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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她是外国姑娘吧?”

        “别去碰!她是位小姐呢!”

        “得了吧!尊贵的小姐怎么会和我们这样的人待在一块?……不过…她的皮肤可真漂亮啊!那么纯净细致的白色肌肤!”

        “所以她一定是位小姐,非常非常尊贵的小姐!一定是!”

        “哼,我才不相信呢!”

        …………

        谁在说话?……他们……是在说我吗?……

        可纶模模糊糊的想着,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闷得厉害,空气潮湿且浊臭。她感觉到身体在摇晃,这也许是大脑产生的幻觉,因为她的头疼得厉害,是被人打过了吧……让我想想……那时从王宫回到神殿,在门前碰见了大神官……他看上去不太对劲,眼神凶巴巴的……他问我是不是去见法老了……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对了,她就是从德卡寝宫中昂首挺胸走出来的第二王妃……她可真凶啊,一把将我拉到神殿的后花园里……然后他们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我想逃跑的……就是起身往外逃的时候,好象有人从后面袭击我……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哎呀,我的脑子该不会被打坏了吧,难怪有种脑震荡的晃动感!

        她急忙坐起来,想从病态的幻觉中清醒过来,这时在她旁边有人低呼道:“她醒了!”紧跟着,有灯光向她靠近,一张稚气的孩子脸凑上来,脸上两只活泼明亮的黑眼睛,直直打量着她。

        “你是谁啊?”可纶转头看着他问道。

        “哇!”这孩子大叫一声,说不上是惊惧还是喜悦,“姐,她的眼睛是绿颜色的!象透明的水滴一样!”

        一个女子从后面抱住他,低声斥道:“别嚷嚷!她是外国姑娘呀!眼睛不是黑色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她说着也仔细瞧了可纶一眼,忍不住又道:“她的确长的和我们不太一样,不过……她可真漂亮呀!”

        她在称赞我吗?我会以为她是在讽刺我,可纶盯着这女子,在这样的美人面前,任谁对会对自己的相貌自惭形秽的,更何况这女子的美,柔到极处,媚到极处,可纶望尘莫及。

        “小姐,”是那女子在讲话,“你还好吧?”

        我很确定我是清醒着的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的身体在晃?可纶极力稳定着自己,说道:“谢谢,我很好——奇怪啊,我怎么觉得一摇一摆好象在船上似的?”

        “我们是在船上呀!你瞧,放在那边的陶罐是没有卖掉的雪松油,角落里是从埃及购回的货物,都是要运回腓尼基去的。”

        “腓——尼——基?!”可纶迟疑着念出这个陌生的地名,“那是在哪里?上埃及?下埃及?”

        “在大绿海边,”那女子回答,“您从没去过吗?那是由许多小城邦组成的国家,赫梯与埃及都在争夺着的地方。我们要去的推罗,就是在赫梯皇家的统治之下。”

        这些闻所未闻的地名令可纶恐惧起来,“我们——还在埃及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吓坏了自己。

        “船昨天就离开下埃及的舍易斯港入海了。大绿海的风吹的这样急,我想我们现在已经出了法老统治的海域了。”

        怎么办?叫一千声上帝,能把我从这个噩梦中唤醒吗?在这个什么大绿海上,我到哪里去找‘神之居’回家啊?可纶心慌意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突觉胸口一阵恶心,差点没昏厥过去,她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努力抑制着想呕吐的冲动,从牙缝中挤出自己的愿望:“我……必须……回去!……必须……回……埃及……埃及去!”

        女子扶住她,柔声安慰道:“别激动!你大概很少乘船吧,不安静的坐着,会觉得很难受的。你要是想埃及,总会有机会的,也许你的主人恰好是埃及人,那你可以又和他渡过大绿海回埃及去了!”

        “我的主人恰好是埃及人?!”可纶倒抽一口凉气,“我的主人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主人!”

        女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动不动注视着可纶,好象看见了一个从不曾见过的怪物。沉默间,她们的头顶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有火光透了进来,通往甲板的舱门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慢慢走了下来,手上拿着一盏风灯,他瞟了一眼可纶,脸上微现喜色:“醒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会有什么毛病,那样的话,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你在跟我讲话啊?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跟你的女奴吗?先买面镜子照照自己吧!就凭你也配?!你有什么权力,竟敢对我讲这种话!”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直冲进大脑,可纶咬牙切齿冲着那男人发脾气。

        男人转手甩了可纶一记耳光,“这就是权力!”他的声音又冷又硬,“这大绿海就是腓尼基商人的天下,你这样卑贱的女奴,也配对我这样嚣张?再多嘴,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要杀了你!你看着吧,我说的出做的到,我一定要杀了你!!!”可纶气得昏了头,冲上去把那腓尼基商人推来搡去,双手扑打着,想扇回他几个耳光。

        商人因为一手拿着风灯,所以只能腾出一只手来自卫。埃及的女奴哪有这么凶悍的?她简直就是托罗斯山脉的亚马逊战士。混乱之中,风灯还是掉在了地上,纸草做的灯罩很快烧了起来。刚解放了一只手的商人顿时顾不得去反击可纶,慌忙将可纶推开,脱下外袍奋力扑火。所幸他反应迅速,火苗在蔓延到雪松油桶之前就被扑灭了。

        “倒霉……”使尽气力的商人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瞪着可纶,并防备着这个怒气冲冲的女奴再度扑上来,“我对你算客气了,要是弄伤了你,肯定卖不回本。所以你还是老实点,要真惹火了我,就把你扔下大绿海去喂鱼!”

        “你这个傻瓜!”可纶恨恨道,“要是你送我回埃及去,我会给你一船黄金!”

        “不行!”这个腓尼基人居然一口回绝了一船黄金的诱惑,斩钉截铁道,“我答应过你的卖主,不会让你再踏上埃及的土地!”

        “我的卖主?!他是谁?”

        “腓尼基人买卖交易,从来都是诚实守信,我只有一条舌头,不会胡乱讲话!”他神色阴郁地说完,不再理会可纶,朝退缩在角落的女子招手说道,“你,跟我上去!”

        那女子惶乱起来,怯怯地道:“这样不好吧!主人会看出来的,没人会要买我的!”

        商人大怒,狠狠揪住她的头发,用力抽她耳光,骂道:“你以为你还是处女吗?少在我面前装了!我没时间跟你磨,乖乖给我上去!”

        “我没有!我没有!”那女子哭起来,她身边的孩子像只小老虎般猛扑上去,对着那商人乱踢乱咬,喊道:“快放开我姐姐!我不许你打她!”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快放开她,你没看见她在哭吗?真没见过象你这么色胆包天的男人,真有够无耻的!”可纶用力想要将那女子从商人的手中拉出来。可那女子只会哭泣着哀求着,却毫不反抗。

        “给我滚开!”商人恶狠狠地将孩子摔开,又将可纶一推,攥住那女子就要往上走。

        “喂!”这时可纶大叫一声,“如果我给你钱,你肯放过她吗?”

        商人转过头来,神色古怪的看着她,似乎觉得很好笑,“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还会有钱?”他问。

        “这个!”可纶赶紧脱下自己的戒指,那是在原来的世界时就一直戴着的装饰物,“这个够了吗?”

        “是银质的吗?”商人借助着微弱的灯光想看清楚可纶手中的指环。

        “有没有搞错?这可是铂金的,银的?!亏你想的出,有没有识货的眼光啊,铂金比银子要贵重得多,而且上面还镶了一粒钻呢——哎,你别想抢过去,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它吞下去!我不怕告诉你,铂金比黄金都值钱,不过一碰到人的血,马上就会化掉,那样的话,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怎么样,这笔交易你干不干?”

        “你想怎么样?”商人冷冷问她,看样子是有点心动了。可纶在心里窃喜,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指环归你,这个姑娘和这个——这个男孩归我了!”她刚刚才分辨出这个眉目清秀的孩子是个男的。

        商人冷笑,“就凭小小一枚指环想买两样东西?你也太贪心了。何况这女人早已被人用大价钱定下了,我只不过是将她送到货主的手上。而在那之前,我自然是要尝点甜头!”

        “啊?”可纶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对付这家伙。这时那女子哭着向她哀求道:“小姐,请你买下我的弟弟吧,求求您,他要是跟着我,一定会被卖到更遥远的地方去的。求您买下他吧,您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没等她说完,可纶就在混乱的思维理清之前下了决定,“那么,我就要这个孩子!另外还有一条,那就是你永远都不能来骚扰我们!可真是便宜你了,这个戒指你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而我就这两个条件,你答应吗?”

        “好!”商人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速度之快出乎可纶的意料,“这小鬼我根本就不想要,那就给你吧!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把戒指给我吧!”

        “拿了戒指就赶快给我滚!”可纶说着将指环狠狠扔到他身上,商人急忙接住了,一面掂量着份量,一面快步走上甲板,关上了舱门,并且很聪明地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下去的。

        而在舱内,大战了一场的可纶真要虚脱了,她疲乏地靠着舱壁坐到地上,还要不停地在心里寻求自我安慰:这里至少比总督府的地牢好太多了。

        此时,舱中响起那位女子细细柔柔的声音:“过来,纳科特!”

        男孩走到她跟前:“姐姐!”

        “纳科特!你这漂亮的、漂亮的小鬼呵!”她叹息着,注视着她的弟弟,灯火的微光在她眼中闪闪波动,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处境下,她依然是惊人的美丽着。她牵起弟弟的手,转而望住可纶,说道:“谢谢您,小姐。像我这样卑贱的人是没有资格亲吻您脚边的尘土的,但阿曼决不会忘记您的恩德,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只求您在那时,能允许我赎回我的弟弟!”

        “你弟弟是自由的。”可纶苦恼的说,“我现在自己都是奴隶了,保护不了你的弟弟,你还是带他离开吧。”

        “不啊,小姐,您的仁慈使您的脸庞闪着光芒,您很快就会脱离这样的境地,获得自由,快乐的生活。您是天生的尊贵之人,与生俱来的高贵不会因为苦难而改变,而阿曼,却将要跌入地狱的底层………所以无论如何,请您将纳科特留在您的身边吧!”

        可纶觉得她尽在说些一相情愿的幻想之词,找不到符合她的话,只好问道:“你名叫阿曼?”

        那女子极缓极缓地点点头,轻声道:“我是一个很低贱很卑微的奴隶,永远都是。生下来就是为了赎清前世的罪孽,原不该有任何奢望。可是神垂怜我,将纳科特赐给我,那样漂亮,聪明,热爱着我的弟弟啊!”她的柔软声音忽地热烈起来,“神啊!”她低低地,低低地叹息,“我多想!多想守护好我的弟弟啊!可是我却不能够,在我的罪孽赎清之前,小姐,请带纳科特走吧,我不愿让他受人唾骂,在他长大的时候,我不愿让他跟在我的身边!”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要拒绝这样的美女也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纶叹口气,说道:“如果我能够获得自由,我一定会好好安顿你的弟弟。阿曼姑娘,你——放心吧!”

        她说完这些话,转头不去看那女子脸上欣喜的表情,她没办法与阿曼分享这喜悦。心乱如麻的可纶,躺在腓尼基人的远航船里,想着未来不能预知的命运,在这古代的地中海上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