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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非是不把我当人看,  所以才会牺牲我,  换作你们老婆孩子你们会不会跳出来?她很想“哼”上一声的,  但是何必,  生气已经被曹玉笙知道,  他今天这么做表面上也算仁至义尽,  面子十足了,  再要生气,  便是她于扬没风度了.  他无非是息事宁人.  于扬勉强扯了扯嘴唇作微笑状,  道:“啊,  没事,  没事.  ”但是三岁毛孩子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异样,  仿佛是重感冒时病人沙哑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曹玉笙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又道:“今天中午他们走,  我就不叫你去了.  你等下填张加班单子给我来批一下.”

于扬明白了,  这是作补偿呢,  便应了一声,  起身道:“曹总忙,  我出去了.”

走到外面,  对着天花板长长喘了口气,  心里一声冷笑,  要拉拢,  那也要看看是谁.  此刻如果赌气不填那张加班单上去,  不止是自己吃亏,  最主要是曹玉笙心里会留下印象,  她于扬对之有恨了,  她若是周建成的人也罢了,  偏她不是,  以后日子就只有更难过,  不如顺着他的意填了,  算是把梁子揭过.  不过,  于扬灵机一动,  找出以前每次加班的记录,  本来她以前被叫去应酬都是没有记录在加班的,  这次不如趁机一起填了,  干脆叫曹玉笙一起签了,  这样的话,  在曹玉笙心中她于扬就是个俗物了,  什么都可以拿钱来弥补.  这最好,  这次过节难保曹玉笙不防她,  她既然在这公司里没上进心,  不必要枉担了这虚名,  让曹玉笙以为她是个厉害人而处处留意她,  即使以后要走,  在的时候还是要舒舒服服的,  不能叫人赶了.

果然曹玉笙中午送走刘局他们后批了,  而且很不屑地在经过她旁边的时候把一叠单子轻摔在于扬桌上,  却是眼睛都没往这边转一下.  于扬看着他的背影过去,  心里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  看来不是个难算计的人.  也或许他的心思不会放在一个小小秘书身上.

于扬算准了时机,  大概是刘局下飞机的当儿,  拨去一个电话,  亲亲热热地叫声大姐,  闲拉几句家常.  对吴总这种人,  于扬承认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秀才遇见兵,  有理说不清.  但是只要是可以说理的,  有说理的地方,  于扬不承认自己有什么不如人家的地方.  刘局是个大方人,  闭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  和于扬说得很开心,  女人知道女人的事.

于扬相信自己有敏锐的直觉,  这个刘局可能是她的希望.  所以,  于扬决定必须从现在起好好熟悉公司的业务了,  这样才能接近刘局的圈子.  她掏出刘局的名片,  从字面上了解刘局公司所从事的业务,  然后上网寻找同类公司,  仔仔细细通读其中所有的公司简介和产品目录,  再去相关门户网站寻找交易报价等情况,  一早上下来,  于扬感觉到自己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然后需要了解周建成的公司了.  于扬看见其他员工说起来一口一个“我们公司”的,  但是于扬不知是因为进公司才三个月,  还是因为真有拥有过自己自有产权的公司,  所以对“我们公司”这种称呼没有认同感,  所以想起来的时候都是“周建成的公司”.

所以觉得曹玉笙这个角色也是满尴尬的,  周建成一直垂帘听政,  他这个总经理的角色就一直会妾身未分明,  名不正则言不顺,  管理起来定是处处牵制,  处处抵制,  可他身处其位却又不得不做事,  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可能这就是他时常宴请手下的原因吧,  搞好关系,  说话才会有人听.  不过于扬已经不再相信酒桌上会交到朋友,  自己出事,  跑掉最快的就是那帮酒肉朋友.

以前,  每天都有报表递交曹玉笙和周建成,  都是放在于扬处过路,  于扬也是只尽收发室的作用,  除了出于习惯每月仔细看一遍《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  其他于扬都漠不关心.  但是今天送过来的报表于扬耐下心看了,  生产型企业与商贸型企业就是不同,  里面管理要复杂得多.  于扬一向自诩有精密的数字记忆头脑,  大不同于多数女性的形象记忆,  但是初次接触这些数字,  再加不熟悉产生数字的工艺流程,  于扬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就枯燥的数字更显枯燥.  罢,  还是踏实一点,  先熟悉生产工艺吧,  否则无法把那些数据有效联系起来,  如编网一样行成一个数据网.  但于扬就是不明白,  明明公司内部已经数据联网,  要看什么,  只要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就是,  还要这么浪费地打印复印出来干什么?据说老板和总经理的电脑还加了密,  他们可以看的某些内容别人看不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经营核心内容谁都可以看,  还要商业间谍干什么.  或许是习惯吧,  习惯了看白纸黑字,  大概看着电脑屏幕思维活动不灵.

于扬一向是说做就做的性格,  反正下午没什么大事,  两个头儿又暂时不在,  便问办公室主任要了一顶安全帽,  操着手去车间看人家怎么做.  好在于扬以前开车,  她一直烦高跟鞋开车不灵便,  多的是舒服的软底平跟鞋,  所以进车间没什么大问题.

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车间里的技术员,  男孩子们都很喜欢给女孩子讲这些,  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掏给你,  只要你睁着一双妙目认真地听.  于扬学工科的底子,  三两点拨便已入门,  被电话催上去时还抱走两本参考书,  一设备,  一工艺,  于扬一脸热情地道谢,  但不知道看不看得进这些书,  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决心,  看不进也得看了,  总不会比读书时候的那些三大力学叫人头痛吧.

回去时候人比较累,  逛了一下午车间不是玩的,  起码刺耳的声音就够折腾人.  但是原以为家里会热闹满门的,  没想到进去却是空空荡荡,  人迹全无,  忍不住就给范凯打了电话,  原来是两个孩子都已经安排了手术,  今天观察一天,  明天上手术台.  澍不放心,  在医院里陪孩子,  范凯自然也跟进.

于扬环视客厅,  见茶几上摊放着两张素描,  看样子是澍特意放显眼处给她看的.  一张一看就是她于扬,  难得的是澍画皮画骨也画精神,  她于扬嘴角一丝浅笑带出一脸的狡猾,  像一只微笑的狐狸,  看得她自己都乐.  另一张是一个陌生男子,  这人说不出哪儿长得好,  五官一般,  但是整张画活力四射,  这个陌生男子似乎随时会得“嘿”地一声,  朗笑着从画里蹦出来,  一看就是个热情的人.  看作画的日期是昨天,  难道是她昨晚错过的那个老志愿者?不会那么年轻吧,  看上去不老啊.  不过看神情也是应该像,  也就这么活力的人才会想到骑自行车环游,  也就这种热情的人才会做志愿者的工作.  于扬不排除澍画这画时候带进自己的景仰,  但是看看澍对她于扬神情准确的捕捉,  于扬相信澍的眼光.

就是比较不明白这种皮肉手术前为什么还需要观察,  似乎没有必要.  但是隔行如隔山,  也或许是那个老志愿者于医院的关系实在铁,  所以才会如此.  看来澍最近是会住在医院看护了.  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将要挑起多大的责任啊.  想到这儿,  于扬收拾了一些东西去医院.  她经常看见陪护的人睡在走廊,  或干脆趴在病床边.  他们经费一定紧张,  两个孩子不可能住双人间,  陪护的澍有得苦头可以吃了.  不过好在有精力充沛的范凯做苦力.

于扬拎着一大包东西进住院区,  看见有几个人进来在问询台那边闹,  有些人似乎天生的大嗓门,  不用脸红脖子粗,  就可以声震全搂,  于扬皱着眉头从那些人身边经过,  找到范凯电话里说的房间.  果然一个大房间里放着五张床位,  两个孩子占了两张,  其他几个看来是做过手术的,  但此刻被外面的吵闹声搅得睡不着,  都是没一付好脸色.

于扬见范凯正在吃饭,  心想有佳人在旁,  这种医院食堂饭看来都是香甜的.  把包交给澍,  道:“这里面是一个睡袋,  一些零食,  十一月的天气凉得快,  你还是当心一点的好.  ”其实于扬心里想的是这个澍虽然去农村援教,  但女孩子的本性都是爱干净的,  睡医院的床和被子一定如卧针毡,  套一个睡袋方便干净,  多好.

果然澍非常喜欢,  拿着睡袋左看右看,  笑道:“还是于姐想得周到.”

于扬看一眼范凯,  微笑道:“那当然,  总比那些满脸臭屁其实啥都不知的人好一些.  对了,  你想看什么书,  听什么音乐,  我给你去找.”

范凯立刻道:“某些人一脸臭屁,  只会婆婆妈妈,  这些书啊,  MP3啊早就准备下了,  你看看小男孩耳朵上挂的是什么?”  

于扬笑嘻嘻看看他,  再看看澍,  见澍也是在一边乐.  这时一个病人嘀咕道:“还在吵,  还在吵,  昨天已经吵过一回了,  今天还要吵,  让不让我们休息了.”

澍问:“昨天也吵了吗?吵了多久?现在都七点多了,  病人快睡觉了啊.”  那病人道:“昨天都吵道九点多,  但听说他们占理,  医院有错,  所以医院一直拿他们没办法.”

澍道:“占理也不能影响其他病人啊,  我们大家还要休息呢.  不是说八点清退闲杂人吗?难道不会用强?”  于扬道:“谁愿意出那头得罪苦主啊.”

澍想了想,  慢悠悠道:“不,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苦主了,  他们试图通过骚扰其他病人要挟医院答应他们什么条件,  不管他们的出发点有多合理,  但是这种办法是以损害其他病人为基础的,  他们现在是在害人.”

那个被吵得睡不着的病人听了哼哼道:“我要可以动了,  第一件事就是挥拳揍他们一顿.  不过医院领导也不是东西,  问题不解决,  也不对这种人采取强制措施,  累我们吃苦.”

澍起身道:“要不我去和他们讲讲道理,  他们现在听不进医院里面医生的话,  旁人又不劝,  所以他们可能走极端了.”

于扬道:“我看他们情绪激动,  你一个女孩子话又说不响,  可能吃亏,  既然他们昨天知道九点多回去,  今天也会一样的吧.”

澍却是起身,  两眼精光闪烁,  “我就尝试一下,  他们即使生气,  也未必会动手打我这么个小女子.”

于扬心想:人心岂是讲道理的.  但是范凯也站了起来,  道:“吵什么吵,  嗓门大就是有道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