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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埃及之母尼罗河由下埃及的吉萨开始,分成数条支流汇入大绿海。舍伊斯,阿瓦利斯和坦尼斯都是其中著名的港口。马匹、奴隶、陶器源源不绝自巴勒斯坦运来,由此进入埃及。除了日夜繁忙的港口之外,在坦尼斯通向铜矿及绿松石矿的陆道上,同样有来自各国的商旅队伍川流不息。沿着这条商路马不停蹄地走上十天左右,就可以到达毕布勒城,这是埃及在尼罗河流域以外离本土最近的一个殖民地。近一个月以来,有关战争的传闻如焚风一样传遍埃及全境。有消息说,法老将要封锁这条通往毕布勒的陆道,不再允许商人们与毕布勒进行贸易往来,因此大部分有经验的买卖人都心里明白,跑完了这一趟,就该缓下步子,静观其变了。

        在这人心惶惶的非常时期,再大胆的商人也绝不会冒险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去叩响毕布勒的城门。正急需军备物资的汨公主很可能安排了不问理由的杀人法庭,随便寻个借口就好将货物一网打尽,统统没收,更有可能将辛苦贩运货物的商人们杀得干净,不落痕迹。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证实,毕布勒的铁碗人物汨公主是否真如传言一般冷血无情,不过当然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平安来回一趟就足够了,毕布勒城的那点儿小赚头实在不值得让人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这一阵绕道避开的商人越来越多,城门前的大道是日复一日的冷清——尤其是在今天这样暗沉的夜晚,就更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守兵这么一相情愿的寻思着,试着躲过卫队长的监督,在风里站立着打上一个盹。这并不困难,困倦感迅速为他找到入梦的途径,就在他沉迷梦乡之前——偏偏就在他将睡未睡之时,耳朵捕捉到了自远而近的马蹄声。守兵惊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借着火光试图看轻来者何人。

        当先一匹白马上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眉清目秀,看上去极其年轻,不会超过十八岁,算个少年而已。在他身后的马上,坐着一位埃及装束的女子,低垂着头,将脸隐在了风帽的阴影之中。

        “把门打开!”少年仰起脸大声吩咐道,“西顿王子曼图赫□□,到访此地,请求会见毕布勒王!”

        “快去禀告王!快去禀告王!”

        守兵们一路口耳相传,接着便有传令兵飞奔至王宫,片刻后便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急急忙忙迎了出来,一面坐上软轿,一面命令轿夫道:“给我尽可能的快!前往城门!快点!”

        曼图赫□□并没有在夜风中久候,城门很快徐徐开启,门后迎出了笑容满面的毕布勒王:“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啊!您深夜来访,光降本邦!旅途辛苦了,殿下!”

        西顿王子鞠了一躬,“我代表父王向您致敬,毕布勒王。您的热忱令我万分感激!我远自底比斯迩来,往赫梯去,途经此处,多有叨扰!”

        “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是毕布勒全城的光荣!这就请前往王宫享用夜宴吧!”毕布勒王将王子一行人请入同来的软轿,没忘记向王子身后那个一言不发的女人瞧了一眼。

        他那注意的目光逼得曼图赫□□抢先解释道:“这是我随身的侍妾,天生的害羞脾气,见不得大场面。毕布勒王,您大可不必介意!”

        “哪里会介意!王子的爱妾也是毕布勒的贵客啊!”毕布勒王不再关心那个女子,朝曼图赫□□笑道,“请上软轿吧!”

        若非要与埃及王的新宫一起比较,那毕布勒的王宫真是寒酸地可以。尽管奇异的建筑样式有其特别之处,但骨子里的简陋粗糙还是在昏沉夜色中暴露无疑。不过对劳累的旅人来说,美与不美实在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只要能有温热的酒,能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上看着歌舞喝下酒,那就要疑心自己是置身天堂了。

        “赫梯一向与埃及争夺腓尼基的领地,殿下此次前往赫梯,是作为法老的友好使者去和穆尔西利斯王子见面谈判吧?”毕布勒王亲自为曼图赫□□斟满酒,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哦?”西顿少年哼了一声,“陛下为什么将我与埃及王扯上关系呢?”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嘛!埃及的神使由推罗返回底比斯时,您不就是跟随在法老与‘未知’身畔吗?这样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我看您是有些误会了,尊敬的毕布勒王,事实上……”西顿王子顿了一顿,他看见那侍妾身形一动,连忙问道,“您要什么?我给您取吧!”

        “水………”一个声音极低极低从风帽下传出。

        曼图赫□□立刻唤侍从拿来了水罐,亲手倒了一杯搁进那女子手中,但那女子却并不喝,她微仰起头,靠近王子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放心吧,我有分寸。”曼图赫□□答道,他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继续对着毕布勒王说道,“对不起,刚才没有说完……事实上,上次我去埃及,与法老无关。是应推罗公主的要求,护送‘未知’安全度过大绿海返回埃及。您知道,阿尔启迪凯公主从来都非常喜欢‘未知’。”

        “既然王子这样说,”毕布勒王朝坐在一旁的那位“侍妾”看了一眼,“想来外界的传说皆不可轻信。不过,有一件事王子一定很清楚,听说那位神使不久之前突然在埃及消失得无影无踪,法老铁骑踏遍上下埃及都不能将她找回,此事可当真?”

        “我不知道现在消息传得竟是这样缓慢!”曼图赫□□一脸讶异,“在我从埃及起程之前,法老就已经昭告天下,声称神使‘未知’是回到神那边去了。”他说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津津有味。

        毕布勒王再将酒杯朝他递了递,“真是多有怠慢了,一时之间,也不能找到更好的酒来,还请王子对付着喝两口吧。这虽不能比埃及王宫的琼浆玉液,却也毕布勒城中一等一的窖藏佳酿了。”他笑着自己也喝了几口,又道,“法老的昭告也算是个掩人耳目的高招了。象毕布勒这样的附属城原该对它信之不疑的。我那小女儿阿汨,不知天高地厚,当着我的面对法老的昭告嗤之以鼻,说什么其中必有隐情。若是有幸得到殿下的接见,还请殿下替我好好驳斥她一顿。”

        “我久仰汨公主的大名了。”曼图赫□□懒洋洋道,“她果真聪明,要说这隐情嘛,也不能说是没有……”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有新烤出的羊肉被送到了席上,曼图赫□□先取了一块,细心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送到那“侍妾”手中,柔声道,“您一定是累了,多少还是吃一点吧,然后我就送您去歇息,好么?”


        女子点点头,慢慢吃了一口。毕布勒王注视着曼图赫□□与他的“侍妾”,目光之中,很有些探究的味道。

        西顿王子再度回到席上,如先前那样继续接着原来的话往下说道,“非常抱歉。陛下如果关心的是那不为人知的隐情,我倒是可以直言相告。反正我也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埃及的神使‘未知’,是因为某种感情,突然之间对法老彻底的失望了,才打算回到神那里去的。”

        “打算?莫非她还并不曾离开?”毕布勒王追问道,随即他瞥了一眼大口吃肉的曼图赫□□,“莫非殿下知道她的下落?”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毕布勒王。法老与穆尔西利斯王子都迫切想要寻到‘未知’,万一风声传出去,流言所经之地,皆会成为两强相争的修罗场!”他凑近毕布勒王悄声道,“此事你知我知,再不可让别人知晓了!”

        “那是,那是!”毕布勒王忙不迭附和道,“想来殿下是确知神使藏身何处了?”

        曼图赫□□不置可否,目光却朝那“侍妾”望了一眼。

        他这一望,即使毕布勒王先前很有点怀疑,这会儿也完全释然了。“当然!是我一时糊涂了。”他笑呵呵道,“您是神使忠心耿耿的保护者啊!——这是用土法烧制的鹅肉,请您的侍妾也一起尝尝。殿下,您别只顾着喝水,请饮些美酒吧!”

        “惭愧,我喝不了多少酒就会大醉不醒。最近一次醉倒之后,我这侍妾就不允许我再碰酒了,哈哈,真是没办法啊!”

        “殿下对这侍妾倒很宠爱嘛!”毕布勒王笑眯眯道,“几乎都有些恭敬了!”

        “让您见笑了,陛下!”曼图赫□□回答,“您不介意我以水代酒与您痛饮吧?”

        “随您高兴,殿下!毕竟是西顿王子,果然是与常人不同,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在毕布勒盘亘几天呢?春天的毕布勒是很美的。”

        “我哪有这个闲工夫游山玩水?”曼图赫□□往后一靠,斜睨着身边的长者,“况且,我若留下,岂不会有碍您的‘大事’?”

        毕布勒王哈哈大笑,嘴角有些抽搐,干巴巴的笑声也没能掩饰住他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心虚。只能装作没有听见后半句话的样子说道:“您向来是闲不住的忙人,我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殿下正是年少,美貌侍妾又相伴左右,为什么不让自己在这风景优美之处多玩几天呢?”

        “我那侍妾吗?”西顿王子嘴边浮起一个微笑,令他显得很和蔼。倘若要深究这个微笑的用意,想必毕布勒王是会恐惧的,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明白。“她倒是挺贪玩的,所以求着我带她去赫梯。至于停留毕布勒游玩,她却从未想过。”

        “想来她是从没来过这里吧?”毕布勒王笑道,“赫梯那边正在对北方用兵,哈图萨司乱成一片。您有要事在身,自然另当别论。但要一位柔弱女子到那兵荒马乱的地方去玩,您不觉得危险了些吗?”

        曼图赫□□笑着点了点头,“您说的也是啊,即使到了赫梯,我也不可能整天陪着她。但哈图萨司我是不去不行的,看来留她在这里似乎更合适些——您对这事很热心啊,毕布勒王?”

        “其实,我也有一些私心,”毕布勒王急忙道,“我那小女儿,也是顽皮的不得了。她的兄弟姐妹都被派遣在外,一向孤单惯了,若能有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玩样,她准会乐坏的!”

        “您的小女儿汨公主,与我这侍妾确实差不了几岁。”西顿王子道,“不过我听说她近期一直在巴勒斯坦北部的美吉多,好象是在那招兵买马什么的………”

        “谣言!谣言!阿汨还是个小丫头,她懂什么啊?没几天就要回来了,因为巴勒斯坦王想娶她为王妃,才邀请她去美吉多玩哪!”

        “原来如此!”曼图赫□□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毕布勒王,站起身来,“明天我一定得动身去哈图萨司,而我这侍妾………”他征询地望向那女子,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垂首说道:“我很愿意留下陪伴汨公主!”

        毕布勒王闻之大喜,而曼图赫□□则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就有劳毕布勒王了!”他无奈中朝毕布勒王说道。

        “荣幸之至!”对方回答。

        之后两人都笑了起来,各自为心中计划的实现而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