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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潘荣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从潘荣那里出来,萧文直接去看了张平。就在今天,张平刚刚做过手术取出了4块结石,他脸色蜡黄,非常虚弱地躺在床上跟萧文说真得感谢周诗万他们,不然还不知道这石头要埋伏多长时间呢。萧文嘱咐张平好好养病,还让刘泷多给张平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说起局里的情况,萧文告诉张平据传潘荣要当局长了。不仅如此,局里的另外一位杨局长也在家里休息不上班了。大家都盯着局长这个位子,纷纷使出了自己的高招,萧文忧虑地说局里现在是人心浮动,根本没人关心案件的侦破了。张平也忧虑万分地说换了班子,这案子怎么搞还不一定呢。见张平也这么想,萧文有些激动地说:“难道这样就完了?大家都白干了?伤了的白伤、死了的白死?”张平沉默不语,萧文问他出院之后打算怎么办,张平答说该干什么干什么。萧文彻底失望了,冯局下去了,潘荣当局长,如果张平再调走……

看着萧文的神色,张平完全明白他此刻的内心活动,于是他问萧文:“还想辞职?”

萧文脸色阴沉地说:“潘荣上了台,你想他会对我怎么样?”

“萧文,理想不理想的,平时我从来不跟你说,可现在不同。现在这种压力我们谁都没遇见过,我知道你也很难,可你要记住——邪不压正。……我知道,这种话听上去有点可笑,可每一个理想在没有实现的时候,看上去都是可笑的,只有当它实现的时候,人们才会理解、才会接受。你的外部条件并不是很适合干警察,但我了解你,我了解你心里对法治社会的渴望,我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在你心里是多么神圣!”因为虚弱,张平话说的声音不大,但他的态度却很坚定。

萧文却争辩说:“不错,我是渴望为建立一个法治社会出一份力,可那未必只有当警察这一个途径。”

“是呀,你可以去警校当老师,也可以从事其他法律工作,可你现在干的是警察、是刑警、你在上着案子!你现在撤下来算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那些人触犯了法律你已经快抓住他们的尾巴了,这时候你撤下来算怎么回事?”张平越说情绪越激动。

“是我自己想撤吗?”

“潘荣上任没有?”

“没有。”

“撤消你职务的决定下来没有?”

“没有。”

“那不是你自己想撤是怎么回事?”

萧文被张平问得哑口无言了,他也知道张平是对的,可现在即使是对的又能怎么样呢?

刘泷在一旁看不过去插嘴说:“张平,你别怪萧文,这样子搞下去,也确实太难为萧文。”

张平却固执地说:“你别插嘴!我要听他自己说!”

可萧文仍然垂首沉默着。

“我明白了。”张平说着疼得皱紧了眉头,而后他又用嘲讽的语气对萧文说:“别在这儿陪我了,快去找个工作吧,现在改行还来得及。”说完翻过身去再不理萧文。

萧文还想说什么,刘泷把他拉了出去。在门外的走廊里,刘泷劝萧文别跟张平计较,又说张平现在生了病,心情不好。萧文只有苦笑了,他那里会怪张平呢?刘泷好意地对萧文说出了跟张平截然相反的看法,她劝萧文最好去外地找工作,因为在江洲就算萧文不当警察,周诗万他们也一定不肯放过他……

从医院出来,萧文去了梅莉的坟地。他呆呆地在梅莉的墓前想着心事,一直从黄昏坐到夜幕降临……

医院里的张平在这天晚上也做出了一个决定。当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大信封,不顾妻子的反对,命令她必须马上代为寄出。那信封上面,重重地写着“路书记亲启”几个大字。

这一夜萧文没能入睡。他的理想和信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经受着考验。

第二天一早,萧文拿着连夜写好的辞职报告来到冯局的办公室门前。萧文站在门外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冯局的房门。冯局正在屋里收拾文件材料准备搬走,萧文进来的时候,他正拿着个警徽在手里轻轻地擦拭着。冯局看了萧文一眼问:“有事?”

一见眼前这情景,萧文禁不住一愣,被冯局一问,他忙把报告揣进兜里支吾着:“哦,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冯局一边继续收拾一边说:“我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萧文上前默默地帮他。冯局却说:“你别动,每样东西我有自己的放法,你一动就乱了。”他示意萧文坐。萧文默默坐着[奇+書*网QISuu.cOm],带着颇为感伤的神情看着老局长忙乎。冯局把最后几本书塞进纸箱,拍拍手坐下。他递给萧文一支烟后问道:“刚才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

冯局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萧文说:“虽然我是糟老头子了,你也别想瞒我——是辞职报告吧?”

萧文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今天都批两个了。一会儿我再给你批,咱俩聊聊。”说着,冯局给自己和萧文沏上了茶,他捧着自己用了多年的茶缸,吹吹浮在水面的茶叶说:“萧文,你这个人不太愿意在领导跟前走动嘛!你来局里这么多年,咱们俩好像没怎么谈过话。现在好啦,不忙了,中间也不隔着谁了!”

萧文默然。

冯局问道:“萧文,你说说警察是干什么的?”

“为人民服务。”

“哦。怎么为人民服务?”

萧文奇怪地看着冯局反问说:“您是不是要去警校讲课?”

“不,我是写毕业论文呐。有人觉得,像马天民那样多做好事,就是为人民服务、就算一个好警察了。你认为呢?”

“算一条吧。”

“肯定算一条。可那些好事,每个有良知的人都能做,那好警察岂不等于有良知的人了吗?”

“有良知的人应该做好事,但警察必须做好事。”

“这是当然的,可做好事不是警察的专利。”

“警察还要执法……”

“对!警察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警察、特别是刑警最要紧的是行使法律赋予的权力,铲除各种各样的恶势力,维护法律的尊严!这可不是每个有良知的人都能做到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周诗万他们伤害了多少无辜?有多少正直的市民想铲除他们?可他们做不到,他们不能做,为什么?法律没有赋予他们这个权力!明天脱了这身警服,我就无权去侦查、监视、抓捕周诗万!可你不一样,你是刑警,还是刑警队长,你现在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义务去消灭犯罪,可你却要辞职!”说到这儿,冯局显得激动异常。

“我辞了职还会有别人……。”

“要是别人也像你这样想呢?你还指望谁去惩办那些犯罪分子?指望那些被周诗万欺压的商人?那些被马卫东蹂躏的妇女?还是那些被罗阳枪杀的冤魂?”

萧文受到震动,他望着冯局说不出话来。

冯局接着训斥道:“说你逃避是好听的,说你助纣为虐一点也不过分!你想一想,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抓不住,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那时候的江洲会是什么样子?”

萧文摸出兜里的辞职报告,刚想说什么。冯局又打断他说:“你真想辞职,我也拦不住你,可我希望你别忘了一个刑警的职责!”

萧文默默地把辞职报告撕了,而后他站起来,表情郑重地说:“冯局,我明白了!”

冯局也起身紧紧地握住萧文的手,脸上出现了一位敦厚长者的欣慰的笑容。

和冯局的一席谈话,终于使萧文茅塞顿开。他意识到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是多么的重要。冯局虽然退休了,但他那从容镇定的态度,豁达质朴的人生观,却深深地感染了萧文。萧文明白了自己并不孤单,在他身后有冯局、有张平、有梅英、有任所长,还有千千万万的正义的人民。正因为如此,即使邪恶的力量看上去多么强大,它也最终会被人民所战胜。

萧文感到自己浑身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精神抖擞地召开了刑警队全体人员的会议。

会上,萧文对大家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我不想妄加评论,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现在局领导免的免,病的病,躲的躲;中层干部也在担心自己的命运;一般干警更是人心惶惶。从警以来,我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我相信大家也是第一次。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刑警队该怎么办?”

刑警们凝视着萧文,个个都露出庄严而又悲壮的神情。

“昨天,冯局搬走了,我去看他。他问我,你知不知道警察最应该干的是什么?我说向马天民学习,为人民服务,他对我说,马天民做的那些好事,每个有良知的人都能做,那不是我们警察的专利。警察最应该干的,是行使法律赋予的权力,铲除各种罪恶,维护法律的尊严!这是惟有警察、特别是我们刑警才能做的事!他还对我说,一个刑警,不能全力以赴铲除罪恶,那不是逃避,而是助纣为虐!”

大家严肃地看着萧文。

“我不想说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但现在的形势,的确是对我们的考验,而且非常严峻!我先表个态——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还是刑警队长、还是刑警,我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办下去!愿意跟我一起干下去的,请站起来!”说着萧文先站了起来。

大刘站起来了,其他队员也站起来了……全体刑警队员们齐刷刷站起,大家的目光里饱含着坚定和信心。

从这一天起,大家又重新全身心地投入了破案的工作中。为了震慑罪犯,刑警队员们冲进了周诗万名下的郁香茶楼,抓捕牌室一批聚众赌博的犯罪分子。为了加大力度追捕陈树明,刑警们又搜查了陈树明的家;萧文还在电视上展示陈树明的大幅黑白照片,发动群众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