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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穷途末路



        “砰!”

        面前的大门重重的关上,也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线希望。他木然地站在门口,呆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是一个年轻人,然而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那一份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只见他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唇边的胡渣令他看起来如此憔悴,整个人就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终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一丝落魄的笑容,似乎在嘲笑自己,又似在嘲笑这个世界。

        抬眼望望天,太阳是如此的耀眼,但却不能为他带来一点点温暖,他的心里仿佛冰冻般凄寒彻骨。

        缓缓举步,走上街道,一声叹息自他的嘴里溜出∶

        “……唉……没想到我星无限也有今日……”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来,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多人的名字,但除了最后一个之外,所有的名字上都有一个鲜红的叉!

        星无限取出笔,在这仅余的名字上做个红叉,面上的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古怪至极。

        忽然他手一甩,将本子和笔丢出老远,仰天大笑起来。他笑得声嘶力竭,行人纷纷侧目,都以为这人疯了。

        他们哪知星无限此刻的悲愤,若不发泄出来,只怕会真的疯掉。

        事情出在股市上。本来股市一直稳步盘升,是以他集中了几乎全部的流动资金,准备好好赚上一笔。谁知他将资金投入股市之后,外资机构大量出货,导致股价一路狂泻,虽然他以壮士断腕的决心立即将筹码全部抛出,但还是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眼看一个星期之后便有一笔四十万的贷款到期,可是他现在手里拿不出一分钱来。为了挽救危机,他四处告贷。只要借到四十万周转,他有信心在三个月内将这笔钱连本带利的还上。

        那个小本上记着的都是关系良好的生意伙伴,有些还曾经得过他的帮助。仅仅四十万,他原本以为很容易借到。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真是太天真了。

        几乎所有的人见到他,脸上都挂着客气而虚伪的笑容,骨子里却冷冰冰的。星无限知道那是因洛u灾v尚未破产,还有翻身的可能,是以不愿撕破脸皮,但借钱的事显然是没有指望了。

        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是人情冷暖?星无限今日总算体会到了。在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里,哀求别人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昔日的热情与笑脸不过是因洛u灾v拥有金钱,今日的冷漠与虚伪也不过是因洛u灾v失去了金钱。

        纵声狂笑一阵,星无限心里总算好过一些。他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他太累了,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家并非豪华的别墅,而只是一套五十平米的小房间。这是双亲留下的唯一遗产,对他来说,什么样的豪宅也比不上这小小的房间,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一种全然的宁静。那,就是家的感觉。此刻,他也只能到这个最后的避难所寻求暂时的心灵慰藉。

        时光如飞逝去。星无限破产了,不管这个消息对外界造成了多大的震撼,星无限自己却已没有丝毫感觉。他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机械地在各种文件上签字,冷冷地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样被搬走。但他终于保住了自己的家,除了这间小房子,他已一无所有。五年前,他两手空空从这里走出去,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但今天,这捉弄人的命运又让他回到了起点。

        星无限从街上买回两瓶烈酒。那辛辣的液体顺喉而下,带起一道炙热的暖流,不一会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似乎他那冰封的心也温暖了许多。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人嗜酒如命了。

        他原本不善饮酒,此刻却一口气灌下半瓶,顿时天旋地转起来。他那麻木的心仿佛苏醒了,向他呐喊着迷茫、彷徨,还有不甘。

        热泪狂涌而出,他终于哭了。

        不!

        总有一天我会再站起来,我星无限不会就这么低头!

        眼前一阵发黑,他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上……

        恍惚中,脸上有一只手在抚摩,柔柔的,那感觉就象当年母亲的安慰。

        哦,母亲!

        星无限忽然忆起,小时候每次失败,都会流着泪扑到母亲的怀里,母亲就这样柔柔地拂去他脸上的热泪,然后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无数次,他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力量。

        不错,我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星无限在心底大声呼喊,眼楮也猛地睁开来。

        但他忽然呆住了,因为正有两只滴溜溜转的小眼楮瞧着他呢!

        这小家伙生得有些象小白鼠,玲珑的小面孔上,嵌着一对灵活机警的小眼楮。一身莹白的毛,光滑得好像搽过油,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向上翘着,这样看来又象是只活泼的小松鼠。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星无限一手轻轻抓住它,一手抚了抚它蓬松的绒毛,心底泛起由衷的喜爱。

        说来也怪,它好似感受到他的善意,毫不惧怕,眼楮还朝他一眨一眨的,里面充盈着笑意。

        笑?

        星无限起身揉了揉眼楮,仔细一看,没错,它在笑!

        从没见过哪种生物能象它那样将自己的笑意表现得如此清楚。

        莫非它是私逃凡间的精灵?抑或是上天可怜他送给他的礼物?

        无论如何,星无限清楚,今后的日子有它相伴,一定不会寂寞。

        然而,他竟还没料到,这被他起名为“小白”的生物对他的人生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

        抚着小白,星无限的心神又回到了目前的境况,刚才的惊喜一下仿佛冲淡了许多。

        小白仿佛能够感受到人的情绪变化,竟然安慰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星无限的指尖。

        瞬间,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由手部进入身体,迅速走遍全身。星无限只觉全身都热起来,一种活泼泼的生机从心灵深处涌出,在他脑海中,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色彩斑斓、生气盎然,再非先前铁一般的灰色。

        星无限体会着这灵魂深处的悸动,小白重又燃起了他心中不屈的火种!

        小白忽地从他手上跳下,居然从一个墙角推出一本书,一直推到他面前。星无限好奇地拿起来,触手十分柔软,不知什么料子制成的。

        这本书非常薄,只有二十多页。封面上写着四个古字,星无限想大概是中国古代的篆书,但是不认识,翻开一看,里面也是同一种文字。

        他心中暗自奇怪∶我家里什么时候有这本书了,怎么我这个做主人的都不知道?

        小白似乎很高兴,在他的手掌上蹦蹦跳跳的。

        “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写的什么啊?”星无限自己都觉得自己不知哪跟筋不对,居然会去跟小白说话。

        小白搔了搔头,突然跳下手掌朝写字台奔去。

        它居然能听懂!

        星无限的嘴巴大张成“O”形,足以吞得下一只鸡蛋。

        小白很快叼回一张纸和一只笔。只见它摇晃着身子,慢慢的抱住了笔,居然在纸上划起来。

        星无限已经被小白的本领惊呆了,心中惊疑∶难道它还会写字?

        小白看看书,再在纸上划几下,不一会,四个大字出现在纸上——问情心经。

        第二天一早,星无限把自己打扮了一下,准备出去找工作。

        小白已经重新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他决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他要从头再来!

        将小白留在家里继续翻译,星无限迈步上了大街。他找了一处报摊,将所有的报纸都买了一份,开始仔细地看上面的招聘广告。

        当年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找到第一份工作,回想起来,仿佛昨日。

        星无限选择的仍然是房地产公司,他毕竟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无论人事都已烂熟于胸,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相信自己总有翻身的一天。

        不过,他放弃了那些规模较大的公司,因为那些公司几乎都听过他的名字,若他去应聘,无论成功与否只怕都难逃被人议论、嘲笑的命运。

        但他再不想受到任何嘲笑,即便是一个轻蔑的眼神也是他不能忍受的。所以他干脆放弃。

        最后,他谨慎地选择了一家没名气的小公司“易氏地产”。

        “易氏地产”的办公地点设在西郊。

        电梯在八楼停了下来,步出电梯往左一看,便见到写着“易氏地产”的招牌。

        深吸了一口气,星无限大步走到门前,伸手按铃。

        门打了开来,他走到正对着大门的接待处。

        一位娇俏的接待小姐正好放下电话,问明来意后,请他坐下等候。

        星无限趁机打量,这是家小型公司,几张空台子后只有两三名职员在办公,但电话却响个不停,似乎生意相当不错。

        不一会,接待小姐拿来履历表请他填写。

        星无限将填好的表格交回给她时,发现她迅快地扫了一眼,面上掠过一丝讶色。

        星无限的心顿时直往下沉。

        莫非她也听说过我?

        那接待小姐很快便回转来,道∶

        “先生,我们老板请你进去。”星无限心中一阵紧张,几年来都是他面试别人,现在又轮到他接受面试了。按照那位小姐的指点,他朝公司内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请坐!”发话的人年约五十,鬓发微白,戴着椭圆形的金边眼镜,一双阴鹫的眼楮在底下闪烁着。

        星无限依言坐下。

        那人道∶“我姓易,易氏地产是我创立的,我们公司成绩相当不错,很快要搬到新买的办公楼去,所以需要生力军来发展业务。”

        星无限镇定下来,冷静地听着。

        那人拿起他的履历,话声中多了一点奇怪的东西∶“星无限先生,你的大名我是早有所闻的了,不知道你为什么到我们这家小公司来?”

        星无限全身一震,暗呼∶来了!

        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如此响亮,真不知道该庆贺还是该痛哭?

        苦笑一声,星无限道∶

        “既然易老板听说过我,当知我目前的境况。我需要一份工作,也希望得到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人俯前少许,眼中闪着嘲弄的神色,冷冷道∶“这么说,你是想把我们当作跳板喽?”

        星无限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内,心头不由大恨,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若是往日,他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可,但他如今囊中羞涩,确实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想想自己全部的家当不过七十多块,他又怎能不低头?

        他诚恳地道∶“我从未有过那个意思,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我只希望能够帮到贵公司,共同发展,实现双赢。”

        那人目光一阵闪烁,道∶“我只怕我这个庙小,供不起你这个大菩萨。”

        星无限强自按捺住打人的冲动,尽量以平稳的声音道∶

        “我只希望给我一个机会,待遇方面,同贵公司新进职员相当便已足够。”

        那人摇首道∶“很遗憾,恐怕我无法给你这个机会。”

        星无限再也无法忍受,“呼”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那人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刚才那嘲弄的神色已不翼而飞,代之以端正沉稳。

        星无限缓缓坐下,只听这位易老板道∶

        “我拒绝你的理由有二∶第一是你的修养尚未到家。刚才我故意百般刁难,便是要试试你这一点。顾客中也许有人会更加挑剔,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怎能招呼好顾客?”

        他顿了顿,接着道∶

        “第二,你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已经不是叱商场的天之骄子,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你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待遇,因为那是我所要考虑的事。”

        星无限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万没想到这个人将自己分析得如此透彻。

        离开“易氏地产”,重又走在大街上,星无限心头一片迷茫。

        他已在心中将易老板的话反复玩味了千万遍。

        不错,去掉了头顶的光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再没有资格去骄傲,去要求什么。

        那么,他的出路究竟在何方?

        阳光下是一条笔直的大道,明明白白地躺在那里,可在他心中,却已经越来越找不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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