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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义薄云天



        第二十三章义薄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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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急忙甩脸观瞧,只见接住陶晋的人正是王佛。此时陶晋双臂下垂,已尽皆脱臼,胸口衣襟,横着裂起一道口子,显然是中了墨中白一掌所致。

        但陶晋终不愧是铁打一般的汉子,纵感剧痛,也依自一声不吭,绝无半点呻吟。秋枫和花念容急忙站起,抢至陶晋身边,秋枫一把将陶晋揽在怀里,含着泪道:“陶兄弟,你明明不是他的对手,你……这又何苦……”

        “秋大哥,小弟还挺得住。”陶晋天真的笑了笑,反而很开心的道,“智宗不和你做朋友,咱们‘三头六臂’依然是你的兄弟。”顿了一顿,他又孩子似的道,“真的,小弟可能天生就是做贼的命吧!对那些当官的,一见到他们以势欺人,我就好生不服。总之,跟着你做贼,小弟就是死了,也觉得痛快至极……”

        秋枫唏嘘而叹:“陶兄弟,你的话为兄相信,相信……”

        王佛伸手搭住陶晋左小臂问道:“你当真不觉疼痛?”

        陶晋毅然的道:“当然!”

        “那就好——”王佛陡的将他手臂横着一托,向下一压,随之一提,格的一声,已将他脱臼的膀子重新接上。跟着手掌一翻,放下左臂,又将他右臂挟住,一扭一转,啪的向外一抖。陶晋眉头一拧,鼻子里哼了一声,额头上登时渗出一丝丝的冷汗。

        王佛在陶晋肩头上轻轻一拍,即刻笑道:“你的膀子已然接好,只是胸口所中的掌伤,还须一段时间调治。”

        墨中白踏上一步,指着秋枫道:“秋枫,是你动手,还是你那些酒囊饭袋般的兄弟动手?”

        没等秋枫发话,“独臂书生”关宜封倏的飞身一纵,单手拄刀当的一顿,大喝道:“姓墨的,关某不才,会你一会!”

        墨中白退了一步,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关宜封生的眉清目秀,白净儿脸皮,一袭儒服装束,右衣袖空空荡荡围于后腰,左手所持,乃是一杆九尺长短重八十余斤的关王春秋大刀。

        江湖之上,善于使“独臂刀”的人并不罕见,但像关宜封这样以一条膀子舞动关王大刀的却实殊不多。

        “本指挥使要拿的本是秋枫和花念容二人,偏偏有那么多人替他们挡横儿,你是何人?”墨中白冷冷的道。

        “花盟主座下‘三头六臂’六臂之首——‘独臂书生’关宜封!”关宜封单手提刀呼的凌空一舞,带起一团刀花,跟着反手一背,昂然笑道,“你说对了,关某就是要替秋大哥和花盟主挡一挡横儿,墨大人,你要拿人却也不难,先胜了关某再说!”当下刀柄一沉,刀锋横转,一抹刀光直指长空,先亮了个“指天划地”的起手式。

        墨中白道:“也好,本指挥使倒要试试,你这口关王刀比起关老爷的如何?”左腿一屈,微一探身,咄的一指戳向关宜封胸口的“神封穴”。

        眼见指尖堪至,关宜封猛的侧身斜转,刀走偏锋,关王刀宛如电光擎掣,一个“黄龙伏腰”劈面砍落。墨中白左手一刁,右手一搂,一招“拉马归槽”挂住刀背向外一崩,二人的身子交错一闪,关宜封一刀走空。

        刀光过处,一张桌子咔的一声大响,被关宜封拦腰劈做两半。

        二人相隔一丈,背身而立。

        墨中白颇有些惋惜的道:“刀还可以,就是刀法不济,似你这样三脚猫的刀法,如何杀得了人?”

        关宜封懒得和他理会,蓦的和身一转,关王刀势如猛虎,劈、抹、撩、斩、压、挂、刺,使的正是三国西蜀五虎上将之首、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所创的三十六路“关王刀法”。

        这趟刀法素以快捷威猛著称,诚如《三才图会·器用》卷六所载:“关王偃月刀,刀势即大,其三十六刀法,兵仗遇之,无不屈者。刀类中,以此为第一。”而有所不同的是,关公使刀,乃是乘马御敌,关宜封却是徒步而搏。

        武学有云:“枪扎一条线,刀砍一大片。”果见关宜封独臂舞刀,刀光闪闪,直似乱云飞渡,白雪茫茫。

        他一口气便是五刀。

        “落步斩腰”透着狠,“并步双撩”带着猛,“回马斩锋”如闪电,“顺风扫莲”疾似风。

        而最狠、最猛、最快的则是他的第五刀。

        ——“绝情千军斩”。

        刀进人退。

        墨中白退了五步。

        五步退出,墨中白身如飘风倏的一闪,双臂呼的穿出。不等关宜封回刀变势,陡见他手臂一抬一托,蓦的曲臂一折,已一招“双封叠肘”将关宜封的刀柄牢牢挟上。

        关宜封一惊之下,双臂较足气力往下一按,关王刀挟在墨中白的臂弯中,却浑如生了根也似,竟自纹丝不动。

        墨中白冷笑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撒手——”左臂微沉,向内一收,右臂挟住刀柄猛力一推,随着当的一声大响,关宜封左肩吃刀柄硬生生撞上,双手一松,一个趔趄拿桩不稳,斜刺里退出七八步远。

        墨中白夺刀在手,当胸一横,举目说道:“谁还不服?尽管一战!”

        话音甫落,“铜头太保”秦明月着地一滚,双手略按一按,嗖的跟身一跃,呼的一头直抵墨中白胸口。

        墨中白看也不看,右手一带刀柄,左手扳转刀锷,一招“雪花盖顶”当头拍落。他使的虽是刀背,力道也非同小可,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秦明月的头上立溅起一溜儿火星。

        秦明月半悬空叠腰一起,一个跟头倒折而出,他眨了眨眼,反手在头上用力一拍,瞪着眼道:“妈的,老子豁出破头撞金钟,便不信撞不死你!”左掌一晃,右手打出一拳;右肩一侧,左腿横扫出一腿。

        他这一拳一腿快捷无伦,且无半点章法,墨中白遂单手拖刀退了两步。秦明月蓦的双手一背,躬身前俯,一头再次撞向墨中白胸口。

        墨中白横身一闪,顺转刀柄化为棍式,变了一招“倒卷江河”,啪的反手一刀柄抽出,正打在秦明月后背的“大杼穴”上。

        秦明月身子一晃,兀自收势不住,一连撞翻了两张桌子,砰的一跤坐倒。一张嘴,一口鲜血哇的喷出,刹时脸色苍白,没了半点血色。

        ※※※

        “三头六臂”剩下的六人刚要抢出,花念容霍的按剑而起,娇叱道:“你们全给我退下!姓墨的要拿的是我和秋枫二人,与你们全无干系。”绕过秋枫,径直到了墨中白近前,“墨指挥使,你莫要欺人太甚,花念容虽是一介女流,却最看不惯有人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你要拿我可以,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墨中白微微撇了一下嘴,冷傲着一笑:“当然!我也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左腿一抬,呼的一声,将数十斤重的关王刀踢得凌空飞起。待得大刀一落,他只是随随便便的反手一拨,关王刀化做一溜白光向后飞出,铮的一响,正掼在背后的墙壁上,火星一起,三尺长的刀锋足足有两尺嵌入墙内。

        花念容盯着他道:“指挥使大人,取你的兵刃吧!”

        墨中白头也不回的喝道:“取我的兵刃——”

        两名大内侍卫答应一声,每人抱出一只长三尺、宽一尺、高一尺的两只锦盒向上一递,墨中白先接过一只,右手托住盒底,啪的启开盒盖。

        盒盖一开,厅内众人均觉眼前一亮。

        原来这只锦盒内所盛之物,正是墨中白称著京师,得以成名的“打刀”、大小“太刀”、“鞘卷”、“丸鞘太刀”、“黑作太刀”以及“玉缠横刀”等七柄扶桑名刀。

        墨中白右手托着盒底突然运力一震,锦盒内铮铮声响,七柄刀呼啸皆起,尽给他震得飞向半空。

        刀刚飞起,墨中白已自在另一只锦盒中取出了七柄刀鞘,手掌一伸一缩,已闪电般的将刀鞘系于背上。

        按说墨中白一向是刀不离鞘、鞘不离身,只因此次授命出京,墨中白深感责任重大,不敢大意。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已才将刀、鞘分盛于两只锦盒之内。这一秘密,除了与他随行的一干侍卫,其他人自是不得而知。

        看到这七柄剑时,王佛不由得脸色一变。

        因为他知道,花念容绝不是墨中白的对手,而且墨中白一旦拔刀,必是杀招。

        王佛发现,此刻的墨中白看上去就像个可怕的“活死人”。

        一个人若真的成了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看上去像是死人,却又活着的人。

        墨中白就是这样一种人。

        王佛感到,墨中白身上的“死气”比任何“杀气”都要可怕,因为墨中白身上有着一种不死的杀气。

        一种仿佛透着无助、凄迷、绝望、压抑和令人有种喘不气来的不死杀气。

        墨中白刚要拔刀,王佛忍不住大喊一声:“墨大人,且慢!在下有话要说。”身子向前一纵,落在墨、花二人之间,低声对花念容道,“前辈暂且退后,晚辈与墨大不有话要讲。”

        花念容聪慧过人,当然明白王佛的心意,忙笑着道:“王兄弟的好心,我心领便是,不过一人做事一人担,姓墨的要拿的是我,我岂能让王兄弟受累。再说,你的伤并未痊愈,我又怎忍心让你出手。”

        王佛双眉一轩,晏晏的道:“前辈多虑了,墨指挥使深明大义,虚怀若谷,我就算说的不对,想来他也不会计较。”

        花念容回剑入鞘,抱拳一揖:“王兄弟果然义薄云天,够义气!念容在此谢过。”转身回到原地,站在秋枫身旁。见王佛依然如此少年意气,做为朋友,贺顶红和易水寒却各自心头一沉,均为之皱了皱眉。因为他们知道,墨中白这个人并不好惹。

        然而他们更清楚王佛的性子,但凡认准的路誓不回头,无论这条路有多远,王佛也绝不会半途而废。

        所以贺、易二人皱过眉头之后,跟着相视苦笑。

        三王爷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仿佛王佛想做什么,已经和他商量好似的。

        墨中白望着王佛,恨声笑道:“王佛,你可知罪?”

        王佛笑道:“墨大人,在下不懂。”

        “不懂?”墨中白笑意一敛,狠狠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想替秋枫和花念容二人开脱罪责,是也不是?”

        “是。”王佛依然悠然一笑,负着手道,“墨大人,恕王佛直言不讳,盗亦有道。就算是贼,也未必都是十恶不赦之人。由古至今,大凡那些揭竿而起的人,哪一个不是官逼所致?所谓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大人试想,如果老百姓家家丰衣足食,生计无忧,谁会吃饱了没事与官府做对?”

        “你——”墨中白脸色一沉,瞋目喝道,“大胆王佛,你竟敢诋毁朝廷!你别忘了,现在是大明王朝,当今圣上乃是有道明君。文治武功,堪比秦汉;海晏河清,远愈唐宋。若提起当今之圣德,普天共尊,谁不称颂?”

        王佛极为嘲弄的笑了笑,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墨大人,歌功颂德、溜须捧圣和阿谀奉承的话,我不会说,也不想说。当今圣上有道无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今朝廷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上至公卿王侯,下及府县州官,但凡有个品级的,十之八九,莫不以权谋私。至于老百姓的死活,又有几个青天大老爷会放在心上?”

        “你——”

        “在下所言,句句是实。”王佛淡然一笑,“秋前辈和花前辈虽然为贼,干的是打家劫舍的买卖,我倒觉得比起那些官差老爷们,实不知要强过多少?因为据在下所知,他们所到之处,杀的都是贪官污吏,豪强劣绅,所作所为,总还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你……”墨中白怒道,“王佛,你想造反不成?”

        “不敢。”王佛微微拱了拱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且放手时须放手,我说这些,只想求大人给秋前辈和花前辈一条生路。这样一来,他们或许还会感念朝廷恩泽,不再与朝廷做对,于公于私,对大人都无坏处。倘若大人执意拿人,只怕他们刚刚被拿,绿林中便会有更多的秋枫和花念容。敦重郭轻?还望大人三思。”

        墨中白漠无表情的道:“任你说的俱是实话,但本官身为朝中人,你让我放了他们,办不到!”

        王佛不卑不亢的道:“大人身居庙堂,官授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剿匪原属天职,本无过错。只是大人忘了一点。”

        墨中白异声道:“哦?哪一点,说出来听听。”

        王佛接道:“以在下看来,朝廷要想天下无贼,以武力而服其众,实在是一个最愚蠢的法子。因为与其越剿越乱,莫若朝廷清源正本,下决心肃整吏治。在下相信,如果朝廷肯以弊绝风清,破觚为圜和兼善天下的话,待得我大明江山鸿均盛世之日,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届时不须清剿,那些盗贼便会不剿自息,天下太平。”

        墨中白伸手搭住大、二“太刀”的刀柄,低着头冷笑道:“说来说去,你无非还是想替秋枫和花念容二人开脱,王佛,你别以为有三王爷替你撑腰,你便可以无法无天,如此放肆!你信不信,本指挥使就以你邈视朝廷、目无纲常为名,便可以将你一并拿了?”

        “当然相信,因为你是钦差大臣,代天巡狩,在下一介布衣,焉能不信?”王佛从从容容的笑了一笑,然后不慌不忙的道,“不过在大人不曾拿我之前,在下想和大人打上一赌,不知大人敢不敢赌?”

        墨中白道:“敢不敢赌,那要看本官有没有兴趣,你想赌什么?”

        “不多,三个人,外加我这块‘武林盟主令’”王佛一伸手,在怀里取出那面“武林盟主令”朝墨中白眼前一晃,跟着回手揣入怀内,“我与大人公平一战,如果在下输了,我和秋前辈、花前辈以及这面‘武林盟主令’一并交给大人发落。大人想治我们什么罪都可以,我们绝无怨言。可若是大人输了,在下也有个请求——”

        看到“武林盟主令”时,墨中白忍不住心里动了一动,忍住问道:“你说,什么请求?”

        王佛一指秋枫和花念容,道:“放了他们夫妻二人,大人认为如何?”

        三王爷听到这里,忽然击了一掌,笑道:“嗯!墨指挥使,本王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你倒不妨不试。”

        贺顶红和易水寒各觉心头一凛,贺顶红低声道:“王爷,不可。”

        三王爷却笑着道:“我看可以,怎么,莫非你们担心王佛不成?”

        二人道:“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话音刚落,墨中白的目光宛如鬼火闪了几闪,接着一字一板,一板一眼的道:“好,王佛,本指挥使原意与你一赌。”

        王佛亢声一笑:“好!大人够痛快。”

        “王佛,你们少要废话,拔你的剑!”墨中白双手一分,大、小二“太刀”呛呛两响,双双出鞘。刹时金紫交辉,映着他那张死灰色的脸,使得墨中白的表情看上去更显得阴森骇人,“本指挥使要好生讨教一下,名动江湖的‘杀手佛’有何等过人之处?”

        王佛笑了。

        因为他发现,这世上有许多人只所以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最根本的原因,都是由于“诱惑”所致。

        而能够诱惑墨中白,好像已不再是秋枫和花念容二人,而是那一块可以号令天下武林的“武林盟主令”。

        王佛正要亮出腰间的“挽歌”软剑,突见秋枫来到三王爷身边,低低说了几句,三王爷猛然一扬右手,高声道:“墨指挥使,且慢动手,本王有话要说。”

        墨中白纵然狂妄,也自知与三王爷尊卑悬殊,是以表面上也不敢不从,当下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躬下身道:“不知王爷有何训示?”

        “墨指挥使说笑了,本王只是说几句而已,何来的训示?”三王爷手拈短须缓缓一笑,道,“你们现在就动手,本王觉得有些不妥。一来这厅内甚是杂乱,也不是比武的所在。二来嘛!”说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二来天色渐晚,本王也着实有些乏了,所以还是明天再比更好。墨指挥使,你以为呢?”

        墨中白干笑着点了一下头,当即将双刀还鞘,道:“王爷所言,至情至理,中白自当遵从。”

        三王爷向秋枫摆了一下手道:“秋老寨主,烦你挑出一名兄弟与墨指挥使等人前面带路,找些上好的房间,先让墨指挥使等人前去歇息。”

        秋枫来到厅口,叫过一名喽罗吩咐了几句,墨中白看了那各喽罗一眼,然后朝三王爷施了一礼,似笑非笑的道:“王爷,中白告退。”左手一挥,与所随一干侍卫跟着那名喽罗出了大厅。

        瞧着墨中白消逝的背影,三王爷低下头啐了一口,又看了一眼王佛,兀自低头不语。

        这时毕、娄二人忙吩咐一部分校卫张罗着收拾厅堂,等到将残席一一撤去,毕重信看着地下的几十具森森白骨,皱着眉问:“王爷,这些尸骨如何处置?”

        三王爷吸了吸鼻子,忙掩着嘴有些恶心的道:“人死了还能怎么办?快快快,都装殓起来,抬走抬走……”

        在装殓“灵犀狐”智宗的尸骨时,秋枫亲自动手,将他的骨骸一一拾起摆放齐整。想起智宗与自己朝夕相处,数载之久,到头来竟然兄弟相残,酿成反目,秋枫鼻子一酸,禁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潸然而下。

        时间不大,几十具尸骨尽皆装殓已毕,三王爷向着毕、娄、唐三人道:“你们也都去睡吧!”

        三人各自躬身请了个安,带着一干校卫抬着装殓起来的尸骨退出大厅。花念容看了看“三头六臂”,笑道:“九位兄弟跟着我从云台山一路至此,鞍马劳顿,甚是辛苦,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九人不敢相违,连忙抱拳唯喏,相继退出。

        ※※※

        九人走后,偌大的聚义分赃厅内便只剩下秋、花、容、满、贺、易、王佛和三王爷等八个人。

        王佛朝三王爷抢上一步道:“王爷,方才在下言语之间多有唐突,还望王爷——”

        “你不必解释,你并没什么错。”三王爷轻轻叹了一口气,略显恨意的道,“你方才说的话,本王并不生气,因为你说的都是实话。其实当今局势,本王又何尝不知?唉!如今的朝廷十宦九贪,腐败至极!本王每每想到这些,也深以为忧,只是肃整吏治,谈何容易?至于你对墨中白打赌之事,本王也不生气,因为这个姓墨的自恃什么‘京城四大高手’之首,素来便目中无人,本王正想借此机会,让你挫一挫他的锐气。不过本王想知道,你与墨中白交手,心中能有几成胜算?”

        王佛肃然道:“墨中白能名列‘京城四大高手’之首,几年来誉满江湖,尽人皆知,自非浪得虚名。我若与其交手,实无半点把握。”

        “着啊!”三王爷颔首道,“所以方才本王才提出来让你与他明日再比,好在秋老寨主与我言讲,他有一本绝世剑谱,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秋枫接道:“王兄弟,你可知数十年武林中曾流传过‘三字封神,旷古绝今;封神为最,三字至珍;绝学神兵,无敌乾坤;风云天下,世之同尊’这几句话?”

        王佛凛然一惊,忙道:“前辈所说的可是千古第一神兵‘封神斩’和绝世剑法‘新三字经’?”

        “正是。”秋枫脸色凝重,一字字的道,“据江湖传闻,‘封神斩’乃是南宋高宗年间一代铸剑大师赫连风所铸。为铸得此剑,赫连风七赴西域,后在天山天池一带,得到了一黑一白两块精铁。他由炉化、冷浸、粹锻、冶炼直至成剑,前后历时七载有余。我还听人说,赫连风铸剑时每每锻打一次,便以其手臂之血融入铁液,等到剑铸成之后,他看上去却好像整整老了二十岁。”

        对于这些武林秩事,江湖奇谈,三王爷一向颇有兴致,忍不住一旁插言道:“若说起名剑来,本王也略知一二,别的不说,就说干将、莫邪、湛卢、巨阙、纯钩、太阿、工布、鱼肠、龙渊、赤霄、神羞、属镂、神龟、昆吾、胜邪、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灭魂便皆为千古名剑。秋老寨主,本王很想知道,若以‘封神斩’与这些名剑相比的话,谁会更锋利一些?”

        “千古神兵,封神为最。剑锋所及,不避铁石;其光所至,锐不可挡;其势所趋,鬼惊神伤。”说到此处,秋枫的脸上忽然有种极为神秘的表情,“若让老朽作评,应该是‘封神斩’最为锋锐。因此剑剑身正面为白,背呈幽黯,故此剑又名‘黑白令’,世人谓之曰:‘黑白令出,阴阳颠覆;黑白倒转,天地皆变。’而这句话,指的正是这柄‘封神令’。”

        满十六道:“此剑晚辈也曾家父说起过,不过,他说‘封神斩’快则快矣,只是杀气太重,似有一股子嗜血魔性在内隐藏。一旦其魔性发作,剑一出鞘,水遇之而沸,火遇之而熄,风遇之而狂,血遇之而逝。莫说寻常人等,就是赫连风本人也难以自持,所以它又被赫连风视为至凶之物。”

        秋枫道:“没错!所以赫连风时隔不久,便又自创了能克制此剑的一套剑法,就是名动天下的绝世武学‘新三字经’。可惜剑法练成之后,赫连风也只在江湖上出现过三次,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不知所踪。不成想天意机缘,五年前老朽偶在后山巡查,窥得一处洞穴,洞中虽没有‘封神斩’,却让我有幸得到了‘新三字经’一书,大家随我来——”

        秋枫说罢,带着七人出离大厅,挨着夜色来到了“瑞岩观”。进得观内,秋枫取出火折子燃起一根蜡烛,让王佛等人一一落座。

        三王爷急不可待的道:“秋老寨主,书在哪里?”

        “王爷莫急。”秋枫将观内的一张方案向旁一挪,然后俯下身子,格的一声,将一块青砖轻轻撬起。待他一连撬起四块青砖,才见他伸出双手,在砖下捧出一只黄灿灿的方盒来。

        七人见他手中所捧,竟是一只金盒,一时无不称羡。三王爷啧啧的道:“赫连风当真大方的紧,别说盒内没有‘新三字经’,就只是这只金盒,也委实令一般人为之心动。”

        秋枫更不打话,啪的启开盒盖,众人看时,盒内金光闪耀,较之金盒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秋枫伸手一托,已在盒子里取出了一本金书。他托起金书向王佛眼前一递,颇感遗憾的道:“实不瞒王兄弟,老朽虽然有幸得获此书,奈何无福消受,因为书中所载剑招,全是一笔笔的狂草,不管老朽怎么看,也参悟不透其间奥妙。王兄弟,你且瞧瞧。”

        王佛接过金书,见此书约一百余页,通体赤金,金线装订,封皮正中镌着《新三字经》四个柳体金字。王佛翻开第一页看时,见是一篇自序,序文中写道:“天、地、人者,概谓之‘三才’也。世皆以天命唯首,地命次之,人命而下,唯独吾所不然也。余之愚见:天之命矣,是之为空;空而虚无,虚无而盈。故其因博大而布星辰,处渺茫而纳八荒,虽则夜昼流转,而不自息;四季阴晴,而属自然。此为天命,同为人修身之源,养性之根也。

        “地之命焉,是之为重;重而不浮,恭而不妄。故其因厚重而起山岳,居其深而辟江河,虽则万峰竞峙,而不自负;百川入海,而不独溃。斯为地命,亦为人修身之本,养性之道也。是故人之命也,概为天、地自然之道,须随天道所趋,应地道而为,胸怀天地者,圣人也。

        “余著《新三字经》书,无意求法,所谓剑法,信手数笔、狂草涂鸦耳。凡书天、地、人三字,计三千四百二十一字,天字为始,地字为根,至人归真。是以修我此法,天字易取,地字初难,唯人难书。余之斯言,须切记切记,慎之又慎。

        是为序。

        赫连风题于绍兴二十五年九月痴笑堂”

        看过序文,王佛向后一一翻去,见书中全无剑招文字和人像绘图,一页页俱是狂草,一页只取“天地人”其中的一字,但又一字字各不相同。王佛算了一算,每页所书字数,或大或小,多的竟有六七十字。他翻了一篇,只觉里面的书体看似狂草,却又似是而非,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其中微妙。

        王佛合上金书,交给三王爷,三王爷随手翻了一翻,只觉得眼前金光缭绕,宛如金蛇乱舞,刹时间连眼都瞧花了。当下只翻了几页,摇了摇头,颇有些失望的道:“秋寨主,你将‘新三字经’说的玄之又玄,神乎其神,说什么可以克制‘封神斩’,我怎么看不出它有什么玄妙之处?如果这也算得上什么旷世绝学的话,就连本王也能写上一本。”

        剩下的几个人一一凑上前看时,均摇了摇头,易水寒道:“这书着实奇怪,每一页草草数字,每个字或大或小,粗细不等,正斜不一,似书法而又无法。容老英雄,你可曾看出它的玄机?”

        容帝尊用力拍了拍后脑,笑着道:“老夫虽识些字,却根本不懂得什么劳什子的书法,没瞧出什么玄机来。嗯……我想只怕是赫连风后来疯了也未可知,才弄了这部所谓的经书愚弄世人。盟主,听说你懂些书法,你有没有瞧出此中的奥妙?”

        王佛略一思忖,接过金书道:“一时之间,我也不懂。如非著书人在自序提到的以天、地、人三字排列,我也看不出他写的是什么字?不过我相信江湖传闻决非空穴来风,人间即有此书,传闻便尽非虚言。趁着今夜我睡不着,我再好生瞧上一瞧。”

        秋枫道:“王兄弟,这本书你一时看不懂并不打紧,你肯舍命相助我们夫妻二人,老朽无以为报,所以我便将此书赠送于你,权当做个纪念。老朽相信,凭你的悟性,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自会参破其中三味。”说着拿起金盒,一并交给王佛。

        王佛刚要推辞不受,花念容抢先开口:“王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你若真个不收,我们反倒觉得寝食难安,于心不忍。当家的,你说是吗?”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秋枫“然”字出口,突然眉头一皱,身子向前一俯,眨眼间脸色蜡黄,冷汗淋漓,似是得了一场大病。

        花念容吓得容颜更变,忙将他一把扶住,柔声问道:“当家的,你怎么了?”

        “不妨事,只是中了智宗的‘三日碎心蛊’,每隔三日,心口便有些疼痛而已。想必此刻,正是蛊毒发作之时。”秋枫手掩胸口,嘴唇不住的哆嗦,咬得牙齿格格价响,“梅红临死之前,曾将三十年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与我讲了一遍,我在盛怒之下,前去质问智宗。当时智宗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口口声声对我不住。没想到,就在当夜晚间,他以向我陪罪为名与我对饮,却在酒中暗下了这种‘三日碎心蛊’……”话犹未了,便见他身子越俯越低,兀自一阵阵的剧抖。

        王佛道:“苗疆蛊毒,智宗可有解药?”

        “有……不过智宗说,此蛊一入胸口,就是他的解药也只能使其暂缓发作,想要将其根除,实是万难。”秋枫嘴唇乌青,说到这里忙喘了几口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听罢,相顾愕然,因为智宗已殁,求取解药已是无望。易水寒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低下头想了一想,猛然抬起头道:“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不过,这个法子甚是凶险,出手拿捏之准,须得妙至毫巅。否则力道稍有差池,只恐蛊毒未消,反使得见血封喉,对秋寨老主有性命之虞。”

        花念容顿足道:“易兄弟,快说,什么法子?若有一线生机,都不妨试上一试。”

        易水寒道:“我曾听恩师说过,有一种蛊名为‘痴心虫’,人若是不慎误入,它往往会隐伏在人体胸口处的‘膻中穴’部位。此虫不惧炎寒,可终日不食而不死。有些人中了此蛊,据悉人死之后,此蛊仍存。所以要想彻底解除此蛊之毒,唯一的法子就是一剑刺入胸口处的‘膻中穴’,将所隐藏之蛊致于死地。”

        三王爷问道:“易总管,以你看能有几分把握?”

        易水寒有些忧虑的道:“卑职不敢断言,这要看出手之人一剑刺出,是否又快又准又稳?出剑不见血,是为快;一击必中蛊,是为准;收发皆随心,是为稳,三者缺一不可。倘若这三点做不到,别说蛊不致于见血封喉,就是刺入‘膻中穴’力道稍过,也可令人内气散漫,神志不清而亡。因为‘膻中穴’经属任脉、手足太阴、少阳,手太阳、少阴五脉之会,且又为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便是寻常被人点中,也非同小可。”

        三王爷看了一眼王佛,接着问道:“易总管和王佛是朋友,你认为王佛出手,可有把握?”

        易水寒略一迟疑,说道:“这……卑职实在不敢肯定。”

        王佛收好《新三字经》,整衣走出。他瞧了瞧自己的右手,然后瞅着秋枫的胸口道:“花前辈,晚辈斗胆,想要试上一试。”

        花念容将秋枫抱在怀里,轻声叹道:“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了。王兄弟,你无须顾忌,只管出手便是。”

        王佛目光一动不动,望着秋枫退了一步。

        然后便见他一伸右手,“挽歌”在手,轻轻颤了一颤。

        剑光轻颤,宛若秋江涟漪,竟映得屋外的月儿沉了一沉,跟着蜡光也似暗了一暗。

        王佛并没有急于出手,他手中的剑依然在轻轻的颤。看他此刻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因为他知道这一剑刺出的分量。一剑刺出,秋枫非生即亡。

        刹那之间,屋里的人都将目光转向王佛,他们一边瞅着王佛脸上的表情,一边瞧着他手中轻颤的剑。

        ※※※

        王佛蓦的微闭二目,又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吸气的样子很好看,淡淡的笑如一束含笑的花蕾,和着春风的柔、春雨的甜和春光的暖一齐绽放。

        他吸过气之后,将头轻轻侧向一边,倏的向上微迈半步,长剑笔直一抖,一剑刺向秋枫胸口之处的“膻中穴”。

        剑光闪了一闪。

        轻轻轻轻的一闪。


        就像梦中含泪的相思,一抹泪光不经意的闪了一闪。

        剑声只叮的一响。

        听上去极轻、极脆。

        仿佛梦中的人儿发出的一声嘤咛。

        王佛一剑刺出,看秋枫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或许是王佛这一剑去势太快,秋枫就根本就来不及疼痛。

        剑光一闪即逝。

        等到王佛将“挽歌”收回,众人这才看清,王佛的剑尖上沾着一团碧绿的血。血顺着剑尖一滴滴的淌下,血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的蠕动。毫无疑问,王佛剑尖所挑之物,便是秋枫所中的‘三日碎心蛊’。而王佛能够一剑将其挑出,也足见他这一剑是何等之准。

        秋枫眉头渐舒,俯着的身子缓缓动了一动。

        王佛取出手帕,将剑尖上的血迹拭了一拭,右手倒挽,将“挽歌”重新盘在腰内,极为关切的道:“前辈觉得怎样?”

        秋枫慢慢直起身子,立时觉得胸痛尽消,刚要抢步施礼,王佛一把将他拦住,含笑说道:“晚辈举手之劳,前辈何须客气?”

        众人看秋枫相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佛看着三王爷道:“王爷,天不早了,我看大家也该歇息了。”

        三王爷挑了挑眉毛,道:“你呢?”

        “在下睡不着,等一下吧!”王佛的笑意里似有一丝淡淡的哀伤,“不瞒王爷,每逢夜里,我都睡不着,因为……”他说到这儿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取出那本《新三字经》拍了一拍,接道,“趁着这会也睡不着,我顺便再翻一翻这本书,王爷、秋前辈,你们都去睡吧!我现在想静上一静……”

        众人都知道他的性子,当下也不好勉强,一一和他拱了拱手,相继散去。王佛在屋内又翻看了一会《新三字经》,一时了无头绪。当下合上书本,独自一个走出“瑞岩观”,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下,微微将头抬起,瞧着天上的月,想着心上的人。

        在王佛眼里,只有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月光才是最美的。

        静静的夜,如一滴无声无息的眼泪,缓缓的沉入大海。

        白月光,恁动人。

        如一缕缕绵绵不尽的情丝,月光稍动一下,便令人觉得心里的缠绵紧了一下。如相思的人,相思的心,相思的泪,装入了缠绵的网。

        无尽的相思,如一张无边的网,人在网中,心在网中,连月儿也好像在网中。

        王佛感到,最深的思念在深夜,最深的快乐最深情,一个人情至深处,一切的伤,一切的痛,一切的喜怒哀乐便都是幸福的。

        因为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字——爱。

        因为不管是爱或是被爱,都是一种幸福。

        想到这些,王佛突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

        想着爱的人无忧,念着爱的人无虑,心疼的想,心疼的念,不管心有多疼?便都是幸福。

        而一个人活着,有了幸福岂非足够。

        王佛低下头去,跟着闭着眼想心中的人,心静如水,没有半点杂念。

        就在王佛思之深处,念之深处的一瞬间,他猛然看到眼前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而他看到的,正是他一直看不懂,参不透,来自于《新三字经》书上的文字。那些似书非书的一笔笔狂草,不知何故,竟然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狂草纵横,字字闪光。

        金色的光。

        奇异的光。

        天、地、人相映交辉,似梦非梦,如虚如幻。

        王佛很清楚,他看到的决非梦境,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现在并没有入睡。为了不让这些书本上的狂草怪字在眼前消逝,王佛依然闭着眼,全无半点杂念。

        须臾之间,王佛看到那些闪着光的金字蓦然一变,一笔笔均转为剑势,金光闪闪,俱是剑光流走。王佛不知不觉站起身来,闭着眼抽出“挽歌”软剑,借着眼前景象,与看到的剑势学了起来。时间不大,他已将《新三字经》所载笔势练了一遍。

        待得练罢,王佛缓缓睁天眼看时,眼前的夜月如故,他回忆了一下方才看到的一切,当下又练了一遍。只觉书中一笔笔狂草,字字至情至深,相思情浓,如同与心爱的人说不尽绵绵情话,难以自制。

        剑光一敛,王佛收剑还腰,捧出那本《新三字经》,闭起眼来合掌一揖,喃喃的道:“赫连前辈,晚辈王佛与你相隔几百年,只恨无缘得识尊颜,今晚得你相授这套剑法,晚辈实是受益非浅,晚辈在此谢过。晚辈愚钝,方才练剑之时,只觉前辈这套剑法用情很深,似是用尽一生相思,必是为你至爱之人所创。所以晚辈很想知道,前辈这套剑法,是为何人所创?”

        说罢王佛静静的吸了一口气,再次静静的闭上眼睛,静静的相思,等待眼前奇异的现象重新出现。

        因为他突然感到,欲使方才的情景第二次呈现,唯有相思对相思。因为他隐隐可以感觉得到,赫连风当年创此剑法,必是因相思而成。

        王佛相信,两个同样用情很深的人,心也往往是相通的,或许,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吧!

        而缘不需要解释,因为缘本身就是一个玄之又玄的字。

        王佛只看到眼前泪光一闪,一滴泪落在了书的背面。

        然后又是一滴。

        晶莹的泪,如无半点瑕疵的明珠。


        相思的泪,如为情人陈酿了千年的酒。

        王佛看到这几滴泪时,仿佛感到自己也流了泪。等他睁开眼睛看时,自己竟然真的落了泪,和他看到的一样,不多不少,也是两滴。

        而他这两滴泪,却不偏不斜,正滴在书的背面。

        王佛惊奇的看到,原本空白的最后一页在眼泪的浸润下,竟然呈现出一篇端庄的蝇头小楷来,只见文中写道:“风自幼与小师妹叶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后年长,及至弱冠、已笄之时,风与柔儿互生情愫,爱慕日生。为完成小师妹平生得一快剑之心愿,风誓志必铸一绝世神兵,以献柔儿。始自绍兴十一年迄至十七年,风耗时七载,方铸得‘封神斩’。殊料此剑因在锻铸之期,饮风之血而过多,遂剑生魔性,非常人所能驾奴。便是柔儿,亦不幸免,为剑所伤。为压制剑之魔性,风又耗得三年之光景,方创得《新三字经》剑法。奈何剑法初成,柔儿终因剑伤过剧不治而亡。柔儿先逝,惜兮、悲兮、痛兮!柔儿一去,风复何存!”

        王佛在心里默默读罢,慢慢合上书本,深深的叹息道:“原来如此,赫连前辈,你与叶柔前辈情深如斯,也当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话。你们名字中一个是风字,一个为柔字,晚辈索性给你们合二为一,再给这套剑法起个名字,就叫做‘风柔相思剑法’吧!”

        他收起金书,又将这套剑法重新练了几遍,只觉每一字、每一笔、每一势都已牢记于心方才住手。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耳畔似已传来柳依依那首最最悦耳动听,如醉如痴名为《人月圆》的曲子。

        “一枝仙桂香玉生,消得唤卿卿。缓歌金镂,轻敲象板,倾国倾城。几时不见,红裙翠袖,多少闲情。相应如旧,春山澹澹,秋水盈盈。”

        翌日辰时。

        晴。

        ——八仙台上。

        王佛与墨中白面对面的站在台上,阳光晒在二人的脸上。

        王佛紧抿着双唇,脸上的笑在阳光下显得更暖。而墨中白的脸,却让暖暖的阳光也增添了几分沉沉的死气。王佛提起衣襟下摆向腰里一掖,右手缓缓抽出“挽歌软剑”,左手平平一伸,说道:“墨指挥使,请——”

        墨中白右手一反,手中青光一闪,已将他背后那柄“玉缠横刀”握在手里,看着王佛死沉沉的一笑:“王佛,你可不要后悔?”

        王佛笑了笑道:“我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是后悔,墨大人,你先发招。”

        “得罪!”墨中白话一出口,一刀劈向王佛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