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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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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所常常是肮脏而又黑暗的大堂,穿过几道走廊——有一男童正在其中的一道走廊烧茶,那是将要献给你喝的——来到一所大客厅,你向代理首相阁下、赞王之子赞嗣君鞠躬。如果你是一位传教士,他会露出微笑相迎,因为那时他能给你讲天王升天的历史;如果你是一名官员,他会皱起眉头,用最令人可笑的冷面孔来显示他的尊严,然后微张其大嘴,露出微笑,以示他尽管庄严,但仍有极大的同情心。

他的服饰显得很华贵。头戴一顶称为龙冠的镀金物件。它是用硬纸板制成,镀金,镶有琥珀珍珠,顶端缀一小鸟。除此之外,我难以对它再作什么描述。这顶王冠在举行大典时使用。平常只戴一顶便帽,形状介于主教法冠和旧式小丑帽之间,帽上写有主人的官衔。它镀金较少,彩绘较多,自然谈不上好看。他身穿一件绣花黄缎长袍,绣有龙、日、月、星和各种奇怪的东西,黄色的裤子和靴也都是绣花的。

有一次,他不得不有些匆忙和勉强地会见几个外国人,会见时他要取一些文件或印章,但他看上去不能离座,他的座位是一张覆有绣花布的大桌子。你无法看见桌子下面;根据赞嗣君阁下坚持坐在椅子上的那种古怪神态,西方兄弟们窃窃私语,胡乱猜想他是忘了穿裤子。

他面目可憎,令人不快。其容貌正是青年人虚耗过甚的样子,你会以为他(而不是他的父亲赞王)快要死了。他和其他我们所见过的任何人一样,会说谎话;的确,除非不得已,他从不说真话。

在处理公务上,他完全是个孩子,得把它作为孩子来对待。常有一名师傅跟着他,给他当顾问。在座的其余几位军官是四名城防官,他们还算得上是聪明人,我有一时间就去他们府中喝茶。在座的还有水师大提督,他会告诉你他的战船在苏州,在汉口,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只是不在南京。

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其食量之大令人惊讶。他在旱西门附近有一所很大的宅邸。有一天,我曾从一个小孔穴偷看他的内宅,见有一些很美丽的妇女。其余在座的是些无足轻重的人,他们只是为了向外国人显示国务大臣的排场而出席的。

在我正在办一件小事的当儿,我的朋友,你愿环顾一下这个房间吗?房顶的橡木都漆成蓝、红、金诸色,木柱有奇特的柱头。英国国会下院的回廊里是不会有这房间墙壁上的彩画的,因为画面上的树木是红色的,墙是黄色的,房屋则是绿色的。景象的远近比例也有些小毛病。树上的雉鸡大了五倍,同大院的主人一般大,而大院高出山脉50英里;船也大得可怕,画家试图让这些船通过一座看上去摇摇晃晃的桥,如果这样,要么船被撞毁,要么桥被撞倒。但不要介意,这间大厅里的每一块墙板上都有图画,这远比挂满可怕的绸缎对联要好得多。我们所坐的椅子以前都是咸丰皇帝的总督的家私;如果你询问,对方会说物主的转移都是上帝的旨意。椅上都铺有绣缎,并不使人感到不适。各种桌子上都摆着种有美丽花卉的盆景。其中的一盆约一英尺高,满是鲜艳的黄花,旁边是一株可爱的桃树,接着是两朵山茶花和其他我不认识的花。每次我来到这里,都见到桌上的花卉已换成了新的。

大厅之前是一个小庭院,经一条甬道和一道石灰石构成的桥,便是一间小餐厅;如果我受到赞嗣君的邀请,就能在那里饱餐一顿,品尝海餐、竹笋、带有臭味的猪肉和其他美味。另外,为了保持他自以为庄严的那种姿态,这个不幸的人在办公时把自己弄得极不舒适,现在他脱下了袍冠,坐下来带着微笑就餐。他会十分和蔼可亲地谈上个把小时,为没有酒来招待你而表示歉意——天国是没有人饮酒的。

可怜的人,我不想诽谤他,但他付款买了杜松子酒的事该怎么说?至于天国的禁酒主义,就在昨天,我在附近的一名官员住处就喝足了称为“天酒”的酒;更有甚者,城内已在酿造这种酒。

天王宫殿

现在我们漫步走向天王洪秀全的宫殿。我们不能进去,但从外面可以看到很多东西。王宫的面积很大,围有40英尺高的厚实黄墙。你可以看见里面黄色和绿色的屋瓦,还有一对典雅的亭子,但大部分的建筑被围墙挡住,好奇的来访者看不到它们。王宫的工程仅完成了一半,竣工后的占地面积将比现在扩展一倍,但天知道天王可爱的臣民何时才能完成这项计划,因为只有十多名工匠在懒散地工作着,远不足以使场地保持清洁。

王宫附近的一所破棚里有一艘奇怪的船,形状像一条头很大的龙。它已快破朽了,但显然曾因涂金彩绘而显得富丽堂皇。这就是“圣龙船”,陛下曾乘坐它从汉阳沿扬子江而下,包围并夺取了南京。它曾被保存在围墙内,现在被移了出来,再也没有人去理会它了。

距离大门口约300码处有一面巨大的黄色照壁,上面画着龙,刻意表现出龙的凶猛形象。天王本人的奇异告示就张挂在照壁上。瞧,它们就是,均由天王亲自用朱砂写在黄缎上,字迹散乱难看。天王写这些文告是孜孜不倦的,从中可以发现人们所能想像的最令人吃惊和最臭名昭著的渎神的言辞。我曾看到半个照壁都布满了黄缎,不知道这些缎是从哪里来的。

在你面前是一个奇妙高大的门,虽然还没有完工,但已重彩装饰,就它的风格来讲是很漂亮的。大门由许多涂红抹金的柱支撑,门顶由木雕构件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和我们在广州衙门里所看到的一样。过了这个大门和外门,经过一段由彩柱支撑着顶盖的走廊,你便来到雄伟的宫门。廊顶雕饰有大小不等、姿态各异的龙,它们或食日,或追捕巨虾。

被彩绘和漆金装饰得既华丽又粗俗的大门上,有一块写着“真神圣天门”的匾额,门的两旁各有一面大鼓,你如去敲打它,就会造成极大的惊恐。

内室的每一面都挂有用丝绳吊着的彩灯,灯须很美,正中央挂着一盏漂亮的大玻璃灯,它原是苏州何桂清衙门里的用品。

圣天门右边有一块地方,里面放着桌椅,天兵们在这里随意坐卧,姿态很不雅观。外国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少注意。有一位年老的守门人告诉我,他照看过天王——当时是广州附近农村里的一名穷苦孩子。他很有礼貌地请你坐下喝茶。你已不能再往里进入天王宫,并且已走了好长时间,最好接受他的邀请休息一下。这时有一幅“太平天国万岁全图”。这真是一份令人发笑的文件,或者你称它什么都行。图中有一大块差不多是方形的土地,四周是海洋,这就是中国;另有一个大方块,明显的四面有墙,这就是天京。地图上没有香港,日本只是一小点,在我认为应该是北京所在的部位也找不到北京。西北方有两个小岛,叫英吉利和法兰西。我想,其他欧洲各国已被“天条”征服了,除中国以外的整个亚洲可能已被“龙”所吞没。


到处漆金涂红,灯旗攒簇,你可以想像这构成了一幅十分壮观的画面。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每一件东西都相当肮脏,镀金之处很快就被手汗、灰尘和雨水所污而盖上一层棕色。红、蓝、白、绿各色也涂得很糟,好象就要混在一起。画在天花板上的龙除非重新装饰,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看不清了。

地上满是痰迹和污物。懒散闲逛着的天兵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虽然是在天王宫,你在周围仍能看到断垣残壁,看上去满目凄凉,这不能不使你感到你是身处一个人类堕落和欺诈的庞大体系的中心。

现在,鼓声、钹声和锣声骤起,还混杂着爆竹声和歪着脖子使劲吹奏的乐师们奏出的刺耳笛声,一片嘈杂,这是天王正在进膳,噪声一直持续到天王用膳完毕。此前不久,圣门半开,一些样子可怜的妇女带着盘、筷和其他御膳用品进进出出。这些用品大都是金制的。从送进去的馔肴的外表来看,我敢肯定御膳的味道跟吃卷心菜差不多。

虽然我们不能进入王宫,但可以听到宫外的人对我们讲述宫里的荣华。天王陛下今年51岁,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他永远不会死,但当他厌倦尘世事务时,会有一辆龙车降下,接他升天。他已多次见过全能的上帝,据他的诏旨说,这种殊荣新近已扩大到他的妻子——但我不能告诉你究竟是他108位妻子中的哪一位,或许是幼主的生母吧!宫内只许女子居住,据说大约一千名。她们会说些什么?

陛下有一顶重达八斤的金冠,一串差不多重量的有雕饰的金项链。他的绣金袍上饰有若干小金块,形状很像外国的纽扣,可能就是仿照外国的。他坐一个涂金的物件,称作“圣龙车”,由女侍牵拉,从内宫到大殿,然后升座临朝,接受大臣们的祈祷和谀颂。他的儿子通常也在座,但据说是个病弱的年轻人。

天王很勤奋,亲自写一批批的文告,阅读并批复各王的奏章,并有洞察政务的锐利眼光。我不是传教士,因而只能对他提出一种世俗的看法,但这种看法是强有力和有根据的,这就是天王的基督教仅仅是一个狂人对神明的极端亵渎,他的部下所信奉的宗教只是可笑的愚弄和闹剧而已。

天王是我所听说过最固执己见的异教徒。已经用各种形式向他谈、写、申述和宣讲基督教的真理,但他却比以前更加顽冥不化。外国传教士小心翼翼地将正统学说传给他,但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