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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阴谋计谋



        第十三章阴谋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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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悬明镜,星斗斜横。

        但见得银台画烛,华灯深深,夜色下的驸马府尤为醒目。一眼望去,一间间翠阁红楼,画堂兰室,流苏绣幕,锦帐罗帏,真个是一派人间富贵气象。

        驸马府内——后花园。

        归天鹤和七公主面对面坐在“赏月轩”内,正自金杯满斟,对花对酒,邀月共饮。

        固名思义,“赏月轩”乃是一处专供归天鹤和七公主用来赏月的地方,房间虽然不大,陈设却倍为雅致。四壁所挂,除了一轴轴意境迥异的夜月丹青之外,便是一幅幅历代词诗名家的传世佳作,不但令人瞧着赏心悦目,而且别有一种情趣。

        为了赏月,七公主柳画宫眉,红染胭脂,一袭绿裁翡翠,刻意打扮了一番。看她脸上的表情,显见得心情不错。她接过归天鹤斟满的一杯酒,浅浅的啜了一小口,笑着问道:“天鹤,你干么不饮,只顾看着我做甚?”

        归天鹤浑不思索,笑着脱口而出:“酒虽醉人,怎及夫人醉人?天鹤看着夫人,这心里已经醉了,还饮酒做甚?”

        “怎么,我很醉人吗?”七公主听他赞誉,宛如幽花带露,故作楚楚的抿着唇儿一笑,“你说一说,我哪里令你心醉?”

        “‘一捻楚宫腰,体态更妖娆。百媚将人殢,伴羞整凤翘。’夫人眼中的笑意醉人,笑中的诗意更醉人。”归天鹤顺着打开的轩窗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随后将目光落在七公主脸上,目光竟变得比月色还要温柔,“其实夫人不但醉人,此时此刻,你更是光彩照人,便是这天上的月,也须为之失色。”

        听了这等受用的话,七公主心中自是欢喜。月凭栏杆,水样的月光洒落在她脸上,她的脸刹时如出水芙蓉,绽开的全是笑纹。

        她盯着归天鹤的眼睛,又轻轻啜了一口,吐气如兰的道:“一旦相逢情便舒,两意浓如水接鱼。天鹤,想你我夫妻初为连理,朝夕恩爱,那是何等的快乐!后来……你若因耽于朝政也还罢了,你实不该为了一个颜如玉而冷落了我。天鹤——”

        归天鹤不动声色的道:“夫人请讲。”

        “你若真心爱我,心里便只许有我一人。所以,我要让你当着今夜的月儿起誓,以示你的心迹。”

        归天鹤一挥手,将垂手伺立一旁的几名奴仆喝退,笑着转向七公主问道:“夫人放心,天鹤从今以后,再不想着颜如玉便是。”

        七公主断然道:“不行。我让你起誓,三天之后,替我杀了颜如玉。”

        归天鹤有些为难的笑道:“夫人应该知道,颜如玉现今不在京城,她去了哪里,连我也是一无所知,三天时间恐怕……”

        七公主尖声一笑:“我不管,你心里苦是真的只爱我一人,便替我杀了颜如玉。天鹤,有些事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别的不说,就说你的家人,几天前突然无故被人放火烧死,我觉得好像与你——”

        归天鹤的眼睛在刹那间像是给人刺了一针,但他跟着定下心神,脸上现出无限悲痛之色:“我发誓,为了家人,我一定查出真凶,替他们报仇雪恨。”

        七公主笑了笑,接着说道:“天鹤,当着我你还在戏演吗?听说你最近在练什么盖世绝学‘灭灯大法’?而且我还听说,练成这门大法必须灭师、灭亲、灭性、灭情,前些日子灭灯大师无端失踪,接下来你的家人又遭人火焚——你就是不承认,我也敢断定这两件事都是你做的。”

        “夫人多虑了,哈哈哈……”归天鹤突将话锋一转,仰天打了个哈哈,“你我夫妻既是赏月,当说些高兴的事儿才是。好,你让我杀了颜如玉,我起誓便是。只是天鹤有个小小的要求,夫人须满饮三杯,天鹤方可起誓。”

        “哦,为何?”七公主听他愿意起誓,当下对于灭灯失踪和他的家人死因之迷,也就搁置一旁,不再深问。老实说,只要她过的快活,别人的死活,她压根就不曾放在心上。

        “因为天鹤发现夫人一个秘密,夫人酒饮的越多,模样儿便越动人。”归天鹤右手把盏,伸左手轻轻一托七公主手中的酒杯,“夫人先喝了这杯,天鹤再给夫人斟上两杯。”

        七公主点了点头,一仰头,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归天鹤相继又给她斟了两杯。七公主二话不说,跟着一一饮了。

        待得三杯酒饮下,七公主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发热,眼光朦胧,已是有了九分醉意。她乜斜着眼睛看着归天鹤,伸手一指脚下:“天鹤,跪下……起誓吧!”

        没想到归天鹤突然笑着站起身子,嘴角微微呶了一呶:“哼哼……你以为你还有这个资格吗?怎么样,这酒的滋味不错吧!”

        “归天鹤,你你……你好大胆……你竟敢……骗我?”七公主刚要抬手,猛然间一阵晕眩,立时觉得四肢无力,手指一松,酒杯啪的落在地上,“你……你给我饮的……是什么酒……莫非你……连我也……要……”

        说到最后,她只觉得舌腭一阵阵发硬,好似给什么东西紧紧的粘在了一起。

        “我给夫人饮的,当然是最好的酒!”归天鹤俯下身子将杯子拾起,轻轻的举过头顶,“不错!好月、好酒,我好开心。”

        七公主刚要怒喝,不成想她张了张嘴,已竟然发不出一个字来。同时耳朵里一声轰鸣,随之也没了听觉。

        看到她的脸,归天鹤也禁不住吓了一跳。

        只见七公主此时的一张脸,已于瞬间变了形,月色下,她的脸蓦地里绽开了数十道血色的裂痕。

        这些裂痕纵横交错,宛如一道道皱纹布满了她的五官。

        归天鹤充满恶毒的笑了笑,窃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从来就不曾爱过你,我和你的山盟海誓,嘿嘿……都是假的——”

        七公主惊恐的望着他,除了喉咙里还能嗬嗬的喘着气,看不去已与一个死人毫无区别。

        “不过,我还是会感谢你的,因为没有你,我归天鹤绝不可能有今天。”归天鹤拍了拍她的脸,极为认真的道,“还好,现在就算没有你,我还依然是驸马。”笑着双手加额,啪啪啪连击了三掌,门外人影一闪,便见一个人猝然入内。

        来人青丝披肩,玉肌如削,一张脸与七公主别无二致,正是“迷情仙子”辛韵兰。

        她甫至房内,陡的右手一翻,亮出一柄碧森森的匕首,向着归天鹤道:“大人,事已至此,留着她反而对你我不利,以我看,最好还是杀了她。”

        “且慢!”低喝声中,归天鹤微微一甩袖子,一股劲风呼的拂出,将辛韵兰刺出的匕首迫得失去准头,歪向一旁。他手掌跟着向前一探,一个“金丝小缠腕”搭上辛韵兰手腕,顺势一推,压低声音说道,“杀不得,我留着她还有用处。”

        辛韵兰不敢违拗,当下掣回匕首,低声问道:“既是大人不让杀她,奴婢自当依从。只是奴婢不甚明白,她如今这般模样,大人还留着她干什么?”

        “你别忘了,她毕竟身为公主,若真个杀了她,后果不堪设想。”归天鹤看了七公主一眼,表情凝重,心中也觉有一丝不安,“至少我留着她,好歹可以拿她做个人质,就算是日后事情败露,皇上想要杀我,也须掂一掂份量。”

        “说来说去,大人还是信不过奴婢的手段。”辛韵兰极是自信的一笑,“大人心里担心什么,奴婢心里清楚的紧。大人只管放心便是,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他也不敢将你如何?”她伸出一只手紧紧一攥,得意的道,“奴婢只须给皇上服下几包药,我管保他对大人惟命是从,谁忠谁奸,都由大人一人说了算!”

        归天鹤一抬手,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话虽如此,人留着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辛韵兰想了一想,道:“大人想怎样处置此事?”

        “本官有一间用以练功的秘室,正好可以将她放在那里。”归天鹤负着手来到七公主脸前,身子稍微一俯,柔声叹息道,“夫人,不是为夫心狠手辣,怪只怪你凡事管的太宽了。不过你放心,念你我夫妻一场,我不杀你,只要你今后不说话就成。”

        七公主牙齿咬得格格价响,她脸上说不出来是因为愤恨还是痛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和狰狞。

        辛韵兰轻拈玉指,一点点托起七公主下颌,笑着道:“公主,你看看我是谁?怎么样,看着像不像你?”

        七公主用力睁开双眼,只看了一眼辛韵兰,便突然如中魔魇,身子一阵阵的剧烈发抖。

        她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竟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生得一模一样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竟是要害自己的人。

        “公主果然是公主,委实国色天香,人见犹怜。我敢说,你的脸一定是天下最动人、最漂亮的一张脸了。”辛韵兰格格格的笑了笑,又笑着眨了眨眼,“你做公主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我想,也该换一换了吧!”

        七公主看着她,喉咙里嗬嗬的嘶吼着,但任她怎么愤怒,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归天鹤猛然间右手一抖,中指闪电疾出,啪的一声,正戳在辛韵兰腋下的“渊腋穴”上,板着脸问道:“辛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哼!本官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你会为了贪图所谓的‘公主’之名,肯来帮本官的忙。”

        辛韵兰毫无惊慌之色,她极为镇定的看着归天鹤,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不错——除了我可以顶替公主,尽享荣华之外,奴婢还有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

        “哦?”归天鹤道,“什么原因?”

        “实不相瞒,奴婢是为了躲避一个人的追捕。”辛韵兰咬了一下嘴唇,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惧意,“这个人,想必大人是知道的。”

        “何人?”

        “南七北六十三省‘六扇行捕房’的总捕头,人称‘流云飞袖’的风遗仙”。

        归天鹤啪的一指点出,又将她穴道解了开来:“如此说来,你与风捕头有仇不成?”

        辛韵兰摇着头道:“我与他并无仇恨。他只所以要捕拿于我,便因为他是捕头;而我只所以要躲避,则因为奴婢是贼。大人没听过‘辛韵兰’和‘迷情仙子’这几个字,四年前轰动一时的四十九条无头男尸案,也大概会有所耳闻吧!”

        “这么说,这些案子都是你一个人所做的喽?”

        “不错,都是我做的。”辛韵兰极为爽快的点了一下头,用一种近乎冰结的声音道,“我杀的第一个男人,正是奴婢的亲生父亲。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抛弃我的娘亲时,她老人家临终前悲伤欲绝的表情。”

        归天鹤认真的听着,颇感好奇的问道:“那你杀的第二个男人又是谁?”

        “他是奴婢第一个爱过的男人,刚开始,我爱他爱的好深好深……”辛韵兰伸手拢了拢肩后的长发,笑意中似有一股沸腾的血在燃烧,“可是就在我下决心非他不嫁时,我却发觉……发觉他竟然是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乱情乱性之徒。他一边和我百般绸缪,暗地里却与七八个女人打得火热,一怒之下——我便将他一刀宰了。后面的,大人可有兴趣继续听下去吗?”

        “当然,杀人是件最无奈的事儿,如非迫不得已,谁也不会忍得下手。”归天鹤对她的遭遇似是深表同情,叹了口气,道“你继续说下去,本官很想知道,你都有那些苦衷?”

        “奴婢接着要说的,便是我的丈夫。”辛韵兰脸色凄肃,冷冷缓缓的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我原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可以依附的好男儿,没想到就在奴婢十月怀胎的当口,他……他竟一纸休书,公然将我逐出家门,另觅新欢。后来,奴婢生下那个男婴,为了解我胸中之怨气,我便当着他的面,先摔死了那名男婴,接着才将他一刀刺死。”

        论起心狠手辣,归天鹤自认无出其右,等他听辛韵兰说到这里,也禁不住微微动容。

        辛韵兰狠狠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将她恨过的人泡在沸腾的血液里一并融化,“对于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之辈,我先割下他的首级,随后又剖出他的心肝,现在想来,犹觉得酣畅淋漓,痛快的紧!”

        归天鹤皱着眉头道:“要说这三人你杀了尚在情理之中,可还有四十几条性命,你又如何解释?”

        辛韵兰侧过半边脸去,舔了一下嘴唇,眸子里闪着深深的恨:“正因为这三人曾是奴婢最恨的男人,所以奴婢便立下毒誓,一旦发现别的男人与他们有一点相似之处,我便绝不放过,必诛之而后快。而这四十几个人,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容貌,恰恰与他们三人都有些相似之处。所以,他们都必须得死。”

        听她讲了一遍杀人的经过,归天鹤未做可否,而是突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辛姑娘,你觉得本官这个男人可不可恨?”

        辛韵兰当即脸色一暖,霁然一笑:“大人嘛,当然不可恨,因为大人够狠!在奴婢心中,够狠的男人才是真汉子、大英雄——”

        “是吗?多谢辛姑娘的赞美。”归天鹤极为优雅的一笑,“我且问你,你真个有十足的把握,可令皇上为本官一手掌控?”

        辛韵兰轻启朱唇,微含贝齿,朝着归天鹤盈盈一笑:“大人若信得过奴婢,奴婢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好!有你这句话,本官便绝计不会亏待于你。”归天鹤蓦的伸出右手,轻轻朝着桌子一按。

        饶是他出掌无声,桌子上摆放的青玉瓷坛却砰的暴裂了开来。

        辛韵兰所杀之人,亦不乏江湖豪客,武林中人,武功自非泛泛。当她看到归天鹤一掌震裂酒坛之时,却也不怎么吃惊。可是酒坛骤一炸裂,她却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归天鹤的内力竟是如此之高。

        只见归天鹤在眨眼之间手掌一翻,掌力涌出,坛中之酒竟然一滴儿未溅,呼的一声,一齐被他震上了头顶。

        说时迟,那里快,归天鹤跟着抬起左手由横里一划,双掌顺势合拢,宛若漩涡圆转,掌力带动酒液,酒液应力而动,兀自凝而不洒。

        辛韵兰正自惊异,归天鹤猛的将头一仰,空中之酒便似清泉倾注,顺流而下。归天鹤笑着一张嘴,一口气尽皆饮下。

        再看桌面之上,灯烛依旧,未见丝毫摇曳。

        辛韵兰喝彩道:“大人的内力好生精湛,似大人这等饮法,奴婢实是闻所未闻,奴婢佩服之至!”

        “哈哈哈……辛姑娘如果愿学,本官可以教你。”“你”字出口,归天鹤陡的双掌交叠,齐齐向前一推,掌力犹如龙饮长江,两股酒气随着两重罡气呼啸疾出,去势所至,轰的一声,窗外三丈开外的两排花木应声俱折。

        辛韵兰大喜道:“奴婢多谢大人,但不知大人所用的,是何等绝学?”

        “‘灭灯大法’”。归天鹤微一俯身,将七公主挟在腋下,望了望天道,“你若想学,今天晚上我便可以教你。”噗的一声,遂将桌子上的灯烛吹熄,当下与辛韵兰一前一后出了“赏月轩”,向左一折,径直赶奔秘室。

        ※※※

        金陵城背倚钟山,面临长江,自古龙蟠虎踞,六朝金粉,乃是江南形胜之地。南京建城,始于公元前四七二年,史称“越城”,公元前三三三年,战国时期的楚国置金陵于石头山上,遂另名“金陵”。其后三国之东吴、东晋,南北朝宋、齐、梁、陈及五代十国的南唐相继于此建都。直至明初,时历千载之久。

        南京城除称做“越城”和“金陵”之外,又有冶城、秣陵、建业、建邺、建康、白下、上元、升州、江宁、集庆、应天等别谓。到了明太祖朱元璋定都之时,始称“南京”。由内向外,分做皇城、应天府城、外城三重城垣。皇城置有四门,依次为南午门、东华门、西华门和北玄武;应天府城周长六十余里,共有朝阳、正阳、通济、聚宝、三山、石城、清凉、定淮、仪凤、钟阜、金川、神策、太平等十三座城门。外城则属于应天府城之外廓,北抵长江,东依钟山,南过聚宝山,共计十六座城门。

        唐宇算了算,加上这一次,他来南京已有十二次之多。许多人来到此处,或吟或诵,或游或赏,但对于唐宇而言,这些都不是他来南京的主要目的。

        做为一名杀手,他的主要目的便只有一个。

        ——杀人。

        然而就算是杀手杀人,杀人的风格也不尽相同。

        唐宇的杀人风格便与众不同。

        在他看来,杀人就应该不急、不躁、不愠、不火,恰到好处的杀。纵然无情,也要给被杀的人留下一种儒雅的形象。

        所以他杀人,一向是细心、用心、开开心心的杀。

        但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易事,除了摸得清、算得准、猜得透,知彼知己和胸有成竹之外,还必须懂得如何放松。在唐宇眼里,杀人和考试并无太大区别,太过松懈固不可取,但过份紧张更是大忌。因为就是再聪明的人,也会因紧张而失智,一个人一旦失智,便势必影响到他的正常发挥。

        唐宇没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罗少傅的府宅。

        但他并没有急着动手。

        他先看。

        他看到罗府很大,而且门前挤满了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各式各样的礼品。在一间新搭的彩棚下,置着一张桌子,两名管家装束的人正自一个收礼,一个笔走龙蛇,记着宾客的名字。

        唐宇看了片刻,便见一名员外模样的人到了彩棚近前,先将礼品递上,接着朝两名管事微一拱手:“烦请二位记下,金陵‘独一家’绸缎庄万宝山前来为罗大人贺寿。区区不才,纹银三千两聊表寸心,不成敬意,恭祝罗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其中一名管事笑着伸手相让道:“大人在厅内相候,万掌柜请——”

        “在下的礼品为‘鸽鹆眼’端砚一方,‘转盘’南珠二十颗,敬祝罗大人鹤寿松青,岁岁今朝。”

        “好好好,有请有请——”

        唐宇看到这里,又瞧了瞧每个人的脸色,略一思忖,便即走了开来。

        他决定明日动手。

        但在动手之前,他要放松放松。

        既然是放松,当然要去好玩的地方。

        南京物阜民丰,山水环抱,纹织业、制盐业和商业均甚著名,时有“天下财物出于东南,而金陵为其会”之誉。是以论起风景之幽,名迹之盛,较之苏杭亦不逊色。

        南京城的名胜甚多,鼓楼、保圣寺、胭脂河,定林寺、莫愁湖、上坊桥、梅花山,紫霞湖、朝天宫、玄武湖、千佛崖、栖霞寺举不胜举,莫不令人心驰。

        然而对于这些名胜,唐宇却不怎么感兴趣。

        在他看来,既然要玩,就要去那种歌舞侑酒、艳曲低讴属于男人们玩的地方。

        于是他离开罗府,便直接来到了应天府城的“聚宝门”。

        聚宝门与通济、三山二门同为南京繁华之地,尤其是聚宝门内外的“花月春风十四楼”更为热闹。每一楼皆宫妓云集,芬芳罗绮,可算得上南京风流极致之地。所谓十四楼,乃是鹤鸣、醉仙、讴歌、鼓腹、东宾、重泽、清江、石城、乐民、集贤、轻烟、淡粉、梅妍、翠柳等楼。说起每一楼最红的姐儿,唐宇如数家殄,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说出她们的名字、容貌和她们的特点。

        来到“轻烟楼”前,想着楼中的女子一一香艳旖旎,软媚着人的可人风姿,唐宇眉头尽舒,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极其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到了这里,只要有钱,他便可以随心所欲,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而且他不怕花钱,他有的是钱。

        除了在此风流,他发觉青楼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在许多地方得不到的答案,在这里都可以找到。为了钱,这里的女子什么都可以出卖,什么消息也都可以打听得到。

        想到这里,唐宇脸上漾出一种开心的笑。他略加整了整衣襟,当下负着手儿,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

        三王爷和王佛一行二十余众顺直隶、齐鲁一路南下,沿途所至,看不尽遥岑叠翠,四野烟岚。待至苏皖地境,却又是另一番景致,果见江南水乡,甚是怡人。一处处圆桥茅舍,一户户竹篱人家,响珊珊水声幽院,颤魏魏花影重檐,无不幽雅入画,秀色可餐。

        这天他们过了淮安、洪泽等地,来到了“翠竹镇”。

        翠竹镇虽非大镇,名气却是不小。提起“茂林修竹甲天下,流畅曲水梦江南”这两句话来,指的便是这眼前的翠竹镇。如果说江南是一幅画,毫无疑问,翠竹镇便是画中的点睛之笔。到了这里,一山一水如梦,一草一木如梦,使人置身其内,如入梦境之中。

        就是到了秋天,翠竹镇也依然诗意盎然,美不胜收。这里的竹子青翠欲滴,不但透着明、透着秀、透着韵、透着神,而且还透着香。

        便连这镇子里的女人,也一一如纯纯净净的甘泉玉露,水灵灵的透着爽,透着绵、透着甜。

        放眼镇子内外,虽不比大邦之地市开坊陌,铺席骈盛,然其街巷、酒肆、店铺、亭阁、水榭也一样儿不少,整体布局错落有致,巧置有序,令人瞧着就有种不出来的惬意和舒服。

        他们刚到镇上,天上已是阴云密布,沉沉暗转。三王爷顺车帘抬头望处,便见一大片乌云由远而近,翻滚涌来,不禁脱口而出:“不好!只怕会有一场大雨——”一言甫出,忽听头顶之处喀喇一声大响,刹时之间烟遮云埋,琼珠纷洒,真的下起了一场大雨。

        江南的秋,就像是个痴情多情、多愁善感的少女,心儿缠绵,泪也缠绵。但无论她哭得有多么伤心,流出的泪儿总是晶莹的。

        看江南的雨,如看少女最最动情的泪,有丝丝的怜、丝丝的惜和一丝丝的不忍。

        听江南的雨,若听琴之深韵,时而大弦嘈嘈,声似急雨;时而小弦切切,如人私语。听不尽软音宛转,情意款款。

        三王爷吩咐扈从驾着马车到了一家楼舍的廊檐下,举目看时,但见细溟深深,雨势渐紧。看雨中的翠竹镇,好一派飘飘潇潇,沧浪锦云气象。

        三王爷令人卷起挡风车帘,拢目光欣赏着这一场江南的秋雨。他一连欣赏,一边频频点头:“龙先生,都说江南如画,风光无限,今儿本王一看,果非虚言。日后本王得了清闲,你便陪本王来这江南好生游历一番如何?”

        王佛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王佛目光转动,他看到四个人由斜刺的街道上走了过来。

        这四人均着捕快装束,一人在前,三人在后。看前面之人,年纪在四十余岁左右,生得仪表不俗,相貌堂堂,一张淡金色的脸膛,两道八字立剑眉斜插入鬓。在他的眉宇之中,赫然印着一颗黄豆粒般大小的红痣,使他看上去更具有一股威仪之气,英傲之风。

        他走在雨中,并未打伞。他背后的三人一个背负双钩,一个肋插长剑,一个腰悬单刀,每人手中,都撑着一柄阑珊景绣、色斑锦斓般的彩花雨伞。

        这当口,街道上的地面已积了不少雨水。但王佛发现,走在前面的汉子饶是每一步迈得很大,落脚甚重,脚尖踏处却是滴水不溅,了无声息。


        更令王佛吃惊的还不是这些。

        他同时发现,此人虽没打伞,身上的衣服除了肩头处偶有几点雨渍之外,其余部位却丝毫不见淋湿之状。

        这个人王佛虽不相识,却给一旁的三王爷一眼认了出来,当下大声喊道:“风捕头,你我在此相逢,当真是幸会的紧啊!”

        那人正在行走,蓦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连忙扭向回头,定睛瞧看。待与三王爷二目相视,只听他啊呀一声惊叫,遂率着后面三人大步来到廊檐之下,不由分说,呼的撩衣跪倒,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小人风遗仙,拜见王爷千千岁!”

        另三名捕快收了雨伞,跟着尽皆跪倒:“我等不才,‘断肠钩’霍奉、‘劈水剑’吕敬、‘镇魔刀’严吟参见王爷——”

        三王爷笑着让他们站起身来,随手一指王佛:“风捕头,这位老英雄想必你曾有耳闻,他便是本王最近所纳的一代奇侠,姓龙名狂,人称‘哑剑客’,你称他龙先生就是了。”

        风遗仙上下打量了王佛几眼,见眼前之人又老又丑,其貌不扬,心中便老大的瞧不起。

        但他心中不屑,脸上自是不敢流露,忙躬身一礼,笑着说道:“龙先生的大名,小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若他日得暇,风某人定当前往王府拜望。届时你我二人切磋,还望龙先生不吝赐教。”

        王佛点了点头,笑着还了一礼。

        霍、吕、严三人忙同时迎上与王佛见礼,王佛相继一一还礼。三王爷笑道:“风捕头,你我可是有许多日子没见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风遗仙长叹一声,低下头道:“说来话长,四年前轰动一时的四十九条人命案至今未破,最近刑部发下一纸公文,责令小人一月之限,务将凶手缉捕归案,否则唯小人全家是问。眼下两个月的期限转瞬即至,小人仍未将凶手拿获,小人正为此事发愁。”

        三王爷关切的问道:“此事可曾有了眉目?”

        风遗仙摇了摇头,又长长叹了一声。

        三王爷道:“风捕头名列京城四大高手之一,一手‘流云飞袖’四海闻名,人誉之‘天下第一神捕’;但凡办案,向来是手到擒来,屡屡不爽,却不知这个凶手是何等样人,便是风大神捕也无可奈何?”

        风遗仙道:“说来惭愧,是个女人。”

        “女人?”三王爷更觉奇怪,“想必这个女人有着什么过人之处?”

        “不错!此女叫做辛韵兰,江湖上有个绰号,人称‘迷情仙子’。有几次小人堪堪要将她拿获,却每每在紧要关头,给她施计逃了。自从上个月与她见了一面,小人至今还没查到她的行踪。”

        “风捕头可还记得她的容貌?”

        “当然。不过这个女人精于易容之道,每次见她,相貌都有所不同。”风遗仙苦笑着握了握双手,猛的将头抬起,“好在她的言谈、举止及其声音,小人还记得清清楚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爷放心,小人便是走遍天涯海角,粉身碎骨,也定将她拿获。”

        “你的话本王相信。”三王爷顿了一顿,问道,“不知风捕头下一步做何打算?”

        “这些日子,小人寻遍江南各地,毫无半点线索。小人决定沿直隶、京津一带前去查查。”

        三王爷想了一下,又瞧了瞧雨势,拉过风遗仙一只手用力一握:“风捕头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只管查案便是。本王爱惜你是一个人才,你的事便是本王的事,但凡有个马高凳短、为难招灾之处,本王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王爷——”

        三王爷笑着一摆手,又加以补充道:“两个月的期限……委实太过仓促,这样吧!本王忙完自己的事,回京后我即刻通知刑部,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觉得如何?”

        风遗仙大喜之下,急忙跪倒磕头:“小人——多谢——王爷——”

        三王爷抬手令他站起,哈哈笑道:“好了,你在本王爷面前,不必如此拘礼。你有公务在身,本王不便留你,一路保重……”

        风遗仙整衣站起,躬下身道:“也请王爷保重,小人这便启程。”当下带着霍、吕、严三名捕快退出廊檐,迎着雨奔南而去。

        三王爷一直目送着风遗仙在雨中一点点的消失不见,这才转过头向王佛道:“龙先生,我看这雨越下越紧,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了。莫不如咱们今儿便在此地打打尖,到了明日再走如何?”

        王佛在胸前写道:“可以。”

        三王爷点手唤过一名扈从:“你且去镇子里看看,找上一家最大的客栈,记住,要干净一点的。”

        扈从刚要转身,三王爷跟着说道:“慢!另外你别忘了告诉客栈的掌柜,就说我们不怕花钱,但要图个清静。客栈里有多少房间,咱们全都包了,除了我们,不许有任何一个客人。”

        扈从领命,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便见他匆匆赶回禀报:“禀王爷,经小人查实,这翠竹镇上共有四家客栈,其中最大的一家,名为‘八方来’客栈。不但菜肴做得可口,里面的房间小人也都看了,清洁雅致,还说得过去。”

        三王爷道:“好,赶往‘八方来’客栈。”

        ※※※

        时间不大,众人乘坐车马到了“八方来”客栈前面。一看之下,果见竹楼清秀,碧雅亭亭,上下三层尽是珠帘锦绣,足足有四十余间精舍。首先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块极为醒目的四方牌匾,书着“八方来”三个行楷大字。大门两侧,各有一幅楹联,写的是:“栈曲有云皆献瑞,房幽无地不生香。”三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就这里了。”

        客栈掌柜面似姜黄,是个五短身材,年约四旬的车轴汉子。见到三王爷及王佛等人来到,他的眼睛就一直在笑。


        他一边笑一边抢步到了三王爷近前,唱了个喏道:“哎哟——各位客爷来了,里面请,里面请!伙计们——都下来一趟,快将众位大爷的车马赶到后院,记住,要好生照料啊!”

        话音刚落,二十几名伙计纷纷由二楼涌下,一个个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将车马尽数赶至“八方来”客栈的后院之内。

        王佛素来心细,当他的目光在客栈掌柜及那些伙计身上略一扫视,凭着直觉,他便感到这些人都不像正常的开店之人。

        这些人虽然看上去都很热情、很客气、也很和气,但他们身上所隐藏着的杀气,却丝毫也瞒不过王佛的眼睛。

        而杀气最深的,便是那个客栈的掌柜,一个看上去最最和气的人。

        他的眼睛虽然一直在笑,王佛却觉得,他若是不笑会比笑要和气的多。

        而且他的眼神很亮,手背上的青筋很粗,连太阳穴也比一般的人凸出许多,怎么看都像个“练家子”。

        王佛拉住三王爷一只右手,在三王爷手心里写道:“王爷,这可能是一家黑店!”

        三王爷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一经王佛提示,心里也吃了一惊,忙贴在王佛耳边,道:“以龙先生看,咱们是不是离开此地?”

        王佛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对于黑店,王佛不怕。

        因为越是黑店,他才感到有趣。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坎坷太多了是种磨难。磨难固然是种折磨,但对于意志坚强的人来说,却又是一件好事。相反,一个人事事一帆风顺,俱是坦途,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因为那样只会使一个人失去动力,感到百无聊赖。

        所以有些人看似要什么有什么,实则空虚至极,而有些人看似过的凄苦,内心却活的无比充实。

        而王佛偏偏正是个坎坷着快乐,只怕无聊的人。

        ——做事情,你不要去问别人快不快乐,而是要多问问自己快不快乐?其实一个人只要快乐,本身便是一种成功。倘若一个人赚了一辈子的钱,还体会不到什么是快乐,做了一辈子的官,还不懂得什么是快乐,那样的话钱再多、官再大,也算不上是成功。

        ——快乐即是成功,这便是王佛的处事之道。

        等到一切安排停当,客栈掌柜又带着他们来到一楼大厅,指着一张张桌子道:“各位客爷想吃什么,喝什么?咱这儿应有尽有”。一指这里的掌勺厨子,“你们都听好了,这些客爷初次至此,你们都精神着点。”

        王佛将这里的七八名厨子打量了一番,见他们的脸上,一个个也尽是笑咪咪的。

        客栈掌柜啪的击了一掌,喝道:“上酒——”身子一侧,由背后走出四名伙计。客栈掌柜笑着一指他们怀中抱着的酒坛,从一名伙计手中接过一坛,稳稳朝桌子上一放,轻轻拍了拍,道,“各位客爷,这是本店存放了二十余年的‘杏花’老酒,凡是尝过的客人,都说这酒口味甘洌,纯正绵爽,入腹之后余香无穷。大伙难得来这一趟,你等不妨尽情受用,不醉不归。如若不够,在下便令人再取。”

        说话之间,酒菜呈上,摆了整整三桌。客栈掌柜施了一礼,眯着眼笑道:“各位慢用,在下先行告退。”右手微微摆了摆,大厅内除了三王爷和王佛等人,那客栈掌柜、厨子及一干伙计已一并退了出去。

        ※※※

        王佛看他们掩上房门,当先将一坛酒封口启开,他先看了一看,跟着又嗅了一嗅。三王爷低声问道:“龙先生,酒里可否有毒?”

        王佛一语不发,随手取过一只酒杯,满满倒了一杯。他将酒杯托在右手掌心之内,二目凝神,仔细瞧了一瞧,伸出左手在桌子上写道:“王爷放心,酒中无毒——”

        三王爷伸长了脖子松了一口气,刚要下箸,王佛忙伸手轻轻按住。

        他拿过三王爷手中的筷子,倏的向杯中一插,便见杯中开始时并无异状,过了片刻,王佛的眼睛陡然一亮,他发现杯中之酒竟然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及至后来,却见波纹愈转愈急,愈急愈密,兀自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来。

        王佛看到这里,取出杯中的筷子,跟着在三王爷眼前写道:“筷子首端上有毒。”

        三王爷刹时变了脸色,指着盘中菜肴道:“龙先生再试一试,看看这菜中可会有毒?”

        王佛将杯中酒慢慢泼落脚下,遂又重新倒了一杯,他先将筷子反转,以筷子的柄端在每个盘中一一挟了一块放在杯中。

        为了稳妥起见,他手托酒杯反复端详了一遍,确定无误,才伸手在桌子上写道:“王爷放心,菜亦无毒。”写罢他重新又将杯子里的每一块菜一一挑出,放入盘中,依然写道:“吃酒之时,可以筷柄挟菜,谅无大碍!”

        话虽如此,众人也均不敢大意。尤其是酒,纵然无毒,就是贪杯也会同样误事,是以每个人也都只吃了四五杯之多。

        三王爷也确实有些饿了,他知菜中无毒,索性弃了筷子,挽了挽袖面,腾出一只手来,就盘子里随抓随嚼,刹时狼吞虎咽,吃了个沟满壑平。他一边拭着手,一边故意打着饱隔,微含醉意的大声道:“好酒,好菜,吃的真是痛快,来——喝,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那些扈从见他如此吃法,各自相视一笑,也都如法炮制,以手代箸。转眼之间,桌子上杯盘狼藉,所有菜肴一扫而光。

        王佛算了算时间,已有一个时辰,便是寻常的蒙汗药,到了此刻,药性也必已发作。他伸手在三王爷眼前写道:“药力发作,我等不妨佯装,看看这家黑店到底是什么来路?”蓦的飞起一脚,一只酒坛被他踢得凭空飞起,砰的一声大响,撞在墙上掼了个粉碎。

        三王爷心领神会,应声笑着说道:“好酒啊好酒,啊哟!我……我怎么觉得头好晕,莫非我……真个醉了不成?”身子一歪,伏身爬在桌子上,竟然打起了呼噜。

        王佛拿眼向着其他众人各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尽皆点头,当下尽伏于桌子上打起了呼噜。王佛伏在桌子上,耳朵却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他敢断定,房门外必然有人偷听。

        秋雨绵绵,无息无休,点点滴滴如泣如诉。一点点的雨水打在房檐上,也似淋在王佛的心坎上。他感觉,这一点点的雨,一滴滴的雨,都犹如一个人的眼泪,一声声,尽相思。

        就在他想着柳依依之时,突听大厅房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如风闪入。

        王佛虽然伏着身子,也感觉得出,这个人必是客栈的掌柜。而且在他手中,还好像操着杀人的兵刃。

        正如王佛所料,进来的人果真不是别人,正是客栈掌柜。

        但他的眼睛已经没了笑,眸子里闪着的,却是森森冷冷的光。

        比他的眸子更冷的,则是他手里所提的一对兵器。

        ——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