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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福雷,你忘记与南嘉摩屡钵的血海深仇了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福雷·西恩放弃,只要他自己不放弃求生的欲望,也许他就能冲破此劫。

安德烈急中生智,大声喝问:“为什么你要放弃契约?”

福雷·西恩因为疼痛而弯曲的身体瞬间挺直,口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不是我放弃了契约,是他们用血洗清了义务。我今生看不到南嘉摩屡钵灭亡,永不瞑目!”

腾,一双红蓝相间的彩色翅膀,随着呐喊冲破福雷·西恩的双肩,慢慢长大。

血,到处是血,在福雷·西恩的记忆里,福雷斯坦城上空的浓烟直冲云霄。

第一集  血色双翼  第二章  毁

一幅油彩长卷,在福雷·西恩的眼前慢慢被火焰吞噬。

画面上的人物、鸟兽居然都是活的,火焰每前进一寸,躲避不及被卷入火中的人,就会发出一阵绝望的哭喊。

无数豆粒大小的人哭叫着、逃避着,却无法逃脱这死亡之焰。

突然,画面左上角的人工输水道中清波急涌,一个金发绿衣的女子从水中探出头来,口中吟唱着古怪的咒语,手里长笛急速挥动。

随着她的手势,整个输水道的水,都像活了一般冲出巨石渠道,在女子的指引下扑向烈火。

火焰被冷水兜头一浇,势头稍阻,几个男人冲进冒着黑烟的屋子,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冲出。

还没来得及安抚婴儿,半空中已射下无数支羽箭,男人们躲避不及,一个个被钉到了地上,手中的婴儿也摔出老远,在青石地板上伸手蹬足,用哭声寻求帮助。

闪着寒光的钢刀砍下,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

扛着大包小包,牵着牲口,赶着马车的南嘉摩屡钵士兵们,从另外一条街道赶过来,一边向逃难的人群袭击,一边抢砸店铺,四下放火。

看着这惨绝人寰的画面,福雷·西恩背后的新生翅膀来回舞动,一个个小小的力场出现在他周围。

很显然,这些突然在他身上生出的陌生力量,他还没学会如何控制,只能徒劳地挥动双翼,任凭那些力量在空气中消失。

事实上,福雷·西恩也不可能运用这份力量去战斗,因为那幅画不过是他脑海里的虚景。

安德烈魔帅的帐下爱将,精灵武士列农将军接替了安德烈魔帅刚才的工作,试图用自身力量,帮助福雷·西恩将体内杂七杂八的力量理顺。

他双掌刚与福雷·西恩后背接触,身体猛然一抖,面上神情更加凝重,双目迷惑地望向安德烈魔帅。

“魔帅,我觉得福雷身上的力量很奇怪,以他目前的体质来看,很难说血脉融合已经成功。此刻,他不能说是苏斯人,也没有成为阿特拉人,他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输送了一会自然之力,列农将军无法压制福雷·西恩体内的状况,转头对神情委顿的安德烈魔帅汇报。

“这小子吸走了我一成黑暗本源,照他的体质,早应该爆炸了才对,我也没想到他还能挺下来。现在他体内的血液融合过程基本已经结束,我所遗留的那些力量,慢慢会转化成他自身的力量。

“但他的头部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按照他扇动翅膀的频率判断,此刻他正在梦中与人交手。你看他扇动翅膀的动作,对手好像非常强大。”安德烈魔帅擦着冷汗说道。

刚才那一刻过于凶险,濒临爆体边缘的福雷·西恩,居然硬生生挺过了血液融合之劫,并且长出了一对阿特拉高级贵族和皇室才会拥有的羽翼,而且还是彩色的。

这种彩翼,甭说是安德烈魔帅,就连闻讯赶来的魔族大祭司,比安德烈魔帅大了整整两百岁的安东尼大师都没听说过。

“也许上天要藉福雷·西恩之手完成特殊使命吧。”安东尼祭司替下疲惫不堪的列农将军,用柔和的雪泉之力输导福雷·西恩的筋骨。

万力同源,不同名字的力量,只是修炼方法和使用时的表象不同。

阿特拉人不像苏斯人,并不把力量的名字和表象看得那么重,以至于将它和善良与邪恶挂起勾来。

柔和的雪泉之力,显然比刚才的自然之力更有利于福雷·西恩的身体,渐渐地,福雷·西恩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生命之色。

“迷失在生死之间的旅人,愿雪域之神的光芒,能为你指明前进的方向。”大祭司安东尼用舒缓的声音低低吟唱,一道淡淡的白光从他额头上射出,凝结成团,蚕茧般将福雷·西恩的身躯包裹起来。

雪域之光中,福雷·西恩痛苦的面孔慢慢转向宁静,两行清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慢慢流下,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在他脑海里,那幅残破的画卷依然在燃烧。

拥有了魔族体质和力量,以及人族预言师智慧的他,居然眼睁睁地看着灾难发生而无能为力。

画面上的城市,正是福雷斯坦城,福雷·西恩的家园。

耶罗河与亚尔河都发源于众神之巅蒙特阿尔伯特高原,一条由西向南,一条由西向北切断亚特兰帝斯大陆。

在两条大河之间,有无数河道纵横,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福雷河,据说其为史前文明人工开凿,起于耶罗河,终止于亚尔河,贯通两大水系。

数万年未曾遭受过战火的福雷斯坦古城,就座落在福雷河畔。有数学家曾言,此城为福雷河的中间点,与耶罗、亚尔两河的距离都是三百七十五公里。

大陆历九百零五年冬,大陆战乱不止。

福雷·西恩的父亲,嘉摩屡钵帝国的臣子高德·西恩大公得到神谕,凭借其过人的智慧和财富,说服了魔族皇帝亚历山大,在魔族与人族之间,建立了一个自治的缓冲带,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得以喘息。

其后魔族与人族互相征伐,耶罗河到亚尔河之间处处生灵涂炭,福雷斯坦成为各族百姓心中的世外乐土。

大陆历九百一十九年,人族军队誓师北伐,高德·西恩公爵将福雷斯坦城治下的土地,全部奉献给了自己的祖国。

查理大帝极其高兴,封其为国师。

正当福雷·西恩为父亲的睿智抉择感到骄傲,并提前结束预言师的修行,准备回家与父亲团聚的时候,灾难悄悄的降临。

北伐的士兵,突然回师冲进了福雷斯坦,以私通魔族之罪,惩罚了城中百姓,西恩家族除了预言师福雷·西恩因出游在外逃过一劫,其余全部被查理大帝下令斩杀,尸体被贴上叛国罪的条子后悬挂示众。

为了惩罚福雷斯坦城的判国之罪,查理大帝下令,整座城市都要夷为平地,以儆后人效尤。

我在哪里?我为什么不能动?福雷·西恩看着家园一点点成为灰烬,却丝毫不能动,不能喊。

惨剧就发生在眼前,可自己偏偏如隔了一层透明的水晶,只能旁观,不能阻止。

画面上出现一丝涟漪,那个绿衣女子突然将身体转向自己,明媚的蓝眼睛、金黄的卷发、小巧的鼻子、凝脂一般的肌肤,还有……还有一条鱼类的尾巴。

是福雷河中的人鱼公主,自己的幼时好友,她还活着!

福雷·西恩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但是很快地,随着弓箭的破空声,希望如琉璃般碎了一地。

几支狼牙利箭带着呼啸飞来,射进了人鱼的身体。

前来执行惩罚任务的士兵,早就发现了隐藏在输水道中的捣乱者,在一个十夫长的指挥下悄悄靠近,一举将美丽的人鱼格杀。

几个彪悍的身影出现在水面上,隔着水面,福雷·西恩能看到他们因抢劫而兴奋得发红的眼睛。

“是条人鱼,是条人鱼!”带队的十夫长兴奋地喊道:“这回老子发达了,只要剥下这张鱼皮献给皇后,皇帝一定会封我个大官。弟兄们,帮个忙,将人鱼拉上来。得了赏金人人有份!”

小人鱼被倒拖着尾巴从福雷·西恩的眼前拖走,血,穿过流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在流水中放大。

福雷·西恩眼前血水殷红如火,如果这火能燃烧,他宁愿用生命将其点燃,将水池外的士兵烧成灰烬。

“将军说西恩家族勾结魔族,你们还不信,看到了吧,他们不但勾结魔族,连水里的妖怪都勾结!”十夫长一边用刀子剥鱼皮,一边理由充分地解释自己的暴行。

“是啊!是啊,高德·西恩这老家伙就是狡猾,到死都不肯说出他儿子躲到哪里去了。听那边的弟兄们说,隐福伦萨山谷已经被他们抄查了,结果连个鸟毛都没查到。

“斩草不除根,恐怕有后患啊。”背着巨大包裹的老兵油子一边给长官打下手,一边忧心忡忡地说。

“他还能逃到哪里?逃到哪也得被捉回来,不遵守君臣契约的人,将会是全天下的敌人。”十夫长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他自己也不懂的话。

“混蛋!混蛋!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贼,这群强盗,我就在这里,你们过来,过来杀我,过来杀我啊!”

福雷·西恩呐喊着,拼命拍打着眼前看不见的结界,那群士兵却看不见他,自顾拿人鱼的尸体取乐。

失去了皮肤的人鱼,变成了一堆丑陋的碎肉,蜷缩在肮脏的泥地上。

风卷着灰烬吹过,给那团血肉涂上一团漆黑色的外壳。

原来,那就是你。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找不到你,原来我们曾擦肩而过。

福雷·西恩眼中的泪水已经流干,彩色羽翼也不再徒劳地舞动,透过结界,他看到地上的热血渐渐干涸,看到城市中的烈火渐渐熄灭,看到断壁残垣中,五年前的自己,正往这里走来。

五年前,福雷·西恩预言了家族荣耀,却未能预见到家族的不幸。

仗着一颗可助他在水下呼吸的宝物“水之心”,他躲在城外的福雷河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灭。

通过被其拖下水的散兵游勇之口,福雷·西恩得知,这次北伐行动本来就是针对福雷斯坦的,查理大帝嫌南方新都匹斯帝福过于简陋,迁都江北又得面对魔族进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