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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醉翁之意



        第二十二章醉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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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醉翁之意

        不消片刻,酒菜一一呈上。智宗先命喽罗在每人面前摆放起一只海碗,尔后启去酒封,给每人倒了满满一碗。王佛偷眼看去,但见今晚宴席之上,入席的大小头目个个衣装整齐,足有八十余人。除智、秋、花三人为一席,“三头六臂”占两席,自己和三王爷据一席之外,余者或四人一桌、或六人一桌、或八人一桌,皆依座次排列。

        智宗笑着将自己的酒碗高高端起,满面春风的道:“各位!三十年来,智某便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希望有一天,秋大哥能和念容嫂子重归旧好。老实说,我与秋大哥管鲍情深,手足相契,见他这么多年郁郁寡欢,我这做兄弟的更觉得难受至极。幸得上苍堪怜,今天秋大哥终于与念容嫂子鸾凤重鸣,实殊可贺。为庆祝秋大哥与念容嫂子重逢之喜,诸家兄弟无须顾忌,能喝的不妨尽情畅饮,一醉当休!”

        众头目一齐起身,轰然道:“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智宗摆了摆手,令他们重新落座,接着目光一转,朝三王爷微微一笑,略显歉意的道:“让王爷见笑了,咱这山寨可比不得您的王府,虽言盛宴,实则惭愧。想王爷千乘之躯,素来尊贵,便是寻常便宴,也不无龙肝、凤腑、麟脯等珍羞。智某听说,但凡皇家王室,所喝之酒,莫不是珍珠红、赤霞珠,其味之美,堪为琼浆玉液,人间极品。所用酒器,也都是些什么紫霞觞、夜光杯之类的物件。王爷,智某说的可对?”

        三王爷听他说完,耸了耸肩,笑道:“哪里哪里!二寨主言过其实了,什么劳什子的紫霞觞、夜光杯?今儿若不是听二寨主谈起,连本王也是未所未闻。”

        智宗轻轻笑道:“不管是真是假,你们的酒宴总不会像咱这山寨之上,吃一些烧鸡、扒鸭子、烤猪烤羊之类的东西吧!至于喝酒,嘿嘿……咱这山上也从没用过杯子,所以屡屡痛饮,皆以海碗替代。倘有不周之处,还望王爷多多担待。”

        “二寨主这样说,未免显得太客气了。”三王爷伸出右手中指,在海碗上当的一弹,提鼻子嗅了一嗅,颇为满足的道,“‘旨酒盈樽,莫与交欢。’既是朋友,有酒便成,哪来的那么多讲究?再说你们身为绿林中人,讲的便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男儿本色自当如此,本王甚是喜欢。”

        “如此多谢王爷。”智宗笑着看了一眼王佛,右手拇指向上一挑,脱口赞道,“王兄弟可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在江湖上提起你‘杀手佛’三个字来,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今日得见王兄弟,实为智某三生之幸。王兄弟难得至此,乃是本寨贵客,待会儿智某要相敬三碗,你可不要拂了我的面子哦!”

        王佛朗声笑道:“当然!二寨主敬的酒,王佛定当尽饮。不过,在下还有个小小的提议,却不知二寨主同不同意?”

        “王兄弟有何提议,请讲——”

        “在下和二寨主皆有同感,秋前辈和花前辈喜续前缘,实为上苍堪怜,不忍拆散一对有情之人。所以在下的意思……这头一碗酒咱们须先敬上天才是。二寨主,你觉得如何?”

        智宗微觉一怔,三王爷当即说道:“不错不错!我看王佛这个提议甚好,既是上苍堪怜,咱们当敬,当敬!”

        “还是王兄弟想的周全,智某当然同意。”智宗笑着将酒碗向头顶一托,旋一俯身,将一碗酒泼落脚下。众人见状,相继一一效法,各将自己的酒泼于脚下。智宗将海碗重重一顿,扬起右手吩咐道,“倒酒——”

        此时此刻,王佛却一点也不敢大意,眼睛紧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刚才他只所以提出“先敬上苍”,当然不是他的本意,他就是想看看,智宗在酒中有没有暗下手脚。

        王佛目光斜视,见头一碗酒泼在脚下,并无异状,遂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头一碗酒倘若无毒,那么每个桌子的人所饮的头一坛酒便均是无毒的。当下向三王爷微一颔首,三王爷也笑了一笑。

        饶是酒中暂时无毒,王佛依然不觉轻松,因为凭借他的经验,那些在座的众山寨头目,每个人身上都仿佛暗藏了利刃。他虽然看不到都是些什么利刃,却能感觉得到来自于那些利刃上的杀气。

        有生以来,除了酒的香气,王佛最觉敏感的便是杀气。

        负责为众人倒酒的共是十名喽罗,他们不倒酒时,一直低着头垂手伺立,站在灯光暗处。王佛发现,就连他们不倒酒时,也都个个低着头。

        对于这些人,在场的人几乎都不在意。因为对智宗和众头目来说,他们今晚要对付的人只有四个人。

        ——秋枫、花念容、三王爷和王佛。

        然而王佛却很在意,尤其当他看到其中的一个人时,心里面便禁不住动了一动。这名喽罗上中等身材,头上垂下几绺发丝,遮起半张脸面。即便这人低着头站在暗处,王佛只看一眼,也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看到这个人时,王佛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

        王佛正自寻思,那各喽罗已低着头到了王佛桌前。他低下头给王佛和三王爷各倒了一碗酒,突然脚下一绊,身子微微一晃,手中酒坛斜着一倾,几滴酒液不偏不倚,正溅在王佛的胸口上。

        王佛刚然一怔,那名喽罗已慌忙放下酒坛,伸手替王佛擦拭胸口。擦拭当中,便见他右手指尖如蛇游走,已在王佛胸口处飞速写了四个字。

        ——但饮无妨。

        智宗瞧在眼里,蓦的脸色一沉,忍不住刚要发作,王佛忙笑着摆了摆手:“二寨主,不打紧不打紧,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次算了。再说今晚乃是大喜之日,岂能因此而不快?”

        智宗道:“好吧!我就给王兄弟一个面子,暂且饶他一次。”右手啪一拍,哼了一声,向那名喽罗重重喝道,“还不谢过王少侠?”那各喽罗忙向王佛躬身一揖,智宗向旁一指,“与我退在一旁!”那名喽罗低着头抱起酒坛,又重新退回原处。

        智宗霍的长身而起,双手捧起酒碗,高声道:“各位!来——咱们大家同敬秋大哥和念容嫂子一碗。秋大哥、念容嫂子,小弟先干为敬!”一仰头,咕咕嘟嘟一饮而尽,众人跟着一一饮尽。智宗放下酒碗,大笑着抹了抹嘴,击了一掌道,“好酒,痛快!倒酒——”

        王佛也笑着一抹嘴,点了点头:“不错,确是好酒。人逢知己千杯少,今晚难得与众英雄齐聚一堂,在下须喝个痛快!”

        “好!王兄弟果真是性情中人,‘杀手佛’不愧是‘杀手佛’!”智宗笑着挽了挽袖面,蓦地里抬起右腿,蹬住椅子道,“人逢知己千杯少,王兄弟说的妙极!王兄弟,智某说过要敬你三碗,绝不食言。来人,与本寨和王少侠桌上各摆三只海碗,快快倒酒——”

        一言方罢,早有人将六只海碗分别摆上,一一倒满。智宗伸手抄起第一碗酒,平胸向前一推,“王兄弟看清了,智某先干了这碗,若是碗中还剩半滴,我愿自罚十碗。好!说干就干。”一仰头,眉头皱也不皱,一口气喝了第一碗。

        智宗笑着哈了一口气,将酒碗向下翻转比了一比,啪的一扣,接着又将第二碗酒端起,略吸了一口气,猛一仰头,跟着一饮而尽。待他饮第三碗时,连缓了两口气,方自饮尽。

        众头目纷纷鼓噪道:“二寨主好酒量,端的海量——”

        “哪里哪里!承蒙弟兄们夸奖,要说海量,王兄弟才当得起。”智宗团团一揖,笑着落座,抬起右手一指王佛眼前的三碗酒,“王兄弟,请——”

        王佛缓缓站起身子,看了看摆在眼前的三碗酒,略一拱手:“二寨主连尽三碗,的确是好酒量,在下佩服的紧。也罢,二寨主拳拳盛情,王佛自当受领。只是在下酒量不济,万勿见笑。”双掌在桌子上蕴力一按,两只酒碗呼的弹起,王佛伸出双手一托,在胸前稳稳接住。

        众头目均感眼前一花,就见王佛头也不仰,一张嘴,两碗酒已在眨眼间饮得滴酒未剩。

        智宗刚要鼓掌喝彩,突见王佛放下酒碗,长笑说道:“好酒,好酒——”笑声未敛,微一低头,剩下的第三碗酒吃他内力一吸,嗤的一声,竟自一滴儿未剩,全被他凭空饮尽。

        众头目见状无不骇然,便连智宗也是心头一凛,他没想到王佛伤未痊愈,其内力依然如此精湛。

        王佛目光如电,在众头目脸上一一扫过,掷地有声的道:“方才二寨主已敬过在下三碗,来!王佛不才,也敬大伙一碗。”

        众头目被他目光一逼,一一相顾失色。有十几名胆子稍小的头目身子猛一哆嗦,当当声响,藏在身上的尖刀、短剑、峨眉刺、匕首等七八种利刃分别由袖子里、衣襟下和裤腿里纷纷掉了出来。

        没等王佛发问,花念容脸色立变,寒着脸喝道:“智宗,今晚盛宴乃为庆贺,三王爷和王兄弟更非外人,你令他们身藏利刃,是何用意?”

        “这……这个嘛!哈哈哈,嫂子莫要误会,你听小弟解释。”智宗先是一惊,继之稳了稳心神,勉强笑道,“嫂子有所不知,今晚盛宴,小弟本来安排了一个节目。就是让兄弟们在席前各展其能,为秋大哥和你助一助酒兴,所以……”

        花念容充满狐疑的笑道:“是吗?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到,你想让他们练些什么?该不是项庄舞剑吧!”

        智宗陪着笑道:“天地良心,小弟绝无此意。只因我见兄弟们喜欢舞枪弄棒,想让他们借此机会以助酒兴,好让秋大哥和你开怀一笑。如果嫂子觉得不妥,小弟将这个节目取消便是。”

        秋枫大笑道:“智贤弟说的没错,念容,他也是一片好意,你又何必斤斤计较?好!今晚老朽开怀,来来来,咱们接着饮,干——”

        众人又饮多时,待至每张桌的一坛酒堪堪饮尽,人人脸上酒酣耳热,似是都有了七分醉意。喽罗再倒酒时,智宗接过第二坛酒,蓦的飞起一脚,将一名倒酒的喽罗踢了个跟头,醉眼朦胧的道:“这一坛酒由我来倒,来来来,每人一碗。秋大哥、念容嫂子,小弟先给你们满上。”当下先给秋、花二人各倒了一碗,一转身,又来到三王爷和王佛桌前,“来!三王爷、王兄弟,你们……你们也是一人一碗,喝……”

        王佛笑着看他将酒倒上,和三王爷端起碗来互相一碰,双双饮尽。智宗打了个酒隔,吐着酒气笑道:“好,好酒量!来,好事成双,智某再与二位倒上一碗。”说罢又各倒了一碗,三佛和三王爷跟着饮尽。

        看着二人每人连尽两碗,智宗突然放下酒坛,刹那间醉意全消。他盯着王佛,轻轻摸着鼻子笑道:“王兄弟,这第二坛酒味道如何?是不是要比第一坛酒好喝的多?”

        ※※※

        王佛眉头微皱,猛然一捂胸口,抬起头道:“二寨主,你……你这是什么酒?我为何……为何浑身无力?莫非……莫非你在酒中下了毒……不成?”

        “哈哈哈……不错!姓王的,算你聪明,可惜已经太迟了。”智宗无比得意的笑了笑,双手抱着肩头,狡狯的看着王佛脸上的表情,“不过王兄弟放心,智某所下之毒名为‘软骨散’,并无致命之虞。只要王兄弟乖乖的听话,嘿嘿,智某是绝不会难为你的。就算让你死,我也会一刀给你个痛快,不让你受半点折磨。”右手一勾,左手一掌,啪的一声,正中王佛胸口。

        王佛身子一仰,砰的跌倒在地。

        然而就在王佛身子跌出的一瞬间,他的右脚尖却迅速的在三王爷膝弯处碰了一下。

        三王爷立时心领神会,右手一松,筷子拿捏不住,啪的跌落。身子一晃,砰的向后摔倒,喘着气一指智宗,无力的道:“姓智的……好你一个卑鄙……小人……”

        “三王爷,哈哈哈!智某说过,今儿是个好日子,一定请喝最好的酒哦!”智宗矮着身在三王爷脸上拍了拍,笑眯眯的道,“怎么样?这酒的确是好酒吧!”说完一回身,目光直视秋枫和花念容。

        “智宗,你……你真是好兄弟,好兄弟……”秋枫身子一软,向后靠倒,花念容刚想站起,身子陡的一晃,便即摔倒。

        智宗在四人身上各踢了一脚,见他们一动不动,全无反抗之力,禁不住仰天大笑。

        “三头六臂”瞧到这里,人人脸上一惊,相顾变色。九人一拍桌子,呼的尽皆站起,“虎头枪”江风飞起一腿将椅子踢翻,虎吼道:“姓智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偷偷下毒,这算哪门子绿林好汉?”

        “好汉?”智宗撇着嘴看了江风一眼,“你们都是聪明人,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绿林盟主就要换人了。你们若是识相的话,趁早归顺于我,待智某做了绿林的第一把交椅,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哼!如果九位不识抬举的话,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便让你们个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独臂书生”关宜封愤愤的笑道:“姓智的,‘三头六臂’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凭你这卑鄙小人,便是做得绿林盟主,我们也是不服!”

        花念容强打精神,懒懒的道:“你们难道嫌我死的慢吗?你们……你们还不退下!”

        “盟主——”“铁臂金刚”赵燕北砰的跪倒,恨恨的朝胸口擂了一拳,“莫不如我们与这厮拼了,我等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你救出都梁山。”

        “不可造次!”花念容板起脸孔一声厉嗔:“你们若不听我的话,本盟主便当即咬舌自尽。”

        九人一齐低下头道:“好罢!盟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活了。”

        智宗鼓掌笑道:“这不就结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秋大哥,你说呢?”

        秋枫无力的摇了摇头,用一种几欲绝望的眼神望着智宗道:“二弟,你方才还说,你我兄弟管鲍情深,手足相契,难道你这样做,就是兄弟情份?”

        智宗沉声一笑,大踏步昂然入座,抬起右腿往桌子上一搭,悠闲自得的道:“姓秋的,你既为兄长,有什么好事就应该处处让着小弟才是,而你何时让过我?几十年来,我跟着你出生入死,可好处却总是你的。无论是你做绿林盟主,还是做了这都梁山的头把金交椅,我永远都只能跟在你的后面。你说,这公平吗?”

        秋枫叹道:“所以你很想做大哥?”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做最大的。”智宗抄起一双筷子用力一扳,格的一声,折为四段,“花念容,趁着你还清醒,识相点就交出你的绿林盟主令,再写一份‘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我还可以留你们夫妻一个全尸。不然的话,我定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盟主令我可以交给你,‘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我也可以写。”花念容充满迷惑的道,“只是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和秋枫一直是最好的兄弟,我怎么也想像不到,你竟会如此翻脸无情?”

        智宗奸笑着站起身来,背着手道:“什么,你说我和姓秋的是最好的兄弟?笑话,那是他太蠢。老实说,智某一直就不曾把他当过兄弟。不然三十年前,他也不会中了我的圈套。可惜的是,你们夫妻反目,他竟然还把绿林总瓢把子的座位让给了你。实不相瞒,三十年前秋枫和梅红所做之事,都是智某人所为。花念容,这下你知道了吧!”

        花念容越发迷茫的道:“我不信,三十年前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秋枫酒醉之故,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智宗突然弯下腰一阵大笑,笑罢拭了拭眼泪,“花念容,到了此刻,我就明人不做暗事了,那件事当真是我所为。嘿嘿……看来智某做事,还真个是天衣无缝。”说着将目光转向秋枫,有些好笑的道,“姓秋的,我这样对你,你还待我是兄弟,你说你是不是蠢的可怜?听说梅红那贱人在临死之前,已将此事说给了你,你也可以说啊!”

        秋枫黯然一笑:“不说也罢!就是我说了,念容也未必肯信。”

        花念容道:“不错!秋枫的话我不会信,梅红那贱人的话我更不会相信。因为他们二人的话,都没一句是真的……”

        “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智宗有些忘乎所以的道,“姓秋的,知道那一天喝酒,我在你酒里下了什么毒吗?”

        “难怪我那天没吃几碗,就觉得浑身不爽,头痛欲裂,原来你早在我酒中下了药?”秋枫苦苦一笑,恨恨一声长叹,“你说的没错,秋某人实是蠢的可怜,你我相处多年,我竟没看出你是个奸诈小人,还一直把你当做兄弟。姓智的,你接着说——”

        智宗对秋枫的讽刺充耳不闻,依然侃侃而谈:“姓秋的,要怪只怪你有眼无珠,不识真人。我可以告诉你,那天我不但下了药,而且我给你所下的,乃是一种名为‘失魂粉’的迷药。另外,待你回到房间之后,我暗中让梅与你倒茶,你是否还有些印象?”

        秋枫手掩胸口,深感心痛的道:“这么说,茶中也被你下了迷药?”

        “错!不是迷药,而是春药。春药并不是我下的,却是梅红下的。”智宗狞声一笑,“准确的说,药的名字叫做‘四时合欢散’,不然的话,你和梅红怎能干柴烈火,嘿嘿嘿……”

        花念容盯着智宗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梅红乃是我身边的一名婢女,她与你平时并无往来,又怎会甘心受你驱使?”

        王佛接道:“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他与梅红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二寨主,我说的可对?”

        “嗯,王兄弟,还是你聪明。”智宗颇为自信的笑了笑,眼睛紧紧看着秋、花二人,脸上全是得意之色,“没错!梅红在没上山之前,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了能够将她接到山上,好利用她来离间你们的感情,我不惜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将她从青楼赎出。为了不引起你们的怀疑,我先将她安置在山下的一家农舍之内,直至过了半年之久,我才以下山打劫为名,将她‘抢’上山来。之后么,花念容,她就做了你贴身的一名女婢。”

        “原来梅红只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由始至终,你都在利用她?”花念容冷冷笑道,“姓智的,你可知道,你何尝不是做了一件最蠢的事?”

        “蠢事?”智宗拍了拍后脑,忙问道,“你说,我做了什么蠢事?”


        “因为女人是不可以利用的。”花念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只有女人才有的伤感,“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因为男人一向在最自以为是、最觉得女人好利用时,才是最愚蠢的时候国;因为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男人利用。所以……所以你虽然利用梅红勾引了秋枫,可你的计划依然功亏一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没想到梅红这贱人吃里扒外,才使我的计划落空。”智宗气呼呼的道,“我原以为她跟了秋枫,会在秋枫面前替我多多美言,以便在秋枫金盆洗手之后,好将绿林总瓢把子的座位传将于我。没想到,她居然与秋枫假戏真唱,把我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到得最后,秋枫竟会把座位让给了你。”

        秋枫喃喃笑道:“所以你并不死心,又跟着我到了都梁山。”

        “当然,我想要的东西一天得不到,我便一天不肯罢手。我曾经对天起过誓,我想要的如果盼不到的话,就是抢,我也要抢到手里。”智宗斜起右眼看了秋枫一眼,低下头踱了一步道,“因为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要我将你牢牢控制在掌心里,花念容就迟早会来。今天果然天遂人愿,你们夫妻双双就范我手,杀了你们,这天下绿林还不是我智宗一个人的?”

        王佛叹道:“难道对于梅红,你当真不觉愧疚?”

        “哈哈哈!愧疚?我干么要愧疚?”智宗振臂狂笑道,“她既是我的人,就应该心甘情愿的替我去做任何事?没想到,这贱人偏偏背叛了我,好在她死的早,不然我同样会宰了她。”双手举过头顶,啪啪啪连击三掌,向着那些大小头目吩咐道,“今晚着实痛快,来人,与本寨另换一坛。”

        替王佛倒酒的那名喽罗重新提起一坛酒向前一递,智宗伸手接过,也不用碗,对着酒坛便是一痛狂饮。尔后一指那些大小头目,大声道:“弟兄们,这才是真正的庆贺之酒,为了庆祝本寨得以坐上绿林的第一把交椅,你们也都喝上一口。”

        当下有一名小头目捧过酒坛,笑着喝了一口,跟着转呈给其他一干头目。等到众头目相继饮过,智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砰的一脚踢出,将空酒坛踢得凌空飞起。横跨两步,逼至花念容近前,低声喝道:“花念容,三十年前的事我已然讲过,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说,绿林盟主令何在?快快与我拿来!至于那份‘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么,我念你写,来人,取笔墨来——”

        “不必了。”花念容的眉毛突然挑了一挑,噗哧一乐:“智二当家,我若是不从,你待怎样?”

        智宗凶相毕露的道:“那我现在就送你和秋枫归西,绿林盟主令只要在你身上,我便不怕搜不出来,‘召告南七北六十三省新任盟主文书’你也可以不写,杀了你,我自己会写。来人——”他猛的一挥右手,向着那些大小头目喝道,“尔等都还愣着做甚?秋枫、花念容、三王爷和王佛一个不剩,给我一并杀了!”

        殊料智宗连喊三遍,众头目竟自一动不动。尤其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那些头目非但没动,反而都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瞅着他。看他们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个既奇怪又极其恐怖的人。

        智宗发现,就连秋枫、花念容、三王爷和王佛四人,也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盯着他。智宗正觉得纳罕,突然间一颗心先是一痛,紧跟着骤然下沉,感到胸口一阵阵抽紧。

        除此之外,智宗同时感到一张脸一阵阵的灼痛,虽不似火烤般炽灼,但却比火烤还要难受十倍。

        此时的智宗,一张脸嗤嗤作响,竟激起一个个黄豆般大小的水泡,随着水泡越来越大,还伴着一阵阵黑色的烟。尤其他的眼睛,兀自闪出一种黑紫色的光。

        智宗忙伸手揉了揉眼,没想到他一揉之下,眼睛竟然越发剧痛,眼泪不曾揉出,却揉出了一丝丝黑紫色的血。

        那些大小头目目睹此状,一时间人人惊愕,尽皆呆住。

        ※※※

        智宗双手一收,睁眼看时,眼前已是黑漆漆一片,所有的光明,刹时荡然无存。

        “我的脸,我的眼睛——”智宗疯了似的仰起脸来,嘶声吼道,“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很可惜,这偏偏是真的。”替王佛倒酒的那名喽罗缓步在暗处走出,依然低着头道,“而且只有在下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那人一边摸着下颌,一边瞅着自己的右手,“因为你喝的是毒酒,相反,王佛和三王爷他们喝的那一坛,却是无毒的。”

        “不会的,不会的。”智宗双手抱头道,“你骗我,他们四人所饮之酒明明是下了毒的……怎会无毒,怎会无毒?”

        那人终于将头一点点的抬起,笑着打量了一下智宗:“以常理而言,智二当家说的应该没错。可我偏偏没按你说的话去做,而且那坛本该无毒的酒,我却偏

        偏加了点毒。事情的经过就这么简单,听明白了吗?智二寨主——”

        智宗颤抖着手忙向怀里掏取解药,那人却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道:“智二寨主,没用的。我要下毒,当然用的是我自己的毒药。而且我下毒还有个毛病,凡是我想要毒的人,就是他托阎王老子找我求取解药,我也断然不给。”

        “你……你……”智宗下意识的将脸扭向那人,一张阴森惊恐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是何人?你你……你因何要陷害于我?”

        那人森然一笑,掸了掸衣袖,不无惬意的道:“在下叫什么名字?二寨主不必知道,你只要记住,我是个‘以毒攻毒’的人就成。为什么陷害你?很简单,因为你要加害三王爷和王佛等人。”说完快步上前,到了三王爷近前翻身跪倒,伸手一撩额上的发丝,“卑职贺顶红,参拜三王爷!卑职搭救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三王爷急忙起身相搀,连声道:“原来是贺师爷,好!不迟不迟,原来是你给智宗下的毒?”

        贺顶红躬身答道:“正是,小人这种毒,各为‘血流成河’乃是小人从七十余种毒蛇液体中提炼而成。”

        此时此刻,智宗的脸上变得尤为可怖。

        现在他感到最可怕的还不是黑暗,而是来自于他身上所发出的阵阵流水之声。那些声音先来自于耳朵,其次是鼻子,接着是嘴巴,继之又一点点的传到了他的手指上。

        每个人都看到,智宗的指尖正开始一寸寸的变长、腐烂和扭曲。

        ——流水的声音,一向是极其悦耳动听的,自古高山流水,是为古琴名曲,所以最善于倾听水之韵的人,也是最擅长音律的人。因为流水之韵,源于自然,而最自然的声音,无疑是一种最和谐的声音。

        不过由智宗身上发出的流水之声,却令每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从头到脚,升起一种刺骨的寒意。

        因为众人看到,由智宗身上流出的并不是水,而是血。

        黑紫色的血。

        ——且闪着淡绿色的光。

        只听得流水之声所过之处,智宗的身子便即一点点的应声腐烂,先是头部,继之四肢,直至向胸腹漫延。

        白森森的骨头看上去比黑紫色的血还要可怕,尤其在夜色和灯光的掩映下,竟显得格外刺眼。

        刹那之间,智宗已仿佛成了一个“血”人。

        待见血尽人枯,智宗由头至足,已自化做一架骷髅。接着骷髅格格一响,四肢皆分,砰的一声,硬生生向前扑倒。

        就在这个当口,那些大小头目所中蛇毒也已跟着发作。有几名小头目不堪其痛,寒光一闪,各自亮出身上的兵刃,发一起喊,自刎而亡。剩下的一干头目或扼颈、或锁喉、或抱头、或掩胸,其状更惨。秋枫不忍触睹,忙向贺顶红道:“贺师爷,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你便给他们一些解药,救他们一命怎样?毕竟……毕竟他们是这山上的兄弟,曾随老朽多年……”

        贺顶红格格笑道:“秋寨主这是妇人之仁,我虽有解药,也断断不会给他们的。秋寨主,不是姓贺的心狠,这些人既然能够背叛你一次,便难保他们不会背叛你第二次。所以只有除掉他们,才可以免却秋寨主的后顾之忧。”

        说话之间,便见那些头目一一体完肤,尽成“血”人。转眼之间,已均化做一堆森森白骨,与智宗之死毫无二致。

        于此同时,厅外人影闪动,涌入几十个人来。

        看到其中三个人时,王佛眼睛倏的一亮,刚要开口,那三人已大步到了他近前。

        走在前面的,正是“神腿”易水寒。跟在易水寒后面的,则是容帝尊和满十六。容帝尊朝王佛拱手一揖,大笑道:“盟主,老夫与十六有负你的重托,非但没保护好墨指挥使,便是我等二人,也险些身遭不测。”

        王佛连忙还了一礼,起身相迎:“前辈无须自责,自古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前辈与十六兄偶有闪失,也在情理当中。”伸手向旁边的三王爷一指,“这是三王爷,你们见上一面。王爷,这位便是‘万卷堂’大堂主、人送‘神灯剑魔’的容帝尊容老英雄,这位是‘侠风满堂’少堂主、人誉‘满堂瑞气满剑光’的满十六满少侠。实不相瞒,他们都是在下的朋友。”

        三王爷站起身当胸一揖:“容老英雄、满少侠,昔日在归天鹤猛虎堂内得识尊颜,一别数日之久,幸会、幸会!”

        容帝尊一眼瞧见秋枫,伸手一指,喝道:“好啊!姓秋的,我与满少堂主被你囚于‘五龙寺’,多亏易总管相救,这才得脱大难。说,咱们之间这笔帐,应该怎么算?”

        满十六阴沉着脸道:“前辈和他罗嗦那么多做甚?以我看,不如烧了他这座都梁山,也解一解你我心头之恨。”

        “万万不可。”王佛急切间伸手一拦,郑重其事的道,“此事说来话长,二位虽被囚于‘五龙寺’,实则与秋前辈无关,秋前辈虽为此山大当家,奈何身不由己,一切的罪魁祸首全在‘灵犀狐’智宗一人身上。如今智宗既殁,二位何不就此作罢!”

        容帝尊大笑着在王佛肩头上重重一拍,豪气干云的道:“好!你是武林盟主,老夫当然惟命是从。姓秋的,算你走运,既是我家盟主替你开脱,老夫不与你计较便是。”

        “不计较?嘿嘿……”厅外跟着人影一闪,又有一人闪身而入,这人站在大厅门口,仰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不住冷笑,“此事容帝尊和满十六不计较,本指挥计较——”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身为京城“四大高手”之首、兼任锦衣卫指挥使人称“七风斩”的墨中白。

        墨中白望着王佛,眼睛里闪着幽冷的光:“阁下面生的紧,听容、满二人方才称你什么‘武林盟主’,是吧!”

        王佛不知他是何用意,看着他一语不发。

        墨中白眼中的光骤然一亮,宛如剑光一闪直刺王佛:“请问阁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佛迎着他抱拳一笑,浑无半点怯意:“在下不才,姓王名佛,字克邪。墨指挥使如不认识在下,三王爷府上的‘哑剑客’龙狂,大人可曾忘记?实事上,龙狂与王佛都是在下。”

        墨中白目光一点点的缩紧,逼视着王佛道:“王佛?可是那个替柳依依赴京复仇,想要刺杀当朝驸马归天鹤的王佛?”

        “不是刺杀,而是还柳姑娘一个公道。”

        “你是王佛,人称‘杀手佛’,很好!”

        王佛刚要说话,猛听得大厅外一片哗乱,惊呼声、奔走声、兵刃撞击声不绝于耳。厅内众人正感意外,陡见三个人一阵风般的冲入大厅。走在前面的两名大汉个个虎虎生风,剽悍至极,正是五军都督府后军左、右都督毕重信和娄明堂二人。随着他们后面的中年人一袭儒服,一派儒雅风流,学究气度,却是“蜀中唐门”人称“暗器王”的唐宇。

        三人一进大厅,趋步直奔贺顶红,毕、娄二人拱手一礼,齐声道:“贺师爷,恕我等无礼,我们原本等你们以篝火为号,率众攻山,不想左等不见篝火,右等也不见篝火,所以我们兄弟等的不耐,提前攻上山来。现在应当怎样,还望贺师爷予以定夺。”

        贺顶红轻轻一拂衣袖,朝旁边的三王爷看了一眼,低声喝道:“你们好生无礼,见了三王爷还不下跪!”

        毕、娄二人听到“三王爷”几个字,吓的扑通一声,双双跌膝跪倒,一边磕头一边道:“小人见过王爷,小人见过王爷……”

        三王爷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抬手让二人站起,笑着问道:“毕都督、娄都督,你们身为五军都督府后军左、右二都督,不在京师居守,何以到了这里?”

        贺顶红道:“王爷问你们话呢,你们还不如实讲来。”

        “是是是,小人绝不敢有半句隐瞒。”毕重信壮了壮胆子,遂将归天鹤如何分派部署、截杀墨中白和三王爷等人的事讲了一遍。跟着一扯娄明堂衣襟,二人重新双双跪倒,“王爷圣明,我们二人本不愿来,无奈迫于归天鹤权势,不得已才奉命至此。如今我们二人得以贺师爷教诲,已然弃暗投明,尚望王爷明察。”

        “好了,本王恕你们无罪。”三王爷喝退二人,跟着一指唐宇,“‘暗器王’唐宇?你与本王似是在归天鹤的猛虎堂见过一面,你此次来到金陵,所为何故?”

        唐宇忙抢上一步,跪倒磕头:“禀王爷,小人此次前来金陵,乃是奉归天鹤所差,来取罗少傅的项上首级。没想到归天鹤手段卑劣,连我也放心不下,为防止我行事败露,他又暗中派遣‘鬼难缠’阴朝寺暗中相随,意欲致我于死地。幸得易总管及时相救,小人方免一死。故此小人决心倒戈,与王爷共抗归天鹤。”

        三王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如此说来,杀死罗少傅的真正凶手,便是你‘暗器王’唐宇了?”

        “正是小人。”唐宇抬起头道,“做为杀手,小人使人钱财,替人消灾,归天鹤命我行刺,小人不敢不从。”

        “爽快!倒也算得上是条汉子。”三王爷低下头接着又问,“本王再问你,当初朝廷四大命官的一桩无头血案,除你杀了罗少傅之外,另外几人,可是驸马府的人所为?”

        贺顶红一旁接道:“唐宇,这可是你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当着三王爷的面,你只须说出事情原委真相,三王爷可免你一死。”

        “小人多谢王爷。”唐宇跪爬半步,伏下身子道,“王爷分析的极是,另三大命官均是归天鹤指使钟古楼、朱白羽和屠人万等三人所为。而且,归天鹤还命阴朝寺盗走了王爷的‘金蚕宝铠’。”

        “好了,你起来吧!念你说的句句是真,本王恕你无罪。”三王爷对他这番话甚是满意,出了一口气,然后笑着一瞟墨中白,“墨指挥使,你身为钦差,此次金陵一行,无非就是为了查访几个月前杀害朝廷四大命官的真凶,眼下已有人供出真凶,你总算不辱圣命,可喜可贺哦!”

        “多谢王爷,真凶既是归天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姓归的自是难逃公道。”墨中白的脸上全无半点表情。

        三王爷突然眉头一皱,向大厅外看了一眼,向一旁站着的贺顶红道:“智宗已死,余者概而不究。怎么过了这么久,外面还在打斗,贺师爷——”

        贺顶红忙道:“卑职在!”

        三王爷挥了挥手,颇为不耐的道:“你出去一趟,让他们都给本王住手。那些喽罗能不杀的就不杀,除非一些负隅反抗、穷凶极恶者,实在没法子,再杀也不迟。”

        “卑职遵命!”贺顶红躬身袖手,脚下一点,倏的飞身倒纵,掠出大厅。身在半空,蟒蛇势如泼风抖了三抖,啪啪声响,将三杆缨枪、两柄单刀和一对板斧抽得尽数飞起。待得身子一落,贺顶红声似奔雷,高声喝道,“三王爷有令,但凡五军校卫,尽皆住手,山上喽罗,即刻纳降。但有抗令不遵者,一律格杀勿论!”

        众校卫听贺顶红传了三王爷口谕,一个个哪敢不听,当下各收兵刃,四下散了开来。被围的喽罗稍自一愣,贺顶红目光凛然一扫,大声道:“尔等好不识趣,智宗已然伏法,你们还在这里为他卖命?如非看在秋老寨主的面子上,只怕你们已尽做了刀下之鬼。听我的话,束手就擒,王爷还可网开一面,饶了尔等性命。如果不听我良言相劝,来人,弓箭伺候——”

        众校卫轰然作应,人人背后摘弓,手上搭箭,只待贺顶红一声令下,便即射出。

        众喽罗瞧到这里,一一面面相觑,贺顶红脸色陡然一变,倏的从一名校卫手中夺过弓箭,啪的一箭射出。一箭过处,四名喽罗齐声惨叫,尽皆跌出。其余喽罗骇然之下,当即三三两两,当当声响,将手中的兵刃纷纷撇落。

        贺顶红笑着将弓递于校卫,拍了拍手道:“这才像话嘛!”一挥手,令众校卫收了弓箭,转身回到大厅,来到三王爷近前躬身一揖,“回王爷,众喽罗皆已纳降——”

        三王爷微一沉吟,点了点头,跟着手拈短须晒然一笑:“墨指挥使,真凶既已查获,你可谓功德圆满,咱们是不是明天就起身进京?”

        “这个嘛……王爷,卑职在没进京之前,还想办一件事。”墨中白侧目斜睨了秋枫和花念容一眼,哑着嗓子冷冷一笑,“秋、花二人皆为绿林巨匪,多年来一直与官府做对,所杀官兵,不计其数。所以卑职想先将此二人绳之以法,然后再回京师,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三王爷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墨指挥使忠于朝廷,本王岂能不知?只是墨指挥使有所不知,他们夫妻虽是绿林巨匪,多年来啸聚山林,可本王听说,他们杀的都是贪官污吏,对于寻常百姓,却从无骚扰。因此,本王……”

        “因此王爷便动了恻隐之心,意欲放虎归山。”墨中白由大厅门口一步步走到厅内,冷冷的望着秋枫道,“其实卑职也曾听人说过,他们夫妻人称什么‘公道大王’,除了贪官污吏,从不滥杀无辜。不过,卑职身为朝廷命官,既蒙皇恩浩荡,自当替朝廷效力。王爷,恕卑职不恭,他们夫妻我一定要拿下。秋枫,你束手就擒吧!”

        秋枫仰起头冷笑道:“不错!自古官匪不并势,水火不同炉,老朽无话可说。好!墨指挥使想要带着我进京请功,老朽便成全了你,动手吧!”

        墨中白听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好!秋老英雄不愧为绿林豪杰,说话行事,果然够爽快。”向旁呶了呶嘴,退后一步道,“将秋枫、花念容二人拿下!”

        墨中白所带侍卫刚要冲出,站在花念容背后的“三头六臂”却一齐喝道:“尔等谁敢动手?”“拳头”陶晋呼的疾步跨出,双臂一横,厉叱道:“姓墨的,有俺陶晋在此,岂能容你撒野?”

        “哦?”墨中白作势一拦,将侍卫摒退一旁,他认真的盯着陶晋,不屑一顾的问道,“你不让本指挥使拿人,凭什么?”

        陶晋挺了挺胸口,捏着双拳道:“凭老子的拳头!”

        “那好,本指挥使便先废了你的拳头。”墨中白身子一挫,蓦的一步跨上,左手一立,呼的一声,一招“单撞掌”印向陶晋胸口。

        陶晋全不理会,右手一抬,照定墨中白的手肘关节便是一拳。

        “嗯!倒还有些气力。”墨中白手肘和陶晋的拳头轻轻一碰,冷不丁借力一转,跟着“黄龙大转身”向上一靠,一记“肘锤”由横里撞向陶晋耳门。

        陶晋依然看也不看,斜身向后一滑,右手一缩,左手一记“横拳”掼出,啪的一声大响,正打在墨中白的肘头上。墨中白手肘一沉,格的一响,却将他手腕牢牢压上。

        陶晋眉头一皱,忙将身子向后一仰,舒拳化掌,一收一转,一个“神龙卸甲”退出三步。饶是他退避得宜,将墨中白的一肘之力卸去,也觉得五根手指隐隐作痛,待收回左手看时,虎口处已给震得流出血来。

        “我说过,你的拳头是没用的。”墨中白看着陶晋摇了摇头,然后歪了歪头,道,“滚开——”

        陶晋牙关格的一咬,身子旋风般滴溜溜一转,拳风虎虎,再度扑上。

        墨中白脚下一错,身子微退半步,跟着轻轻一闪。

        一退一闪之下,便听陶晋的右手发出格的一声闷响。

        墨中白脚下接着一错,身子微退半步,又是轻轻一闪,陶晋的左手跟着又是一声闷响。

        等到墨中白退了三次,闪了三次,陶晋先是一声闷吟,继之一口鲜血哇的喷出。疾风一敛,砰的一声大响,陶晋竟被震得横身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