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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马鸿逵发了疯似的,一会儿怒吼,一会儿嘻笑,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定下了死守宁夏的方针,并点着名让众军官表了态。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堆出笑,最后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宁夏这块地盘是姓马还是姓共,奶奶的全靠你们了。我为了表示一点儿心意,特意给各位准备了一点儿银元和烟土。凡是团长以上的官长都有份,有100两的,200两的,也有300两的,各位可不要嫌少,都他奶奶的拿上!谁要是把仗打好,老子另有重赏,赏黄金!”

听说有钱,众军官又突然来了精神,眉飞眼笑,话比什么都多了。

散会后,马鸿逵才接见了马仔靖。

马鸿逵一见,急忙问:

“你父亲为什么不能自己来,他愿不愿意走?”

马(忄享)靖按照父亲的吩咐,回答道:

“父亲的意思是他年纪大了,再加上家口重,如果出走,日后的生活如何办呢?”

马鸿逵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道:

“难道你父亲不怕共产党害他吗?”

马(忄享)靖想了一下,说:

“父亲想共产党不一定会害他的。”

马鸿逵又冷笑两声,眼里射出两道阴森可怕的光,半晌不语。

马(忄享)靖打破沉闷的空气,问:

“你走后宁夏又怎么办?”

马鸿逵老谋深算地说:

“给共产党送礼就要送全礼,我先走重庆,接着叫老大(马敦厚)走,因老大沉不住气,又不听老二(马敦静)的话,留下他会误事的。到必要时再让老二走。不过,虽作了走的打算,但宁夏还是要效法太原阎锡山的办法,跟共军拼战到底,就是损失尽净,也在所不惜!奶奶的,阎锡山最后还不是当了行政院长?”

一连几天,马鸿逵火烧到屁股上一样,急得火烧火燎的样子。他一会儿跑帐房,一会儿跑库房,一会儿派兵去保护飞机场,一会儿又亲自打电话调飞机,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直到这天中午,总算把金银细软全都空运出去了,仅黄金一项就运走了7吨半,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刚吃过午饭,马鸿逵跑到前不久刚娶的18岁的六姨太的房里睡午觉。这时,大小五个老婆一齐破门而入,哭的闹的,叫的骂的,几个年轻的一齐扑上来动手动脚,母老虎一般将马鸿逵从床上扯下来,拉胳膊的,抱大腿的,捶屁股的,揪耳朵的,七手八脚揪扯着马鸿逵在地上滚蛋蛋。吓得六姨太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头结作一团,抽抽喀喀哭个不停。

“好啊!你个老东西想跑,没门儿!你不把老娘先送走,你就休想离开银川步!”

马鸿逵一听,五个妻妾都是为了跑的事来闹的,知道三言两语打发不走这群母老虎,只好拿出他的惯用招数:一哄二骗三耍赖。

马鸿逵躺在地上,一边挣扎着往起爬,一边说:

“有啥话好好讲,你们都跑到这里来,连哭带闹像啥话嘛!都回去,都回去!让我睡一会儿嘛!”

妻妾们哪里听他的,仍然抓住他不肯放手,非要他说个准话不可。

马鸿逵见头一招不灵了,便使出第二招来。他假装生气道:

“你们都闭啥?我又不走,你们走哪儿去呀?共军还远着哩,你们都着急个啥?话又说回来,就是有一日我真要走,一夜夫妻百日恩,自然对你们事先都会有个妥善的安排,不会撇下哪一位不管的!奶奶的,难道我把你们留给共军不成!实话对你们说,别的东西要不要都是扯淡的事,头一架飞机就把你们先送走。好啦,都回去,再别闹啦,让人家笑话!”

众妻妾七嘴八舌,吵得房子都快要塌下来了。俗话说,三个婆娘一台戏。马鸿逵身边整6个,这下子真的都闹腾起来了,又哭又叫又吵又闹,不管他说什么,压根儿就没人听他的。

马鸿逵见两招都失灵了,索性双手把个秃脑袋一抱,眼睛一闭,大嘴一咧,哇哇哇地哭开了。他原来没打算真哭,只想把这群发了疯的母老虎吓唬一阵子,好让她们静下来,都散去。谁料.这一哭,假哭还真地哭出泪来了。哭着哭着,不觉还哭到伤心处了。

“奶奶的!你们这些狐狸精,心肝全都烂了!共产党打我,老百姓骂我,就连马鸿宾也躲在一旁捉弄我。外头人欺侮我也就罢了,如今连你们也跟着瞎闹腾,往后院里也给我放起火来了!奶奶的,我倒不如死了痛快!”

他这一哭还真灵验,6个妻妾都不作声了。顿时,屋内鸦雀无声。

马鸿逵见她们不哭不闹了,想把她们再吓唬一下,彻底镇住这群母老虎。他从腰里掏出小手枪,顶住太阳穴,粗胖的手指压在扳机上,一边作射击姿态,一边哭着说:

“我一死,你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反正我也听不见了。奶奶的,你们谁也别拉着我,让我这就开枪……。”

除了六姨太,这5个妻妾虽说见的枪多了,却没有一个懂枪的。马鸿逵的手枪保险关着,机头合着,膛里也没子弹,即使扣一下扳机也没事。可是,妻妾们一见事情闹大了,一齐扑上前夺过枪,又是打洗脸水,又是泡茶,又是递青铜水烟斗,都陪着笑脸,给马鸿逵说开好话了。

“你可得想开点儿,千万不能死啊!”

“是啊,你死了,可让我们靠谁呢?”

“我们也是为你好啊!常言说,36计走为上嘛!连老蒋都跑了,马步芳都跑了,咱们为啥不跑?”

“对啊!咱们得趁早打算哪!”……

一场风波,被他这一哭一吓,立时就平息下去了。

跑,当然是定了的事情。可是,眼下大兵压境,怎么个脱身法呢?现在还没跟解放军打开,就跑到重庆去,见了蒋介石没法儿交代呀!再说,跟部下也不好交代,弄不好还会落个弃城逃跑、怯敌怕战的罪名,被老蒋给开刀问斩了。如果不抓紧时间跑,兴许到时候就跑不脱了。兰州有山有水,兵强马壮,工事坚固,几天就被解放军打下了。银川一马平川,兵力不足,无险可凭,连半天也守不住就到解放军手中了。

马鸿逵正为走的事大伤脑筋,恰在这时,蒋介石来了电报,令他立即飞往重庆,参加紧急军事会议。

这份电报来得恰到好处。马鸿逵当即叫来卢忠良、马光宗、马全良3个军长,把电报让他们—一看过后,吩咐道:

“蒋先生来电,令我去重庆开会。我这一去,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等会议一完,立即就回来!我走后,望各位多多操心,加强防守,死战到底!有事嘛,就找敦静,我跟他交代过了。”

卢忠良等3人走后,马鸿逵才把马教静叫来,压低声音对儿子交底道:

“蒋介石这老狐狸现在叫我去,一则是想拉咱们的队伍,二则也是怕我投降共产党,把我骗到重庆去当人质,逼你们与共军作战。不过,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声张,弄不好就会军心大乱。刚才我把3个军长叫来,都跟他们交代过了,让他们听你的。你要稳住,有事跟我通电话。看来宁夏是保不住了。我也不一定回来了。要是解放军打过来,你们就见机行事吧!”

吩咐完毕,他又开了一张调飞机的密令,交给四姨太,说:

“你们都是明白人,我这次去开会,不能都把你们带上,只能带老六(六姨太)一个了。这张调飞机的手令你们保存好,随后再跑吧!”

大事安排完,马鸿逵又来到大公馆里,一根根地望着36根红漆大柱子,呆呆地站了半晌。最后,他用手抚摸着一根几围粗的大红柱子,禁不住落下一串泪水,声音沙哑地说:

“我已是年近花甲的人了,甘肃临夏早已落入共军之手,河州(即临夏)老家是回不去了,眼下又要离开宁夏,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唉!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将来扔在哪儿?”

马鸿逵乘车来到飞机场时,飞机的螺旋桨已转了许久了。

正准备登机时,马鸿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下令飞机延迟起飞,对副官吩咐道:

“快,快,快回去,把老太太的尿盆子端来!”

副官和卫兵一听,都愣住了。

原来,马鸿逵的母亲过65岁生日时,财政厅长用65两黄金打了个尿盆子作为寿礼。马鸿逵临上飞机时,突然想起这个金尿盆子了。

副官驱车端来金尿盆子后,马鸿逵才在卫兵搀扶下登上飞机。他虽说就要乘机逃跑了,但要离开马家父子独霸了数十年的宁夏时,心里却酸楚楚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的眼睛湿了。坐在他身旁的18岁的六姨太这时已抽抽咯咯地哭成了个泪人儿。

飞机起飞了,朝东南方向飞去。眨眼间,整个宁夏就从机翼下消失了……

第45章

乘坐草皮筏子,来到河心岛举行和平谈判

马鸿逵借口飞赴重庆出席国民党紧急军事会议,一去未归,实际上是溜掉了。他把宁夏战场的烂摊子甩给二公子马敦静,这可让马敦静作难了。解放大军长驱直人,沿着宁夏的一马平川,日日逼近银川,而马家军节节败退,根本就不是解放军的对手,眼看着宁夏的残局并非马敦静之辈能够收拾得了。

大难之时,卢忠良、马光宗、马全良3个军长各有所想,与马敦静同床异梦,谁也不肯为马家父子在这危难之际卖命效忠了。

马鸿逵如果赖在银川不走,将会是另外一种境况。马全良、卢忠良、马光宗这3个军长,不论暗自打着什么主意,但表面上还得收敛着点儿,他们对马鸿逵毕竟还怕着几分,还得硬着头皮指挥部队节节抵抗,直到将部队打光。马鸿逵临阵这么一走,银川老巢里就像没了猫的鼠窝,必然混乱起来。马敦静既无多少资历,又无军事指挥才能,而这3个军长却都是鞍前马后追随马鸿逵闯荡了数十年的元老,谁在心里头也没把马敦静这个花花公子往眼里放,暗地里各自保存实力,寻找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