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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有好事者早把双方坚持的理论复述了一次,所以少年了然于胸,他抿抿了唇,道:“黑鸡。”

众人都感到意外,黑鸡病恹恹地躺在鸡笼里,身上有不少地方掉毛露出肉来,这样的鸡能站得起来似乎就算奇迹了。

王大哥失笑出声,嘲讽道:“好高明的眼光啊。”

少年不为所动:“其实继续争论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不如看看比赛吧。”

比赛一开始,红鸡、白鸡如鹤立鸡群,很快脱颖而出,黑鸡乱扑乱打竟然也闯入比赛了。后来,白鸡果然打败了红鸡,王大哥等人得意洋洋,但好景不长,最后貌不惊人的黑鸡胜了。

洪大哥老脸上挂不住了,愤然地嚷起来:“一定是有人使了妖法,我绝不会算错的,真是岂有此理。”眼光狐疑地朝少年瞟去。

少年微微一笑:“王大哥之说自然有道理,却忘记了这是比赛输赢,并不是比赛谁热,如果要比谁先被下锅做成白斩鸡,我看白鸡定然当仁不让。”旁人哄笑。

王大哥脸色发紫:“既然阁下神机妙算,不妨指点一二,也好让我们这些愚鲁之辈茅塞顿开。”

“在下不敢,本人学易未精,比不得在场各位老师高人,但王大哥既然吩咐下来,恭敬不如从命。”少年语气老成,毫不怯场。

王大哥心里越发不敢小瞧,但骑虎难下,只得咄咄逼人:“那便请说,要是说不上来,就足以证明是妖法作祟。”他话里言间都将矛头引向少年,暗示他使了妖法,影响了比赛的正常结果。

少年不疾不徐道:“宋时邵康节曾云‘数说当也。必须以理论之而后备。苟论数而不论理,则拘其一见而不验也。’”周围的人一阵茫然,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文绉绉了,便解释道:“断卦依象数,我们大家都知晓,但须以义理为基础,单一地拘泥于象数,而忽略实际,就会局限于经验成见而不灵验了。”有行内的人暗暗点头,皆觉得搔中了心中的痒处。“比如说,测人饮食得震卦,震应为龙,但按实际来说,岂有龙肉食之理?以义理来论,可取鲤鱼等水族替代之,这才不会出现荒唐的笑话。”众人纷纷点头。

王大哥知道他在暗指他所说的,火至热为白。他这思路虽是对的,却不够灵活。

少年接着道:“火未燃而烟先起,烟正为黑色,所以是黑鸡当赢。”

那边远远听见白鸡主人骂道:“这死瘟鸡,回家宰来下酒了,糟蹋老子的粮食。”这无疑印证了少年之前的断语。

众人皆击掌叹服。“好断法!这一着真如神来之笔了,火未燃而烟先起,高明高明!”

面对事实易理,王大哥哑口无言,也不得不服气了。

这少年正是宁一刀,如今已是十七岁了,五年来,他的易学大有进境,练气方面却受制于两脉之伤而得不到大的发展。他性喜结交江湖朋友,谈古论今,交流经验。江湖人士见他谈吐见识均不俗,都不敢因为他年少而小觑,称其为小先生。他先后运用自己所学的本领安抚了漂流的亡魂,并在海洋公园的旧楼上找出了唆使人心中悲哀绝望的女鬼,鲁大成的妻子正是因为中了鼓惑才抱着孩子跳楼而殁。宁一刀小试牛刀,一番激战后,运用安魂咒将其打入阴曹。另一方面,他一直关注着有关天成子的踪迹,但自从小兰事件以后,再也没有听到有流浪儿被残害的传闻。天成子仿佛是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了,怎么也找不着。

宁一刀调解完双方的纠纷,见寺后山上草木葱郁,清新自然,便发兴一游。清凉的山道,浓荫遮盖着头顶,沁人心脾的绿意弥漫四方。宁一刀心情淡静,一步步地数着苍老的石阶。突然头顶有人笑了声:“一共是三百八十九阶。”

宁一刀抬头从发声处看,见高处的树梢上坐着一个人,由于坐得高了,加上叶茂,只见得到他晃荡的腿,瞧不见相貌。宁一刀心思细腻,他见这树梢离地3米左右,且枝段弱小,很难承受住一个人的体重。在这摇摇欲坠的树干上还能谈笑自若,不是个疯子就有番过人的本领。

“这些年了,你还没变。”那人突然有些感慨地道。

宁一刀错愕道:“我?你是谁?”

那人分开枝叶,露出张诚朴的面膛,肤色古铜,是张经历过风沙霜尘的脸,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放出炽热的光。他一跃而下,壮健的身子比宁一刀足足高了半个头,一双粗糙的手,向宁一刀友好地递来。

宁一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个形象从脑海深处浮现,那个孤苦骄傲的背着长剑的孩子,在旷野里惊起飞鸟的冲天壮志,也是对黑暗邪恶的激愤怒吼。

宁一刀缓缓伸出手去,然后紧紧地抓住,两只手久久地握在一起。

“西门行,你总算是回来了!”

西门行咬住牙,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但眼神还是透露出感慨喟叹的意味。“是啊,五年了,该回来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自从三年前师伯在晋西深山中与妖怪搏斗时伤重谢世,我就一个人漂泊天涯,四处拜师,不敢懈怠。”

“你还是忘不掉那件事。”想到那件痛苦悲惨的往事,宁一刀心里就隐隐发痛,如果小兰还活着,现在也已经是个漂亮活泼的姑娘了。

西门行毅然道:“那件事虽不容易淡忘,但是此次回来,却不仅仅是为了小兰,而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危。只要这所城市还被阴影笼罩,我就无法安心修炼。”几年不见,西门行的胸怀宽广博大了,再也不复当初偏激愤世的孩子,渐渐成为了一名行走于都市的侠客,为了心中的正义和良知战斗到底。

西门行笑了笑:“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宁一刀仔细地打量他:“个头是长了不少,但你的心还是没变,一样的嫉恶如仇。”

西门行哑然失笑:“你的嘴巴倒还是一样能说的。”

宁一刀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西门行摇头道:“我并不是跟随你来的,而是早就到了这里。而且已经潜伏三天了,你也许会怪我回来为什么没先去找你,其实是因为我发现了有个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线索。”



宁一刀动容道:“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他心里隐隐猜到了答案。

西门行道:“不错,是关于妖魔的踪迹。”

宁一刀心中一凛,果然不出所料,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泽。”这里在靠近人烟稠密处,又是寺里的庙产,当地人都很尊敬寺院,自然不敢擅闯,加之山上草木繁茂,浓荫蔽日,实是闹中取静、躲避尘世的好所在。“这几年来,我也四处寻找天成子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得到消息,想不到你刚回来,就找到了。”他把西门行走后发生的一些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妖怪是天成子,事情也是凑巧,我四海为家,餐风露宿惯了,路过这里,便想到树上睡一宿,谁知道让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

西门行神色凝重道:“你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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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宗师第十七章魔爪

西门行早先坐着的树干旁有根更粗壮的树干,上面排列着几道奇怪的痕迹,深深地勒进了树身。宁一刀用手指试探地放进凹痕里,讶然道:“这是什么用东西弄出来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难道这是脚爪?!”这么大的脚爪,绝不是普通鸟雀留下的,根据脚爪的大小再按照鸟类的比例来推测它的体形,翼展甚至超过两丈,这般的庞然大物足可轻易地叼羊猎牛了,自然掳人也不在话下。当今世上现存的最大鸟类,是鸵鸟,会飞行的最大鸟类是一种稀有的雕,在地球的另一侧,远隔重洋,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而这只禽类大概比鸵鸟还大些,现今这样大的飞禽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便神色异样地抬头道:“你怀疑是天成子?”

西门行将目光投到爪痕上:“不错,你看这脚爪的大小和力道,仅仅是栖身的树木也被勒出深沟,如果用来掏挖头颅的脑髓,不是更轻而易举么?”他的声音微微地发颤,虽然时隔日久,但梦魇般痛苦的回忆还是会将他煎熬,毕身难忘记。

宁一刀抚摩着爪痕,同意他的看法:“不错,是了,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话音一顿,“可是仔细看,这爪痕已经生出了青苔,估计距离现在应该有一段较长的时日了。”

西门行自然也知道,但他总不甘心放掉仅有的一点线索,“虽然不是最近留下的痕迹,但他既然在这里出现过,说不定附近有他的隐秘巢穴,假使空中飞掠过体形这般庞大的物体,绝不会不为人知的。”

宁一刀脑里忽然闪过一丝念头,却没有抓住,他觉得西门行的话里有点东西提醒了他,可他却一时间偏偏没想起来。“你想在这里一直等下去,直到妖魔再次出现为止?”

西门行深沉地道:“天成子既然是鸟形人身,说不定也赋有鸟的习性。”

宁一刀一怔,已然想到:“你是说迁徙?”侯鸟不远万里也要飞回原来的栖息地,即使途中关山万里险阻重重。天成子是不是也有这样原始的野性?一种本能会驱使他再次回到原地?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同时也意味着这会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宁一刀道:“可你能等多久?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西门行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打算等两年。”

宁一刀道:“你。。。”在他想来,这样守株待兔的办法实在太笨拙了,并且没有必然的结果,很可能等待两年后的结局是一无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