队士兵从街头跑过,听到号角声的百姓匆匆忙忙从城外向城里跑,城里买卖日常用品的蒙古人也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东西,个别人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句:“给我留着啊,明天还来,今天钱没带够”。

此刻距天黑还早,草原上浮光跃金,太阳把温暖的春光尽情的泻在草尖上,偶尔有风在草原上画出春天的影子,波浪般向城边涌过。

出事了,城门口的小兵也知道事态不妙,每天这个时候,都能看见几批斥候陆续骑马赶回,今天好像北边没见到一个斥候回来。他们的结局只有一种可能,被蒙古人的探子给做掉了。是谁有这么强的实力,能让正西、西北、正北、东北和正东五个方向各三波斥候发不出半点儿警报?

夜幕和死亡的阴影同时笼罩了小城。受到惊吓的人们紧紧的关住自家门窗,烛火从窗逢中不甘心地渗透出来,把树的影子晃得长长短短,忽明忽暗。街头上不时传来打斗声,惨叫声,重伤者痛苦的呻吟声,百姓家中的狗也疯狂地跟着凑热闹,杂着花香的晚风中还不时飘来小儿的夜啼。突然,所有声音嘎然而止,无边的黑暗让人感到彻骨寒冷。

蒙古人并没有让璞英等太久,凌晨十分,大地开始慢慢颤抖,由远而近。他们赶着牛羊,跨着战马来了,号角声在草原上如雷霆般作响,望不到边际的队伍黑压压遮住晨曦。

不用问,北边的上京和庆洲肯定失守了,如此兵势,足够让两地连报警都来不及,应昌看来也凶多吉少。大宁城下的蒙古人有十几万,战马不计其数,照管辎重的奴隶在底层将领的指挥下,距城六、七里外扎起帐篷。

“大愣,够得着那里吗”?看见城上的士兵有些慌张,璞英指着冲得比较靠前的一队蒙古人大声问炮兵头领刘德馨。

被唤做大愣的炮兵头领接过璞英的望远镜看了看,用同样大的声音回答到:“打得到,就是未必打得准”。

“不用打准,开炮示威”。璞英笑道,风趣的话语感染了周围的士兵,大家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对啊,轰他兔崽子,送他们回老家”。

“打他,那么多蒙古人,随便往人群中放一炮也能砸死俩、仨的”。

在士兵的哄笑声中,刘德馨走到敌楼上的那门大将军炮旁边,命令部下抬起一袋写着数字的火药袋,把里边的火药倒进炮口,又打开另一个火药袋,用药勺挖了大半勺火药添进火炮,然后用炮椿轻轻地把火药夯实,放入弹丸,转身示意众人捂住耳朵。

“轰”,一股烈焰从炮口喷出,整个敌楼都跟着晃了晃,弹丸拉着尖啸扎进一队正在向大宁靠拢的蒙古队伍中,烟尘腾空而起,硝烟散尽,着弹之处一片狼藉,不可能再见到一个活物。附近未被炸死的蒙古士兵吓得纷纷趴倒在地上,半天才敢站起来。

“好”!城头上响起一片喝彩,蒙古人怎地,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大炮,士兵们冲着城下笑骂着,若不是主帅在面前,几乎就要在城头蹦起高来。

蒙古军愣了愣,慢慢向后退开,直到退出五里以外,才又开始整顿队伍。一小股士兵打着白旗乘马跑了出来,边跑边奋力摇旗,唯恐对方看不见。

“可惜我这城上就四门大将军炮”,璞英微笑着张望慌乱的蒙古人,有些惋惜。大宁城的守军换装还没完毕,士兵手中火器不多。城头四个方向的敌楼上去年冬天才各自安放了一门重3000多斤的大将军炮,平时如同宝贝一般供着。野战用的驮炮倒是有十几门,也于昨日被拉上城来,一起对准北方。

打白旗的人渐渐走近了,毕力格老汉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古铜色的脸上布满刀刻一样的皱纹,他在马背上如喝醉了酒一般略微有些摇晃,旁边两个牧人拼力将老汉扶住。堪堪到了离城头100  步远的地方,这个说客队伍停住脚步。人群中一个蒙古千夫长模样的人嘀里咕噜对老汉说了几句,让老汉翻译。

“城上的人听着,大明无道,擅悔盟约,灭我属国,我天可汗忍无可忍,兴兵以血国耻,识相的快些投降,如若不然,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毕力格老汉把蒙古将军的话翻译成汉语,大声地喊了出来。

“滚,你们蒙古大汗不是投降了吗,还好意思称天可汗”。城头上的士兵大声嘘道。

“脸皮真厚,打不过了就宣布退位,实力恢复了就又关起门来自己称皇帝”!

“云南怎么是你们的属国啊,你们大汗是我们皇帝的臣子,梁王也是个王爷,谁统属谁啊,不是瞎掰吗”!

“你们大汗准备这次打输了跑到哪去啊,再往北可又到大海了”。

显然,这番劝降之词没收到任何效果,毕力格把城头上士兵的话翻译成蒙古语,听得那个千户脸色铁青。

“毕力格,你在我城外放牧多年,我的部下没欺负过你,我也没征过你一头羊的税吧”,璞英的声音清晰地从哄笑中传出,一字不落地传进毕力格的耳朵,周围的蒙古牧人听见了,很难堪地转过头。

城头上的哄笑渐渐静止,所有士兵等待着毕力格的回答,自从两国议和,徐达率主力南归后,大宁城的消耗主要依靠内地供应,璞英约束部下,从来不许抢掠,来往商人无论是哪一族,都不准强买强卖,所以璞英部兵马在各部族中声望很高。牧人们引领本族人马来攻打大宁,心中本来就觉理亏,被璞英这么一问,更是惭愧。

“没有”,毕力格低声的回答,有气无力。

“如果我记得没错,我那两个兄弟,和你儿子是好朋友,去年冬天你家的马被野狼惊了,还是他们追回来的吧”。

“是”,毕力格声音越来越低,老脸憋成了茄子色。蒙古人之间素来讲究义气,那两个斥候个赵三和周大个子平素和毕力格关系非常要好,无论什么理由,都是毕力格出卖了他们,事实无可辩白。

“那我问你”,璞英的声音突然提高,震得城下带路的蒙古牧人心里突突乱跳,“我问你,我那两个兄弟他们在哪里,那两个上个月还在你的包里和你用同一个碗喝酒的兄弟在哪,你们蒙古人就是这么来对待朋友的吗,回答我,拍拍你的胸脯回答我”!

城下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牧人都惭愧得不敢抬头,半晌,毕力格老汉才仰起脸来,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都督,你们是汉人,可我是蒙古人啊”。

“就因为你是蒙古人,所以你就宁愿让这片草原再次血留成河?就因为你是蒙古人?你就可以出卖自己的朋友?你们的大汗过来,因为你是蒙古人就不征你的税了吗?不让你的儿子跟着出兵打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