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最多的还是坐在书房里, 只开一盏台灯, 手头一支笔, 一张纸, 想到什么就记录下来. 这一仗太关键, 必须任何时候都不能出一丝纰漏, 否则前功尽弃. 最难的还是怎么周旋于这帮江湖经验十足的老狐狸中间, 言行如何才能滴水不漏. 所以必须事前做好精密安排, 想好他们的应答, 想好自己的应对, 务求不会前言不搭后语. 走棋看三步, 尤其对手都不是轻量级的, 不是件马虎得起的事.
而打官司也不是说打就打的, 起诉书, 证据, 证人, 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还有律师费和诉讼费. 于是这几天白天, 于扬便是律师事务所、自己办公桌、和周建成的办公室三点一线, 还得和风细雨地培养一个新招的看上去娇嫩的总经理秘书. 只是于扬觉得奇怪, 怎么那么快就招来了总经理秘书, 简直与在门口等着拉进来那么快. 可见以前怀疑曹玉笙想换掉她是有道理的, 瞧这新人都是早就找好的. 但不知如果没出现这个官司的话, 曹玉笙将如何发落她于扬呢?真是个疑问. 原来自己在算计着曹玉笙, 曹玉笙一样也不是傻瓜, 坐等着被她算计.
脑袋高速运转, 人非常兴奋, 晚上睡梦中都会忽然想出一个好点子, 但是反应在脸上的话, 真是不能细看, 毕竟是三十岁了, 几天折腾就可以出效果. 这天梅欣可邀她吃晚饭, 坐下互看, 两人都是熊猫眼. 连梅欣可都问:“小扬, 你脸色不好. 去年好像于士杰说起过你公司开不下去的事, 你不会是还在想不开吧?那你以后也不要说我了, 两人半斤八两.”
于扬忍不住掏出小镜子看, “有那么严重吗?看不出啊. 不过我睡眠少了点, 精神可是满好的. 而且我早不再想自己公司开不下去的事了, 你以为是演苦情戏啊, 我现在有吃有住有工作, 老板还挺看重我, 一点不落魄, 只是工作忙了一点, 睡觉不安稳. 这年纪还真是不行了, 说老就老. 呀, 你不是海南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梅欣可道:“这不是儿子要开学了嘛. 小扬啊, 其实你完全可以问于士杰借点钱再做一行生意的, 干吗给人打工去呢?”
于扬最近与律师打交道打多了, 说话不知不觉也条理分明起来, “两个原因, 一个是没看准什么生意, 愣头愣脑就跳进去做, 不是翻船就是做不起来;另一个原因是你, 当时我要是问于总借钱的话, 你还不跟我闹死, 这个险我可不冒.”
梅欣可不由得尴尬地笑道:“你这张嘴能不能客气一点, 现在我好歹是你的梅姐.” 于扬道:“那这顿饭你请客的话, 我就吃人家的嘴软, 不说你了.”
梅欣可笑道:“这还不是一句话, 早就想请你了, 你就是不给我面子不肯出来.”
于扬笑道:“你没见我黑眼圈吗?我可怜啊. 哪象你逍遥快活到海南享受去, 问你, 找了异性马杀鸡了没有?”
梅欣可一筷子就敲过来:“你这大姑娘, 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要命了, 要是叫于士杰听见非吓得眼珠子掉出来不可.”
于扬笑道:“就你听见, 你还特特意意找上去说这个不成?要不你们俩最后见面的时候不谈儿子就谈我吧. 起码枪口对外, 同仇敌忾.”
梅欣可真是一筷子敲下来:“你这丫头真是疯了, 拿我这个开玩笑起来, 敲我今天还请客不.”
于扬这时候却是一脸正经地道:“你看你看, 都快分到一半财产做富婆了, 连这点饭钱都不肯请客. 不过梅姐你看来是恢复得很快了, 开玩笑已经没事, 换以前的话, 你还不拂袖而走?所以说嘛, 其实人都是很弹性的, 没有吃不了的苦, 只有享不了的福.”
梅欣可呆了一下, 这才简短地道:“是. 人还真是贱.”
于扬道:“说什么呢, 生命力强怎么是贱了?说说, 你准备后面怎么过日子, 现在没人回来吃饭, 儿子又在外地读书, 你总不至于天天出门做美容吧?”
梅欣可道:“做什么美容, 都一把年纪了, 再做也是一脸皱纹.”
于扬笑道:“要做, 你这以后手头一大笔现金, 不知多少男人追着上来找你, 你总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吧?其实我问你干什么真是白问, 你以后就是拒绝找上门来的男人就有得你可以忙了. ”于扬知道此时与她说正经的, 她反而会难受, 不如插科打诨. 时间一长, 她自然会忘记.
梅欣可又是一筷子敲过来:“不得了了, 这小丫头满嘴胡话, 你别光顾着说我, 你倒是自己找个来给我瞧瞧, 你现在有那么多产业, 人又年轻, 追你的才多.”
于扬笑道:“那可不一样, 我这种人人家看着我都怵头, 哪里敢找上门来.” 话才说完, 陈星的电话不早不晚就赶了进来, “今天难得在外面吃饭啊, 在哪里?”
于扬前两天一直拒绝陈星一起吃饭的要求, 说是忙, 但今天都已经听得出在外面了, 只得道:“在听柳吃饭, 你没吃的话也过来一起吃吧.”
梅欣可听了笑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是谁, 胆子那么大看见你不怵头.” 于扬做个鬼脸, 笑道:“一个傻大胆, 直肠子.”
梅欣可却是沉下脸道:“老公傻一点才好啊, 管得住, 太聪明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豁边了.”
于扬当不知道, 笑嘻嘻道:“那正好, 等下他人过来, 你看着喜欢的话, 现在就可以发展起来了, 我一定帮你说尽好话.”
梅欣可都没时间感慨, 就被于扬气得打断, 由不得道:“小扬, 你怎么现在都没一点正经, 人家小男孩喜欢你, 你这么糟蹋人家.”
于扬笑道:“梅姐, 不瞒你说, 我还觉得我以前做人太正经了一点, 什么事都帮人家想好, 不要亏待别人, 大家都有口饭吃. 现在才知道, 自己好才是最要紧的. 我好的时候, 朋友自然会有, 我不好的时候, 哪里还有朋友, 不来踩我一脚已经是好的了. 你啊, 也是看明白一点, 钱在自己手里抓紧了, 这样你才自己过得好, 也会有朋友, 否则太大手大脚的话, 一是人的胃口是填不满的, 二是你的钱也是有限. 到时靠儿子去吗?迟早被儿媳难看掉. ”于扬说出这些, 自己也呆住, 怎么会和梅欣可说这些话?两三杯红酒哪里撬得开自己的口, 看来最近也是憋得慌了, 逮谁都说得出这话来.
梅欣可却是低头想了好久才道:“这我还能不知道?以前是抓的, 但是后来自己水平不够, 于士杰东设一个分支, 西设一个工厂, 抓不起来了, 我一个脑袋怎么搞得清这些东西. 以后就不会了, 大不了钱都放在银行里, 谁问我要钱, 没有!要命一条. 老公靠不住, 儿子到时娶了媳妇忘了娘, 还是钱最靠得住. 小扬, 我要是分得财产多的话, 你是不是会对我好一点?”
于扬忍不住要翻白眼, 但是嘴里却笑道:“梅姐, 你要我对你好干什么?该不会你是现今最时髦的蕾丝边了吧?”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这人现在最敏感的时候, 说什么都不讨好.
梅欣可问:“蕾丝边是什么?人怎么会是蕾丝边?” 于扬笑道:“我要说出来你又要说我不正经了. 这个蕾丝边嘛, 是一个英语单词的读音, 就是女同性恋啊.”
梅欣可顿时和身扑上, 要拧于扬的腮帮子, 于扬看她来势汹汹, 忙跳开讨绕, 正好撞到急急赶过来的陈星. 陈星拦在两人中间, 笑问:“怎么回事?”
见梅欣可忙着打量陈星, 于扬忙道:“没事没事, 这个梅姐没吃过猪头肉, 想把我掰了吃. 梅姐, 陈星.”
梅欣可看看于扬, 再看看陈星, 才微笑道:“来, 一起坐. 喜欢吃什么尽管点, 我请客.”
于扬笑着撇嘴道:“什么世道, 刚才还说不请客了, 见了个年轻男子就大方成这样了, 陈星啊, 你要鲍鱼还是要燕窝, 不要客气, 一点不要客气.”
梅欣可再敲一筷子, 佯怒道:“于扬, 你这丫头今天想把我气死. 陈星, 管管这家伙, 太滑头了.”
于扬却是拿着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微笑道:“我不好才衬得出你的好来啊.”
梅欣可立即想起她前面说过的把陈星让给他的话, 真是气极反笑:“你啊, 你这个狐狸精, 我都拿你没办法. 陈星一听心里大为赞同, 可不就是狐狸精. 但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插不进话, 只有旁边看着笑, 只觉得此刻于扬捉弄人时候的表情特别可爱.
于扬对梅欣可道:“梅姐, 陈星是开花圃的, 那里非常有趣,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过去散散心, 给他们修修枝, 捉捉虫去. 春天也快到了, 正好当作春游.”
陈星立刻道:“好, 哪天给我一个电话, 我来接你. 这是我名片. ”见于扬愿意给他认识朋友, 陈星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梅欣可仔细看了名片, 点头道:“好啊, 就这个礼拜天吧, 小扬你带路, 我们自己过去就是, 不要劳陈星过来接. 我年纪大了, 伺候点花花草草正是时候了.”
陈星道:“梅姐还年轻着呢, 那就那么说定了, 我星期六准备一下, 花园里烤肉吃.”
于扬见梅欣可连连叫好, 心想这好人还真不能当, 帮了别人, 搭上自己. 想到自己星期天就要出发去北方, 便把聚会时间定在周六.
吃完饭出来, 梅欣可笑嘻嘻地对于扬道:“这人好, 实在人, 可以放心.” 于扬哈哈一笑, 道:“那就说定了, 给你了.”
梅欣可顿时一个黑户掏心, 今天才真正发现做个君子动口不动手有多难. 但是上车开走后, 却觉得满心轻松, 这个于扬真是活宝, 也没见于扬怎么抬她哄她, 但她这一顿饭吃下来就是舒服了.
饭店离于扬家近, 看着梅欣可走后, 正也要开步走, 陈星问:“这个梅姐不是那个我第一次见你时候在饭店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