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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他住哪个房间?”  

于扬道:“周总没来,  全权委托律师在办.  这案子我没参与,  我只负责安排律师的生活起居,  不过会一直跟着他们走的,  明后天什么的到法院去了后应该会知道一点的.”

刘局道:“这龟孙子有胆打官司怎么就没胆过来了呢?你帮我转告他,  官司只管打,  想执行,  没门.”

于扬轻道:“大姐,  其实你给周总一个电话,  大家把事情讲明了,  何必还打官司呢,  时间不急,  即使受理了,  也是可以撤诉的啊.  都那么多年的交情了,  何必走到公堂上见的.  不过这是我孩子气的想法.”

刘局淡淡地道:“再说.  ”便挂了电话.

不过于扬听她说话有点虚,  不知是心虚还是身体虚,  但也从“再说”里面听出,  刘局是不会打电话给周建成的,  因为这时候打电话无疑是缔结城下之盟,  她注定吃亏,  不过于扬想,  最主要的怕是刘局不愿意低声下气吧?这人就是这点怪,  当杨白劳的比黄世仁还牛气.  否则知道打官司的消息了,  也不用给她于扬来电话,  直接找周建成不就得了?看来她也是穷途末路英雄迟暮了.

于扬不打算这会儿就把刘局的威胁告诉周建成,  否则没法解释刘局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个消息的现实.  准备明天这个时候再找周建成传达.

第二十八章

因为诉前保全,  刘局的公司给法院贴了封条.  虽然大门口的封条被不知什么人于深夜揭去,  但是里面车间设备上的封条张张都在,  上面都敲着法院的红章.

事情告一段落,  于扬等人回家,  但是于扬不愿意与莫律师同行,  带上徐汇中给她的国有资产转让的有关资料准备乘火车回家.  与人相处,  最能在出差时候看出人的本性,  莫律师这人在小处非常计较,  尤其是在钱上面,  从没见过他自己掏钱付过一次出租车费的.  居然有一次他自己打出租回来,  正好看见于扬经过,  也是要于扬替他付了,  于扬觉得这个人很不可思议,  所以不喜欢搭理他.

没想到晚上的火车,  早上却接到刘局的电话,  约于扬在公园里见面.  于扬想了好久,  觉得这个还是说了吧,  或许周建成以后也会知道,  瞒着他反而不美.  便给周建成打电话说如此这般.  不想周建成大声道:“你们既然约中午,  你设法拖住她,  我过来见个面,  当面谈好,  省得打官司,  我可以撤诉.  确实执行是一个问题,  她这个地头蛇应该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壮.”

于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  一时愣住.  如果给他们见了面,  并且谈好了私了,  那么徐镇长那边的借款怎么办?难道得自己垫了吗?这个垫一下倒是无所谓,  但是金行长那边的欠款也难了.  以后自己如果入主这个企业的话,  金行长是一定要用到的,  所以即使他不提,  现在也得替他考虑到.  而且还不知道他们会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要是两人达成妥协了呢?那自己岂不是如下棋一样,  一着错,  着着错了?但此时革命尚未成功,  周建成尚是她老板,  她也只有婉转地道:“周总,  我尽力而为,  能拖住多久是多久.  但是这样一来可能会因此失信于刘局,  让刘局对我也一起敌视,  我再过来办事会遇到蹲狗笼等待遇,  不过最主要的是,  刘局将废弃我这条现存的唯一与周总通话渠道.”

但是周建成道:“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  即使我们把她的设备争取来了,  但我也不敢在她的地皮上用那些设备,  只有拆了卖掉,  或者运回来.  不管怎样,  可能的话,  我还是要与她见个面,  面对面把话说了,  即使谈崩也算是尽力了.  你安排一下,  我立刻就动身过来.”

于扬明白,  周建成眼里主要的还是那笔钱,  她于扬若因设局让两人见面而得罪了刘局,  导致刘局背后对她下黑手,  这目前是不在周建成的考虑范围内的.  所以只有自救.  她也不愿意现在就得罪了刘局,  刘局现在还没死透,  还有能量,  她要是真的生气豁了出去,  自己这一块也是没有好处的.  再说以后还要在这块地皮上混呢.  便对周建成道:“好的,  我随时给周总短信.”

刘局指定的公园便是那天与徐汇中一起喝酒过的地方,  但是那天的记忆早随着酒精化光了,  只有旋来旋去找刘局说的那块纪念碑.  问了几个人才在一块非常僻静的地方找到,  而刘局已经等在那边.

一见面,  刘局反常地与于扬握了握手,  说声“难为你找到”,  便拿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于扬.  于扬也飞快地看仔细了,  刘局以往神采飞扬,  五六十年代妇女干部似的一张脸,  如今可见明显的松弛,  尤其是眼角嘴角,  皱纹都是愁苦地向下挂,  看得出她最近被焦虑折磨得走了人形.  于扬不说话,  坐到刘局身边等她说话.

刘局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周建成想干什么?”  于扬跟她实话实说:“周总想着您还他的货款,  如果您手头紧张的话,  可以用设备来抵.”

刘局道:“我的设备给他了,  我还怎么生产?”  

于扬听了心里直翻白眼,  你怎么生产,  你现在还有流动资金用来生产吗?欠钱不还,  还责怪别人讨钱,  还真有点强盗逻辑的味道了.  这会儿都是真心真意替周建成头大了.  但还是保持好态度,  微笑道:“大姐,  官司也已经进入程序了,  你做好准备没有?”  

刘局却是冷笑一声:“我活这么大,  什么官司没见过,  周建成要打官司,  可以,  我给他两条路,  一,  今天他打赢了,  我明天上诉,  我跟他拖到底,  看他耗不耗得起这个时间精力金钱,  律师费都要付死他,  他以为官司是容易打的吗?二,  最后我抗不住了,  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办法执行不.  什么东西,  我看着他长大的人,  想老娘头上动土?还说多年老关系,  也不知道商量商量,  我还会赖着钱不还?我什么人他打听清楚过没有,  即使局里下岗工人的钱,  我也是一分不差白送他们的,  我会赖他的钱?笑话,  天大的笑话.”

于扬只差一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叫贼喊捉贼,  这就是,  又一次同情一把周建成.  不过她提出的这两条路的前一条还真是不得不防,  否则官司旷日持久,  她于扬得手了也无法开展生产,  那么大笔的借款陷在那里不能动,  光利息就得把她掐死.  才要说话,  却听刘局狠狠地道:“我去个厕所.  ”于扬看着她急急走向公园里掩映在树枝中的厕所,  心里一动,  看她那牛拉不回的架势,  或许让周建成来见面也没事,  或许还可以激化矛盾.  有时候矛盾爆发的时候反而是解决问题的耗机会.  便给周建成发了个短消息.  即使他在飞机上,  下飞机他总会开机的,  这个时候周建成可倚仗着手机呢.

等刘局出来,  于扬对她说:“周总在北京,  他想见您,  但是怕您不见他,  如果可以的话,  叫他过来?”  

刘局冷笑道:“他还有脸来见我?他搞得我有家没法回,  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还敢来见我?”  

于扬忙道:“是啊是啊,  我记得小时候有句诅咒人的话,  说你要怎么怎么,  叫你吃官司.  虽然现在打官司正常得很,  法院开庭还要排班轮候,  但是大姐不一样,  什么道理不能说呢?非要借助第三方.  好像就是在告诉别人,  大姐这人讲不进理,  不采取强制手段不行似的.  想想是过分.  ”于扬想来想去,  估计刘局最不能接受的是官司强迫着她必须面对现实,  便干脆添油加醋说出来,  干脆给他们两人关系的创口上撒把盐,  叫他们的关系彻底断裂了才可方便她于扬行事.  于扬虽然觉得这么下暗手很不光明正大,  但是不下手段怎么可能谋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别说他们耗不起,  她于扬还要比他们心急呢.  再说这两个也不是善角儿.

刘局听了点头,  严肃地道:“可不是.  嘴巴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说话呗.  做人不讲道理,  比畜生还不如.  ”边说边激动地舞着手,  手臂拉长袖子收缩之际,  于扬忽然发现刘局手腕上有道紫红的痕迹,  这个颜色于扬熟悉得很,  当初那个吴总使蛮在她手碗上留下的也是类似颜色的乌青痕迹.  看那颜色,  还是新鲜得很.  刘局那年纪自然没有人会见色使蛮的,  难道她遭了谁的拳脚?讨债的?难道还有比周建成更棘手的债主?  

于扬道:“大姐,  不早,  我们去吃点中饭吧,  公园对面有家饭店,  我去吃过,  还是可以的.”

刘局却是皱皱眉头道:“小于,  我懒得走,  你去买两盒快餐来随便吃点,  咱娘俩说话要紧.”

于扬答应着离开,  心里还是巴望着这是刘局的调虎离山计,  叫她买快餐去,  刘局可以方便不失面子地溜掉不见周建成.  走到外面一看,  正是中餐时分,  前几天与徐汇中等人吃饭过的地方泊满车子,  看那些车号,  非富即贵,  不是一百号之内的,  就是后面一串八的,  心想怪不得刘局不愿意过来吃,  她这种场合里面认识的人太多,  这个时候她怎么也没脸出来见那些老友,  倒不是别人会怎么揶揄她,  她自己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于扬不知道刘局会不会溜,  到旁边KFC买了六对辣翅,  两个汉堡,  再加可乐,  心想即使刘局不吃,  自己也可以把这些辣翅消灭了.  但是拎着东西回去一看,  刘局一点没挪窝儿,  只是神色肃穆地坐在没叶子的大树斑驳的影子里想什么,  远远看着都有点心软.  走近了叫声“大姐”,  问道:“不知道大姐喜不喜欢肯德基,  我想着这个干净点,  吃起来方便.”

刘局虽然看见说了“这个好吃干净”,  但是只吃了三个鸡翅就罢手了,  只是一个劲喝可乐.  于扬看着满满一堆鸡翅都归自己,  反而是没了往日的胃口,  把汉堡当人物完成了也作罢.  刘局看着她吃完了才道:“你叫周建成来,  我和他谈谈.  我就在这儿等他.”

于扬心里有点捉摸不定,  让他们见面好呢,  还是不见面的好.  总觉得见面风险太大,  难以掌控.  所以就小心翼翼地道:“大姐,  咱还是别与周总这种人一般见识吧,  别的不说,  气着了自己可不好.  有什么话电话里也可以说,  反正不舒服了就挂掉,  没什么要紧的.”

刘局却是闭上眼睛,  靠在公园的木椅背上淡淡地道:“见面说才好,  我倒是要看看他生着什么坏水.”

于扬见此心里也彷徨得很,  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只有照做,  但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拿出手机给周建成打电话,  说刘局主动要见他,  并说了地址.  此刻不知怎地,  周建成却是思考了好久才问:“刘局平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