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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就灯下一看,只见薄如鲜绢的宣纸上,一笔秀丽字迹,宛如龙飞凤舞,撇捺生姿,写的是:

“海枫君雅鉴:

小别数日,魂梦为劳,遐想清尘,备深景慕,妹菲材陋形,顾影自惭,敢谓能识英雄,遽而妄企攀附?只以沙岸一唔,彼此诸多投契,而君神技更令拜倒,好鸟坐树,时聆求友之声,落花当门,徒醉伤春之酒,妹尚未字,君尚未婚,其有意乎,固所愿也。

钗荆裙布,有鸿妻偕隐之衣裳,雨晦风潇,写鸡鸣交警之诗句,人间缘合,难得易失,敬陈片楮,即希见信,于丑时至湖心亭一晤,妹引颈候之!专此即祈时安



瑛上

X月X日”

江海枫不禁俊脸通红,放下了手上的信,直如当头挨了一个霹雳,半天做声不得。

心里这时已全然明白了,这署名为“瑛”的人,必是丑女项瑛无疑!

他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居然敢主动写出这封“求婚”的信来,这实在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信中“彼此诸多投契”一句,更令他有啼笑皆非之感,自己只为彼此并无深仇,而一时手下留情,却想不到竟会被对方误会对她有情!

这几日以来,别人所提关于丑女项瑛的警告,他也着实听得太多了,可是他一直并未十分在意。

现在事情临到了头上,他才真的感觉到了严重。

这么美丽的辞藻,秀丽的字迹,竟会是出自一个丑陋的人的手笔,也着实令人不敢相信!

他长长叹了一声,把它重新折好,置于桌上,方才本有出游之心,此刻已被打消得一个干净。

要是答应了项瑛的约会,那么这个时候,也该是时候了。

江海枫考虑了一刻,本想如约前往,当面开导她一番;可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何苦还去惹这个麻烦?

想到这里,他就不动了。

这件事他埋在心里,也没有告诉隔墙的娄云鹏,因为娄云鹏是存不住话的。

做完了坐功,差不多天已到了“寅”时,已快要亮了。

江海枫熄灭了灯,上床略为闭目,其实功夫到了他如今这个境界之后,睡不睡觉,已是无所谓,只能算是合目养神而已。

就在他似睡不睡之间,他耳中清晰听到屋顶瓦面之上,有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微风摇着柳树的声音之下,极不容易听得真切,也除非有像海枫这等高超造诣,才能有所察觉。

他猛然坐了起来,可是他又倒了下去,佯作出一副泰然之态。

他知道,有夜行人来了。

运用灵敏的听觉,及所谓“天视听”的能力,他虽然身在室内,可是那夜行人的一举一动,他也能了如指掌。

他感觉到那人就在自己这间瓦面之上,转来转去,约有个半盏茶的时间,声音才停止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条白色细小的绳子,自空中垂了下来。

海枫心中一惊,忖道:“莫非竟是一个贼人,来此窃物不成?”

想到此,不禁倒失笑了,因为他一直以为,来人必是一个厉害的对手,此刻看来,对方不过是一个鼠盗狗偷之流罢了!

现在,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人,自绳上缘了下来,动作极为轻快,不带一些声音。

海枫这时越发装作成熟睡的模样,只是暗中却很仔细地偷偷看着此人。

这人下地之后,身形向下一蹲,正好和床头横栏平齐,略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站了起来。

江海枫不由心中一动,这时他才看清了,来人青绢系头,腰肢婀娜,敢情是一个女的。

江海枫不禁感到棘手了,因为他一生最不愿和女孩子打交道,尤其是交手!他觉得无论是胜或者败,都是相当尴尬的事情。

这人头扎青绢,身着夜行衣,面上尚遮有一幅面纱,仅仅露出双瞳。

只由这一双眸子看来,海枫实在是看不出这人是谁!

现在他决心按兵不动,要等着看一看,这个女贼究欲何为?

只由她外形上看,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她远远地立在床前注视了海枫一会儿,遂蹑足而前,伸手在桌上略为翻动了一下。

海枫见她在桌上翻了半天,并无所获,身形一纵,竟自来到床边,一双眸子,东转西转,忽然注定在他枕边的那一口宝剑之上,就不动了。

江海枫心中一动,仍佯作不知。

这女贼,足尖微点地面,身形向前一探,伸手就把海枫那口“凝霜剑”取到手中。

她娇躯一晃,已飘至一边,玉手微微一抬,已把宝剑抽出了半尺左右,即又合上了。

现在,她已断定了这口宝剑的价值。

却见她匆匆把它系好在背后,又从身上取出了一串明珠,慢慢又走到床前,把它轻轻放在枕边。

一切就绪之后,只见她身形一摇,已自到了壁边,正要攀绳而上,忽然用手向后摸了摸,顿时怔住了。

她纤腰一扭,纵过一边,一打量床上的江海枫,见他仍是原样未动。

可是再一看,自己方才背好在背上的那口剑,却已搁在一边书桌之上!

这夜行少女不由吓了一跳,一双明亮的眸子,连连地眨动着,像是内心十分不解!

最后她仍以为是自己方才粗心大意,宝剑并没有系好,就蹑足而前,重新又把那口宝剑系好!

她所以由屋顶系绳而下,是因为知道海枫的厉害,生恐落地之时,带出了声响,而惊动了他。四边的窗虽都敞开着,可是窗外都有横竖的铁栅,所以她才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就在她第二次攀绳欲上的刹那,她忽然感觉得一阵微风,自背后袭来,下意识地用手向背后一摸,敢情那口明明系好的宝剑,又不翼而飞!

这一来,可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躯猛地一转,不由“哦”了一声。

原来床上熟睡的江海枫,此刻竟昂然立在她的身前,他面上带出一丝冷笑,道:

“我看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夜行女向后猛退了几步,这时她真是想跑都办不到了,再看对方,右手正握住那口长剑,左手却抓着串明珠。

只听他又冷笑道:“无知的女贼,何故弄此玄虚?还不从实说来,否则却是饶你不得。”

夜行女好似自知逃走无望,不由冷声道:“江海枫,你这是明知故问呢,还是装糊涂?”

江海枫冷笑道:“你是谁?何不现出本来面目,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就见不得你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

说罢,平空一抓,那夜行女躲避不及,面上薄纱,竟为海枫平空抓落在地,现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江海枫在她面纱一落的霎时间,已认出了她竟是杭州七女之一的粉蝶儿文三姑!

文三姑一时大意,面纱就为对方抓落,大吃了一惊,向前一纵,夺门就跑。

江海枫右掌向前一圈,文三姑只觉得迎面一股罡风,山也似的逼来,一时立脚不住,“通通通”一连跄出六七步,“噗”地一下坐在地下!

这时海枫已乘机把室内的灯盏点亮了,室内立时大明。

粉蝶儿文三姑,由地上一翻而起,背墙而立,愤怒的冷笑道:“你这么大本事,欺侮我一个女人,又算得什么英雄?”

海枫不动声色道:“你只要把来意说出,我酌量情形,也许尚能放你,否则我就把你绑了起来,送到本地衙门里去。”

文三姑不由呆了一下,道:“你不能这么做!”

海枫冷静的坐了下来,道:“我怎么不能,你一个姑娘人家,半夜攀绳而下,意欲何为?”

文三姑这才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来此是一番好意,是为你和大姐传递定情之物来的!”

海枫不由俊脸一红,心中这才突然明白,当时又恨又气,但竟也不由得怔住了。

粉蝶儿文三姑,见他忽然如此,不由胆子顿时大了,冷笑道:“江相公,你是聪明人,我姐姐虽是人长的丑,可是人品武功都是不弱。这些年来多少人想要娶她,她都没瞧上,现在瞧上了你,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江海枫不由勃然大怒,恨声道:“简直是信口胡说,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亏你还是一个女人,竟会说出如此无耻之言!”

文三姑把嘴一撇道:“女人又怎样?江相公,现在我既被你认出来了,干脆我就说明了。我姐姐既是看上了你,你想跑都没有用……”

海枫朗笑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姐姐有多厉害,你趁早回去告诉她,叫她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站起来,把房门推开,道:“今夜我不为难你,要是再来,可怨不得我手下无情,你走吧!”

粉蝶儿文三姑见状,不由格格一笑,一道:“别这么大火气,既然宝剑你不肯暂借,我大姐这串明珠,你却要好好地收着……”

说着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海枫不由心中一动,这才想到,手中这串珠子,还没有还给她。

当下冷叱道:“站住!”

文三姑回身微笑道:“这串明珠,乃是你与我大姐定情之物,我不能拿回去,你跟她本人说去吧!”

海枫冷笑道:“你不取回,也不要紧,我就把它抛落湖中也是一样!”

说着猛地转身就要抛出,文三姑忽叫道:“慢着!”

江海枫右手一翻,这串珠子,竟向着她面上飞去,粉蝶儿伸手接住,哼道:“你以为如此我姐姐就会死心了?”

说着冷冷一笑,揣起了珠子道:“告诉你,可没有这么便宜,你等着看吧!”

又点头笑了笑,道:“我走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今夜没有赴我姐姐的约会,她在湖心亭哭得很是伤心!”

海枫冷笑了一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粉蝶儿文三姑说完了话,扭头就走了,江海枫正不知如何发泄心中这口闷气,却见铁掌黑鹰睁着朦胧的睡眼,出现在门边,道:“怎么回事?你刚才跟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