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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绿林往事



        第二十一章绿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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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有一种人,明知不可之而为之是一种负累,他也要承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一种牵绊,他也无怨无悔。这种人在世俗看来,显然都是傻子,因为不是这样,这种人完全可以轻松的活着。

        偏偏王佛就是这种人。

        但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一种傻,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并没有错。凡是他认为对的,他从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

        大丈夫无信不立,有些人和有些事一旦予以承诺,便必须义无反顾的做下去。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他并不觉得是一种负累和牵挂。相反,他倒认为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有价值。他这种人,或许称不上有多么伟大和高尚,但绝对算得上是个富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人。

        ——正义。

        人在江湖,尔虞我诈、争名夺利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一个人只要还能坚守住自己的正义,便足以令人尊敬。事实上,所谓的正义,原本就是一种做人的良知。

        一个人轻松的活着,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人的快乐,却绝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有让每个爱自己和自己爱着的人都过得轻松,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快乐。为了真正的快乐,苦也心甘,累也情愿。

        王佛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从都梁山至云台山之间的行程有多远?王佛并不清楚,他只清楚一点,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花念容。首先,他要替墨中白、容帝尊和满十六三人的安危着想,其次,他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虽然与他无关,但却与“啸天虎”秋枫有关。王佛隐隐有一种预感,秋枫为何在三十年前突然辞去绿林总瓢把子这一疑问,极有可能便藏在这个秘密当中。

        两日后,辰牌时分。

        ——都梁山聚义分赃厅。

        厅前挑着的仍是那面嵌金边、镶银线的杏黄色大纛旗。旗正中写着的,也仍是“唯我公道”四个斗大的醒目金字。

        今天无雨,却有风,而且风势并不算小,吹得那面大纛旗凛凛风生,猎猎作响。

        在聚义分赃厅内,正襟端坐着五个人。其中秋、智二人居于主座,王佛和三王爷左首侧陪。右侧一张檀木绘花、纹漆紫青色的高交椅子上,则斜身坐着一名年近五旬、金钗黄服且背负长剑的妇人。

        妇人脸上虽然已添了几丝皱纹,但其眉目肤色仍显得无比细腻,依稀可见年少时的绝代风华。

        尤其是她的眼神,精光暗蕴,明澈如水,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已年近五旬的人。

        这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南七北六十三省身为绿林总瓢把子人称“今古一女魔·飘香化雪剑”的花念容。“女魔”二字,乃是官府对她的污蔑,但在武林道上,她却是个了不起的巾帼英雄。

        在她身后,负手站定九人。

        这九人随便提出一个人的名字,都足以令绿林风云变幻,但他们在花念容面前,却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出。

        ——“拳头”陶晋、“铜头太保”秦明月、“虎头枪”江风以及“独臂书生”关宜封、“通臂神猿”宁海南、“九臂螳螂”史越生、“铁臂金刚”赵燕北、“擎天臂”楚万军和“九龙臂”石东宽。

        他们九人乃是花念容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合起来正是“三头六臂”。

        在绿林道上,他们九人曾令官府闻风丧胆,除了他们个个身手不俗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不要命。

        正因为他们不要命,所以曾经和他们交过手的人,往往都被他们要了命。

        花念容对这九人甚是器重,因为只要她外出办事,“三头六臂”必然随同。花念容相信,有这九个人跟在身边,即便是对方布下天罗地网,也挡不住他们。

        智宗笑着看了花念容一眼,伸手托起茶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嫂子,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奇怪,小弟和秋大哥这些年来一直都未与你来住,为何现在让你来了?”

        花念容轻轻一仰下颌,冷冷的道:“姓智的,你的问题我没有想过,很抱歉,我并不想知道。如非‘杀手佛’王佛王兄弟亲赴云台山请我,哼!我还真的不会来你们这儿。说吧,让我来到贵寨,到底为了何事?”

        智宗满面堆笑的道:“王兄弟去云台山之前,秋大哥曾修书一封让他转呈嫂子,怎么,嫂子不曾看吗?”

        花念容厉声笑道:“花言巧语本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的专长,我虽看了,却一个字也没记住。智宗,你别一口一个嫂子的叫我,我不想听,也不爱听。老实说,我与秋枫三十年前已然恩断义绝,早没了夫妻情份,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嫂子说哪里话?”智宗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到花念容近前深施一礼,“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何况你与秋大哥老夫老妻,三十年前的事只当是一场误会,你们二人重归于好,皆大欢喜,岂不更好!以小弟看,冤仇宜解不宜结,以往的事就此作罢,嫂子意下如何?”

        秋枫道:“念容,咱二人都是半百之人,难道还要斗下去吗?算了,当年之事,就算是为夫的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消消气了。再说,一年前梅红已然故去,你即便恨她,可她毕竟……”

        花念容突然伸手一拍交椅扶手,纵声喝道:“姓秋的,够了!你这个负心贼,还有脸提当年的事,告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辈子都不会!嘿嘿,我明白了,因为梅红死了,你才想到了我。你当我是什么?”她说到这里,脸上笼起一层寒意,充满敌意的目光紧紧盯着秋枫,“这三十年没有你又怎样,我照样过的很开心,很开心……哈哈哈……”

        “念容,你……”秋枫嘴角抽动,手捂胸口喘了一口气,“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使你原谅?”

        花念容愤然站起,眸子里闪着逼人的杀气:“很简单,剖出你的心肝,我要好生瞧瞧,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姓秋的,烦话少说,你我二人今天便在这大厅内当堂较量,你有本事便杀了我。否则的话,我便一剑宰了你——”

        智宗一旁忙道:“嫂子,不可不可,你们夫妻数十年才得以相逢,原是大喜的日子,怎能说动手便动手,使不得,使不得。”

        秋枫略一摆手,跟着站起身子,喘了一口气,向着花念容苦笑道:“好!念容,只要能解你胸中怨气,我答应你的要求。只是刀剑无情,我实在怕伤了你……”

        花念容反手一拍背后长剑,尖声喝道:“姓秋的,比便比,罗嗦那么多做甚?取你的‘劈风斩’吧!”皓腕微扬,长剑铮的出鞘,在半空中激起一缕冷森森、青幽幽的剑光。接着挽了一朵剑花,亮了个“垂拱平章”的起手式,直指秋枫。

        这柄剑由锷至柄长三尺二寸,宽二寸五,通体呈深青之色,宛若玉人新描眉黛。视其线条之流畅、之柔缓,又似佳人一捻纤腰,款款生姿。而剑身所镂之流云纹理,更是细腻无比,美艳至极。

        总之,这柄剑有一种绝代的美,就像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儿,剑光轻轻一闪,便有一种极致的灿烂。

        然而这柄剑却更冷,剑光冷、剑气更冷,就像花念容此时的表情。

        深青色的剑身上,镌着两个白得刺眼的字。

        ——飘香。

        而这柄剑的名字,就叫做“飘香剑”。

        一剑飘香,剑意飘香人更香,剑香令人魂魄丧。飘香剑出,嗅者无命,在绿林道上,没有人不知道花念容的大名。而人们只所以记得住花念容的名字,主要原因便是因为她手中的这一柄“飘香剑”。

        秋枫缓步走到她近前,解下“劈风斩”宝刀抱于胸前,先朝王佛施了一礼:“王兄弟,老朽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不会食言,待老朽先与秋女侠做个了结,你要的人我必然给你。”

        王佛的脸色多少有些惨白,他看着秋枫,极为真诚的笑了笑:“当然,晚辈若信不过秋老侠,又岂能去请花前辈?”

        秋枫深表歉意的道:“你本来有伤在身,老朽实不该让你跑这一趟的。对了,你的伤势如何?”

        王佛笑着一拱手:“不妨事,吃了秋老侠和花前辈给的药,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秋枫转过身退了一步,望着花念容道,“念容,你说的对,咱二人三十年来的恩恩怨怨,到今天也该有个了结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你发招吧!”

        “好——我倒要看看,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花念容右手一领剑诀,举步似落花,出剑似飞雪,嗤的一剑直噬秋枫左肩头。

        花念容只所以能在绿林中被人誉之巾帼英雄,除了她手中的“飘香剑”,更少不了的是她的绝世剑法——“化血剑法”。

        “化血剑法”的特点只有一个字。

        ——狠!

        因为“狠”,才使得她的剑法看上去够快、够冷、够凌厉和够犀利。

        而她今天的剑法更狠。

        因为恨已使她伤了情、绝了情,所以由恨生狠,剑法更狠。

        如果爱是一种力量,那么恨也同样是种力量。不同的是,爱的力量可以创造一切,而恨的力量,却能毁灭一切。

        秋枫依然怀中抱刀,不但他的刀不曾出鞘,就连他的人也一动不动。

        看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人在静静的等死,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安安然然的笑。

        青光一闪,波的裂帛声响,秋枫的眉头不由皱了一皱。皱过之后,他依然安安然然的笑着。

        只见他的肩头上,已然划过一道深及寸许的剑痕,剑伤虽不太重,血已顺着他的肩头流了下来。看着剑伤,秋枫点了点头,仰着脸淡淡一笑:“很好!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麻木,没想到,这一剑我还有疼痛的感觉。”

        花念容皓腕微仰,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长剑一振,凝指在秋枫眼前。她咬了咬下唇,盯着手中的剑问道:“姓秋的,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在可怜我吗?”

        “不是。”秋枫伸出一只手蘸了一下肩头上的血迹,笑着在嘴唇上舔了一下,“我这是在可怜我自己,失去的才知道珍惜,珍惜时才觉太迟。我本以为自己聪明,其实只有我知道,我才是个真正的傻瓜。念容,这一剑是我欠你的,我还给你。因为当初我也曾伤过你一刀……”

        “欠我的,哈哈哈……”花念容一边笑,一边抖动长剑,“你欠我的何止是那一刀,你欠我的实在太多了,你还得起吗?”

        秋枫黯然一笑:“不错,我还不起。”

        花念容沉着脸道:“你当然还不起,姓秋的,枉你还是一山之主,自许当世豪杰。出手吧!你若再不出手,我只会更加看不起你——”身子一拧,飞也似弹向半空,“飘香剑”再度出手。

        她弹出的速度宛如怒射脱弦,风随人起,人随剑至,剑尖一挑,眨眼间便已刺到秋枫眼前。

        秋枫胸前一横“劈风斩”,啪的向外一封,架开花念容一剑。接着脚下一错,侧身滑出半步,花念容手腕一翻,长剑连颤七颤,跟着递出十二剑。

        剑如闪电,又狠又快。

        因为太狠,所以这十二剑一剑比一剑无情。

        因为太快,所以这十二剑攻出,剑光却只闪了一下。

        秋枫一声长叹,“劈风斩”贴在右手掌心内蓦的一旋,拍、抹、挂、崩,疾风舞动,将花念容的剑势一一拆解开来。寒光一闪,宝刀铮的出鞘,刀光映射,犹如曦晖朗曜,银烛煌煌,立时大厅内为之一亮。

        花念容道:“好!你终于拔出了你的刀。”当下一声娇喝,长剑闪动,青光嘶风,展开她一套“化血剑法”攻了上去。但见她身子游走晃动,优雅至极,飘飘然时如凌波逸步,时如罗神生尘,“率宾归王”、“鸣凤在竹”、“鳞潜羽翔”、“云腾致雨”、“辰明盈昃”、“游鹏独运”一剑疾似一剑,一招快逾一招,剑势快而绵邈,生生不息。

        剑光一起,秋枫宝刀一展,刀光立起。

        秋枫的刀快,刀法更快,一刀出手,刀刀追风。

        “劈风斩”斗“飘香剑”,“啸天刀法”对阵“化血剑法”,这一仗堪为绿林之罕见,其中精彩,自是不言而喻。

        瞬息之间光闪闪,雾朦朦,便见一青一白两道罡气氤氲缭绕,宛如青龙白虎纵横相搏。三王爷瞧至入神之处,竟似有些痴了。

        便是王佛,也看得极为专注。

        人生处处皆学问,做为一名习武之人,王佛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次学习的机会。

        所以他一边看,一边记,并一边悟。

        智宗的脸上却有种怪怪的表情,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些不忍,但他的眼神深处,又好像有一丝丝的喜悦。

        刀光剑影,敦胜敦负?五十招后,王佛仍没能瞧得出来。

        二人斗至六十余招,蓦地里青光转盛,白光渐暗。七十招后,剑光愈炽,刀光渐黯。秋枫且战且退,只是遮遮拦拦,仿佛已无还手之力。

        花念容一边步步紧逼,一边冷冷吟唱:“十层楼台依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殷勤自与行人语,不似流莺取次飞。惊梦觉、弄情时,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不相忘,争夺日期未可期。”

        “期”字出口,花念容已是泪流满面。

        秋枫一招“辰宿列张”封开长剑,低声道:“念容,你……”

        花念容恨恨的摇了摇头,断喝道:“念容也是你叫的吗?呸!”身子如鸾凤腾空,倏的一跃而起,一招“凌摩云霄”直刺秋枫咽喉。

        秋枫并不还手,身子一矮,躬身退出三步。花念容身子甫落,跟着振腕一抖,剑走偏锋,“弁转疑星”、“璇玑悬斡”、“晦魂环照”连环刺出三剑。

        剑光过处,只听得秋枫发出一声长叹,随后当啷一声,“劈风斩”坠于脚下。身子微一打晃,又退了一步。

        花念容回手一带,剑上的青光划过一道惊艳,但见剑尖上血珠点点,青红相映,折射出一种极其奇异的光。

        看着左右肩头和右胸一侧流出的鲜血,秋枫笑了。

        “你,你……分明可以躲过,你为何……”花念容看着对面站着的秋枫,眼神之中既爱又恨,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你为什么不避开?”

        “我说过,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你。”秋枫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解脱般的表情,“所以我不会躲,也不想躲。”

        “你……你真的想死?”花念容狠狠咬着下唇,狠狠的看着他,“你以为我真的舍不得下手杀你?”

        秋枫仰起头笑道:“念容,你杀吧!我死了一了百了,岂不更好?如果能死在你的剑下,可以不再让你恨我,我情愿笑着去死。”

        花念容忽然退了两步,长剑支地,低着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虽然这么多过去了,你的‘啸天刀法’并未撂下。换句话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要让我,我偏偏不让。”

        秋枫笑道:“让也好,不让也罢!这样挺好。念容,你曾经为我流过泪,而我做为男人,我不会流泪,所以只能以这身上的鲜血相偿。”说罢解开胸前衣扣,将胸口露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以我的血,还你的泪,我认为也不错。念容,来吧!”

        花念容看到他右胸口处的剑伤,禁不住心头一软,长剑举了几举,终于无力放下。跟着五指一松,当的一声,长剑坠地。

        二人默默相视,目光中似乎都藏着千言万语。

        大厅内一片陈寂。

        静静的,比最深的夜还要静。

        智宗看到此处,首先起身说话,打破僵局:“秋大哥、嫂夫人,以小弟看,此事就此作罢。至于谁对谁错,都不要计较了。你们多年不见,应该高兴才是,三王爷、王兄弟,你们说是也不是?”

        三王爷与王佛点了点头,三王爷接道:“智二当家说的在理儿,夫妻之间,谁没个磕磕碰碰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不必计较,不必计较。”

        智宗一挥手,吩咐道:“来人,给秋寨主包扎伤口。”

        秋枫喝道:“不必!”

        智宗急道:“大哥,你——”

        秋枫道:“愚兄没事,这些伤我还受得了。”

        花念容目光横扫,最后落在王佛脸上,道:“王兄弟,正好你和三王爷今日在此,待我讲出三十年前所发生的事,烦请你们二人给我做一个公道,看他姓秋的挨我几剑亏也不亏?”

        三王爷笑道:“可以,秋女侠但讲无妨。”

        “念容多谢王爷。”花念容跟着转向秋枫,不无讥讽的道,“姓秋的,我且问你,你未曾娶我之前,可曾与我山盟海誓,以表情衷?”

        “当然。”

        “那你说一说,你许的是什么山盟海誓?”

        “今生今世,相偎相依;生生死死,永不分离;海枯石烂,此志不移;但存二心,天打雷劈。”

        花念容仰天打了个哈哈,长剑反手一背,接着问道:“好像不仅仅是这些吧!我可记得还有很多呢?你接着说啊!”

        ※※※

        就在聚义分赃厅内花念容和秋枫二人情仇难释、刀剑相拼的当口,另有一支人马已悄悄摸到了都梁山下。他们绕过要道,顺后山一侧攀援而上,其中为首的两名汉子身法灵便,游走在悬崖陡壁之间,宛若猿猴趋纵,快捷至极。

        这二人正是贺顶红和易水寒。

        二人带着二十几人先行攀上峰顶,贺顶红随手一挥,先上来的人纷纷抛下绳索。时间不大,又有二十几人相继攀上,连续四次,山下之人尽数登上山顶。贺顶红挨个点了点,不包括自己和易水寒,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一十二人。

        这些人都是贺顶红在娄、毕二人手下精挑细选,严格选拔出来的五军校卫。一个个都是挨上一刀誓不皱眉,并且以一抵百三棒子打不倒的壮小伙子。在他们腰里,除了每个人一盘绳索之外,单刀、匕首、火折子和硫磺等物一应俱全。

        不知是因为他们方才攀援太热的缘故,还是此次任务太过艰巨,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异常兴奋。

        贺、易二人对视一眼,一俯身,以最快的速度率众直奔山寨。

        行至“五塔峪”切近,易水寒猛然敛身驻足,伏下身子听了听,然后右手向后一挥,低声道:“等一下。”

        贺顶红问道:“易兄,怎么了?”

        “我前番来过这里,此地设有山寨的喽罗,倘若咱们硬闯进去,势必打草惊蛇。”易水寒想了想道,“以我看,咱们最好先抓一名喽罗问一问山寨的情况,确保有备而无患。”

        “易兄说的极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贺顶红焦急的道,“此事交给小弟便是,抓一名喽罗,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易水寒右手一伸,将他拦住道:“不可!你对山寨不甚熟悉,为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还是我去,毕竟我已经来过这里。好,你们在此稍等,我即刻便回。”身子连晃几晃,步履如飞,进了五塔峪。贺顶红一摆手,众校卫四下一分,各自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所在藏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如缓缓流动的水,贺顶红眼盯着五塔峪方向,只觉此刻的时过得特别漫长。

        而此刻的风,也愈吹愈劲,就好像一头受了伤的怒狮,一边舔着伤口,一边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吼。

        对不喜欢风的人来说,风是无情的,因为它可以吹走一切,包括生命和岁月。风吹过的地方,光阴易逝,韵华成空;风吹过的痕迹,无疑于沧桑的痕迹。

        贺顶风却喜欢风,尤其是秋天的风,风越大,他心中的火焰便烧的越旺,更容易点燃他胸中的斗志。

        大约到了两柱香的工夫,贺顶红眼前蓦的一亮,只见易水寒快似疾风,已自五塔峪掠身而至。而他身上,穿的竟是一袭喽罗服装,肩头之上,似是还扛着一个包袱。眨眼之间,易水寒到了贺顶红近前,放下包袱道:“怎么样?时间不算太长吧!”

        贺顶红急忙问道:“据易兄打探,山寨的情况如何?”

        易水寒道:“我抓了一名喽罗,从他口中得知,王佛和三王爷暂时无虞,均甚平安。”

        贺顶红松了一口气,道:“其他的人呢?”

        “容帝尊、满十六、墨中白等人均被囚于此山的‘东岳观’内。你放心,救人之事,便包在愚兄身上。”易水寒蹲下身子,在脚下草草划了几条路线图,“另外,那喽罗还说,大寨主‘啸天虎’秋枫的前妻、现为绿林总瓢把子的花念容也到了山上。”

        “哦?花念容——”贺顶红托着下颌笑道,“她来了又能怎样?莫不是她也要替秋枫挡横儿不成?”

        “当然不是。”易水寒拍了拍手,接着说道,“听那喽罗说,三十年前秋枫曾有负于花念容,花念容此次前来,是来找秋枫讨取公道的。而且我们的敌人不是花、秋二人,乃是那个二寨主‘灵犀狐’智宗。此人心术不端,早对绿林总瓢把子一职的宝座觑视已久。听说他还要在今天晚上,以庆祝秋枫、花念容夫妻重逢为名,在聚义分赃厅内大排筵宴,好趁机除掉秋、花二人,夺得绿林总瓢把子这一梦寐以求的宝座。”

        贺顶红冷笑道:“这厮好歹毒的心肠,只怕那样一来,三王爷和王佛他也不会放过。”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所以咱们下一步的行动,须即刻分兵两路,我去‘东岳观’救容帝尊等人,你可带人赶往‘龙山寺’,先把那里的喽罗和厨子控制住。这个包袱里面,全是一些喽罗们的衣服,为了谨慎起见,咱们必须换了身上的衣服。”

        贺顶红点了点头,当下解下包袱,令校卫们换上喽罗服装。在众人更换衣服的当口,易水寒伸手在地上的路线图上点了几点,面向贺顶红道:“这是通往‘龙山寺’方向的路线,你须牢牢记住,免得走错了方位。”

        贺顶红认真的看了看,轻轻拍了拍易水寒的肩头,笑着说道:“易兄果然想的周到,小弟佩服之至!放心,这几条路线,我已牢记在胸,不会忘记。易兄,你前往‘东岳观’救人,需要多少人手?”

        易水寒浑不思索,随即答道:“十人足矣!剩下的你全带上。”

        贺顶红轻轻击了一掌,笑道:“好!就这么办,易兄先挑出十个人吧!”

        易水寒随手点了十名校卫,一一都做了交待,尔后朝贺顶红一拱手,领着人直接赶奔“东岳观”。贺顶红瞧了瞧剩下的校卫,一袭喽罗服装,都还得体,自己也挑了一件穿在身上。他按着易水寒提供的路线,丝毫不敢耽阁,右手用力一挥,率众径直赶向“龙山寺”。

        ※※※


        听花念容问到这里,秋枫的脸上微微一红,举起头道:“是,我还说过,你我之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还有……”

        花念容冷着脸怒嗔道:“姓秋的,恐怕还不止这些吧!这一幅画和画中所题词句,你该不会也忘了吧!陶晋——”

        站在她身后的“拳头”陶晋抢步上前,躬身施了一礼,毕恭毕敬的道:“总当家,陶晋在此。”

        “你把那幅《剑舞寄情图》取出来,给姓秋的提个醒,免得他贵人多忘事。”

        “属下遵命!”

        陶晋忙从搭裢内取出一轴水墨丹青,双手呈上。花念容接画在手,轻轻摆了摆手,陶晋双手一背,重新回到原位。只听波的一响,花念容随手一抖,已自将丹青打开,乜斜着眼一声冷笑:“姓秋的,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幅画可是你的手笔?王兄弟和三王爷也好生瞧瞧,当年的秋枫,是何等的情深似海?”

        王佛和三王爷凝神而视,只见这幅画乃是一轴长六尺、横两尺的绢素丹青。画中绘得一女,兀自似笑非笑,挽剑曼舞。此画绘以丹青,裱以绫绢,画中佳人春笋纤纤,轻裳云衫,眉宇间天然清性,婉态妖绕;其神态之美,可人姽婳,甚是妩媚。伴着画中千崖万壑、落日浮云和一派烟波的苍茫景致,更使得画中的女子一笑一舞秀丽流畅,风致闲雅。

        而最为令人称道的是,此画工笔细腻,毫发如生,罗裙袖带,迎风欲飞,大有“吴带当风”之妙。

        但对于这些,王佛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使他为之动容的,则是画中所题之词。

        自古丹青所题之词,皆为墨迹,而这幅画却是红色的。显见得题词之人,乃是咬破手指,蘸着鲜血一字字写上去的。

        花念容看了看画中的人和画中之词,轻轻咬着下唇道:“姓秋的,这幅画你难道忘了不成?”

        秋枫的身子凛然一震,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念容,想不到……想不到这幅画你还保留着?我、我……”

        花念容道:“当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会舍得扔掉?因为这一幅画,曾是你耗得两年光景才得以完成的倾心之作;因为我看到这一幅画后,曾经将一颗心都交给了你;因为这一幅画,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到了云台山,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做了贼,不但使我的家人与我反目成仇,而且连我的父亲也被我活活气死。因为这一幅画,我不知失过多少次眠,流过多少眼泪?哈哈哈……三十年前看到这幅画,我好感动,而我今天再看它时,只觉得好恶心、好可笑!为了这一幅画,我失去了好多好多,没想到我好傻,竟为了这幅画将一颗心、一世情都交给了一个不可靠的人……”

        秋枫听她说到这里,只觉种种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相思的喜、相守的甜、离别的怨与别后的痛一齐涌上心头,刹时百感交集,两行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花念容一声冷哼,说道:“想不到你也会流泪?姓秋的,这既是你的杰作,这画中之词,你还可曾记得?”

        秋枫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道:“那是一首秦观的《解语花》,我怎会忘记?”

        “好!好一个《解语花》?”花念容将画轻轻拢卷,在厅内踱了两步,背着手吟道,“窗涵月影,瓦冷霜华,深院重门悄,画楼雾杪,谁家笛、弄彻梅花新调。寒灯凝照,见锦帐、双鸾飞绕。当此时、倚几沉吟,好景都成恼。曾过云山烟岛,对绣繻甲帐,亲逢一笑。人间年少,多情子,谁恨相逢不早。如今见了,却又惹、许多愁抱。算此情,除是青禽,为我殷勤报。”吟罢反手一指秋枫,“姓秋的,我且问你,此画斯词算不算你的山盟海誓?”

        秋枫凄苦一笑:“当然算!”

        “好一个当然算。”花念容猛然双臂一振,仰天厉笑道,“三十年了,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还留着此画做甚?”王指一紧,运力一震,波的一声响,手中丹青片片飞起。她跟着一声长啸,左手一掌拍出,砰的一声,好端端的一幅《剑舞寄情图》尽成纸屑,一齐飞向厅外。

        秋枫一低头,一张嘴,一口鲜血咯出唇外。他喘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无力的道:“不错,是我对你不住,辜负了你的一腔深情。但是那天发生的事,我实在说不清楚……为何一觉醒来后,梅红会躺在我的身边?总之,那一天不知何故,我的头只觉疼得特别利害,昏昏沉沉,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花念容微含一阵冷笑,尖声道:“姓伙的,你可真会为自己找借口,好一句‘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实在不明白,为何那日山上的兄弟都喝了酒,别的人都没事,却偏偏你一个人喝醉了?据我所知,你的酒量虽非海量,喝上几碗酒,总不致于酩酊大醉吧!”

        秋枫一声苦笑,耳畔随即响起梅红临终之前给他说过的话,但是这些话,他还不能讲出,因为就算是他现在说出来,花念容也未必肯信。

        他知道,如果要使花念容相信他的话,只有一个人亲自讲述这件事。

        而这个人便是“灵犀狐”智宗。

        花念容盯着秋枫脸上的变化,过了许久,才缓缓的问:“姓秋的,你怎么不解释了?你说呀!”

        秋枫朝着胸口猛击一拳,满面悲痛的道:“我……我无话可说,总之算我对不住你便是。”

        “哦,是吗?”花念容逼进一步道,“使我想不到的是,当我要杀梅红那个臭丫头时,你却百般维护,极力阻拦。为了她,你……你竟然不惜和我动手,还伤了我一刀。”

        秋枫怔了半晌方道:“念容,你可知梅红也是无辜的,错说错在我一人身上。你要杀我,我绝无二话,但你要杀她,我便觉得不忍。你可知道,这三十年来,她和我都过的并不快乐。就在她郁郁而终的前一天晚上,她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你的名字,口口声声只说对不起你……”

        花念容厉声笑道:“对不起我?她就是说上一千句、一万句那样的话,我也不领她的情。”

        “你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反正她已经死了。”秋枫无限苍凉的发出一声叹息,“至于我吗?既已酿成大错,我自知百口莫辩,何况说了你也不会听。念容,我今天只求一死,你出剑吧——”

        花念容弯下腰拣起长剑,放在手中掂了一掂,倏的眉梢一扬,娇声叱道:“好!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了你。”青光一闪,一剑刺向秋枫眉心。

        秋枫把眼睛一闭,竟自一动不动。

        眼见这一剑将至秋枫眉心,花念容陡然顿住,剑尖儿颤动,发出一阵阵的龙吟之声。

        这时秋枫突然睁开双眼,与花念容注目凝视:“念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花念容猛然间掣腕回肘,倒带长剑,铮的一响,反手入鞘。她咬着嘴唇狠狠盯了秋枫一眼,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霍的身子一转,向着“三头六臂”喝道:“我们走——”

        智宗连忙抢步欺身,大声道:“嫂子,等一下,小弟有话要说——”

        花念容将目光缓缓落到他脸上,面无表情的道:“智二寨主,何事?莫非你要强留我不成?”

        “小弟怎敢?”智宗急忙陪着笑躬身一礼,极为客气的道,“小弟不求别的,只求嫂子能与秋大哥旧梦重圆,再续前缘。嫂子,三十年前秋大哥虽然因一念之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他心里装着的,始终还是嫂子你。何况他今日已然诚心悔过,嫂子,小弟求你了,再给秋大哥一次机会——”说着后退半步,伸手一撩衣襟,腾的跌膝跪倒,“我与秋大哥情同手足,患难与共,秋大哥不开心,做兄弟的又怎能高兴得起来?”

        花念容大笑道:“智宗,你错了,你们高不高兴干我何事?你们是兄弟,我却与你们毫无半点关系,请你让开——”

        智宗忍不住一声长叹,眼中滴出泪来:“嫂子,‘人非圣贤,敦能无错?’小弟只怕你今日负气一别,从此与秋大哥再无见面之期。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鱼情念水情,看在小弟的薄面之上,你便与秋大哥握手言欢,怎么样?”

        花念容目光一转,眼皮向上轻轻一撩,颇为不耐的道:“智二寨主这又何苦?为了一个姓秋的,还值得你这么下跪吗?好了,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想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简直是痴心妄想!告辞——”

        她刚走出两步,不料“三头六臂”单和智宗如出一辙,跟着跪倒在地,九个人齐声道:“总当家,不可——”

        花念容脸上一愣,沉声问道:“你们这是做甚?难道你们也和智宗一样,要替姓秋的求情不成?”

        九人道:“我等正是此意。”

        花念容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的事还用得着你们来管吗?说,你们到底是秋枫的人,还是我的人?”

        “拳头”陶晋昂着脸道:“总当家,不是属于有意冲撞于你。恕属下斗胆,总当家心里根本便舍不得秋寨主!因为总当家始终还在想着秋寨主。”

        花念容嗔道:“一派胡言!我恨不得杀了他,又怎会想着他?”

        陶晋笑道:“可属于方才亲眼目睹,秋寨主让总当家杀他时,总当家的剑一直在颤,却一直也舍不得下手。还有,总当家若是忘得了秋寨主,为何王少侠一说是奉了秋寨主所托请你至此,总当家竟是毫不犹豫,便一口应下?”

        “我……”花念容再一次喝道,“陶晋,你……你给我闭嘴!”

        “铜头太保”秦明白磕了个头,接着说道:“总当家,不是属下多嘴,似咱们吃绿林饭的人,凡事想什么说什么,敢作敢当,从无顾忌,更不应该欺骗自己。而总当家你——”

        “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是也不是?”花念容冷着低声喝问。

        “不错!明月认为总当家一直在欺骗自己。”秦明月咬了狠牙,一字一顿的道,“恕属下直言,看总当家脸上的表情,自是恨不得杀了秋寨主,其实在总当家内心深处,你根本就舍不得,因为总当家心里——”

        话犹未了,花念容一抬手,将秦明月的话冷冷喝断:“好啦!你们不随我回去,我就一个人自回云台山。”说罢,举步向外便走。

        就在此时,王佛突然长身站起。

        他笑着双手一拱,抱拳一揖道:“前辈,可以等一下吗?”

        花念容笑道:“怎么,王兄弟也想趟这浑水吗?”

        王佛深施一礼道:“晚辈决无此意,只是晚辈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前辈肯不肯听?”

        “当然愿意。”花念容抿嘴笑道:“因为在我心目之中,当今武林,只有你杀手王佛才是真正的君子。君子的话,我怎能不听?王兄弟,你想说些什么,请讲——”

        “多谢前辈抬爱。”王佛望着秋枫说道,“前辈,实不相瞒,当年无论秋寨主怎样对不住你,但看他今天之举,实是出于至诚,想真心求得你的谅解。前辈,以晚辈看,你就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诚如智二当家方才所言,‘人非圣贤,敦能无过?’我相信,秋寨主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的。你放心,如果秋寨主再要负你,别说前辈容不得他,便是晚辈,也必取他的项上首级。”

        花念容柔声道:“好!有王兄弟你这最后一句话,我可以答应,再给姓秋的一次机会。”

        厅内众人听她如此一说,刹时人人雀跃,无不欣然。三王爷拍了拍王佛的肩头,哈哈笑道:“秋老侠,王佛替你求得情面,你该如何感激啊!”

        秋枫笑着道:“一切全凭王兄弟做主。”

        三王爷挥了挥手,大声道:“算了,还是由本王为你做主吧!你只记住王佛说过的话就成,切不可再辜负了秋女侠,否则的话,王佛可是说到做到,必然放你不过。”

        秋枫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若是老朽再对不起念容一次的话,不要说王兄弟放不过我,到时连老朽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说话之间,智宗和“三头六臂”等人已纷纷站起,智宗甚显兴奋的道:“诸位!今天我大哥与嫂子冰释前嫌,智某不胜快慰。为庆祝他们夫妻得以团聚,今晚便在这大厅之内盛排筵宴,希望大伙不醉不归。三王爷、王兄弟,你们意下如何?”

        三王爷眨着眼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既是庆祝,当饮好酒,不知咱们山上可有什么好酒?”

        智宗大笑道:“本寨除了没有御酒之外,王爷想喝什么酒咱这里都有,王爷放心,今天的日子不同寻常,在下当然会拿出山上最好的酒孝敬您老。”

        王佛看着智宗跟着笑道:“不错,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个人高兴时的样子,总能给人一种年轻的感觉。因为快乐,总能给人一种青春的气息,至少花念容和秋枫看上去都很快乐,他们看上去,都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为了庆祝花、秋夫妇重归于好,山寨上下无不感到振奋,大、小头目以及每名喽罗尽皆穿着一新。智宗传令下去,大、小头目皆可入席,其余众喽罗每个人各赐瓶酒方肉,以示同贺。时间不大,便见整个聚义分赃厅内张灯结彩,布置得一尘不染,加之声管笛箫声声悠扬,真个是好不热闹。

        挨得红日西坠,玉免东升,三王爷、王佛、花念容、秋枫、智宗、三头六臂及山寨大、小头目依次就座。

        或许风儿在白天已吹得太累,此时此刻,连风也沉静了下来。只见柔柔的月、闪闪的星,听万籁无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而静静的夜色里,也总能让人品味出一点触动心灵的诗意。

        智宗叫过一名喽罗,问道:“酒菜可曾齐备?”

        “回二寨主,酒菜业已毕备,但等二寨主一声吩咐即可入席。”

        “好!传筵——”智宗略顿一顿,目光轻轻在王佛脸上一扫,跟着道,“你下去告诉他们,今晚的酒必须是最好的,因为三王爷和‘杀手佛’乃是我寨难得一见的贵客。谁若有半点差池,让三王爷和王少侠吃的不爽,到时休怪本寨翻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