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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雪殇苍茫



        第三十四章雪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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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京城,保定府的雪虽不甚大,却也不小。望着天上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王佛思虑再三,决定就按照夜繁星所说,先答应了法光的三个要求,待弄清楚了他这个秘密再做理会。罗平刚要前往酒窑去见法光,却见一名伙计三步并做两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惊色的道:“掌……掌柜的,大……大……大事不好了……那……那些锦衣卫又找上门来了……”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罗平心头一沉,也觉得有些棘手,当即问道:“他们来此做甚?莫不是又为了那个和尚?”

        伙计喘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即刻出去。”罗平转向王佛涩声一笑,“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诚如少侠所言,这些锦衣卫当真是阴魂不散。王少侠,你和柳夫人先在房中候着,我这就去照应一下。”

        王佛笑着站起身子,眼睛盯着门外道:“这些锦衣卫来的正好,罗掌柜不用担心,我陪你一同出去看看。依依,你去告诉雷前辈他们四个,让他们到酒窑那里去看看,免得法光趁我们不备,借机逃走。”

        说罢与罗平走出房间,等到了大门处抬头一看,果见门前一拉溜并肩站着十八名汉子。

        ※※※

        王佛凝神注目,便见这十八个人头戴遮笠,半披蓑衣,俱为一色的暖服皂衫、缠带束腰,脚下尽是腿绷护膝,八搭麻鞋。每人背后,各负一柄长三尺、阔三指的青钢长剑。饶是雪势正盛,却一个个宛若钉子一般,犹自一动不动。

        除此之外,王佛还发现他们的表情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就像他们背后的无鞘长剑。

        ——厉冷而锐。

        罗平趋步抢身,笑着唱了一个喏道:“各位官爷,这大冷的天,你们这是……”

        “不知掌柜的是真不明白啊!还是给大爷故作湖涂?”一名鹰眼浓眉,面如瓦灰的锦衣卫呼的迎面踏出,右手一晃,霍的一声,已将背后长剑亮在掌中,“废话少说,你如果想要活命的话,便及早交出那个和尚,我们转身就走。否则的话,大爷就将你这客栈里的人一个不剩,尽数宰了。”

        罗平终不愧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心里虽然胆怯,脸上依然和和气气,没露出半点惊慌之色。他看着眼前的锦衣卫鞠了个躬,仍自笑道:“官爷想必说笑了吧!小人与那和尚一沾亲,二不带故,如果他真的是住在本客栈,小人巴不得交给各位官爷,也好讨个赏钱不是。再说小人是个奉公守法的人,那和尚又是带罪之身,官爷就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也收留。嘿嘿……各位官爷,本客栈真的没见过那个和尚……”

        “哼!好一番巧言善辨。掌柜的,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本大爷又岂会相信你的鬼话?”那名锦衣卫紧绷着脸冷冷一笑,一双眸子杀机毕现,“据我所知,这贼秃有伤在身,必不会走的太远,他现在一定还在这保定城中。这几天以来,我们已分别在其它客栈一一寻访,却均无这贼秃的行踪。所以我敢断言,他现在就在你的客栈之内。说吧!你到底将这贼秃藏在了什么地方?”

        罗平苦笑着摇了摇头,仰起头起誓道:“官爷,本客栈实是没有你们要找的那个和尚,小人要是骗了你们,小人……不得好死……你要非逼着我交人的话,小人也无话可说。你们就是将我杀了,我也交不出来。”

        “呀嗬——”那名锦衣卫手上一紧,长剑缓缓抬起,一指罗平胸口,再次追问道,“如此说来,你当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交人喽?”

        “官爷如果不信,小人可以带你到客栈里再找一次。各位官爷,你们看这样可好……”

        “你找死——”喝叱声中,那名锦衣卫手腕一振,陡的将长剑向上翻转,跟步一纵,手中长剑精光疾吐,直刺罗平胸口的“灵墟穴”。

        剑光掠处,剑风暴起,登见雪花瑟瑟,寒意更浓。

        几瓣雪花吃剑风一荡,兀自打了一个横旋,化为一团碎玉,倏的四散飞起。

        罗平早有提防,眼见剑光一闪,急忙侧身一滑,险一险避了开来。

        那名锦衣卫一剑刺空,先是一愣,跟着长剑掠转,又一招“归雁南来”斜着向他耳旁的“风池穴”递至。

        这一剑,至少比头一剑快了三倍还要多。

        因为这一剑的剑风,比天上的风还要快。

        雪花一乱,如同一大片受惊的飞鸟,一齐在剑风中激扬四起。

        雪,仍在飘。

        ——但却挡不住这一剑的速度。

        ——无情的速度。

        罗平虽让过了第一剑,却深知绝对躲不过这一剑。

        眨眼之间,他只觉脸上一寒,剑已透雪而至。骇然之下,一张脸登时失去了血色,刹时比雪犹白,比霜更深。

        ※※※

        眼瞅着罗平即遭危险,站在一旁的王佛陡然喝道:“慢着,我有话说——”身子未动,右掌微一扭转,横着便是一掌。

        但他这一掌所拍之处,击的却非那名锦衣卫,而是由天上飘落的雪花。

        掌风过处,直似风卷残去,便见数瓣雪花吃他掌力一激,一串儿水珠如雨迸溅。

        王佛手臂一沉,水珠儿随掌作势,倏的一折一卷,恰似断线珍珠,嗤嗤声响,径直射向那名锦衣卫的面门。

        这些水珠,比那名锦衣卫刺出的剑更快。

        那名锦衣卫听得水珠之声甚是疾劲,便知对方乃是劲敌,当下回过长剑,忙侧身挡了一下。

        殊料王佛此番出手,已暗蕴了六层“万众神功”,力道之剧,端的非同小可。那名锦衣卫一挡之下,猛可里剑身一震,虎口又酸又痛,长剑竟自拿捏不住,铮的一声长鸣,已由斜刺里脱手飞出。折了两个筋斗,噗的一声,深深的插入雪地当中。

        见王佛仅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将那名锦衣卫手中之剑震得脱手,其余的锦衣卫俱是一惊,立时不约而同,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先前的那名锦衣卫返身将长剑从雪地里拔出,回过头盯着王佛看了几眼,顺手将长剑负于背后,重新迈步走上,冷若冰霜的道:“朋友好精湛的内力,失敬,失敬!但不知尊驾是哪个道上的,为何要帮着这一掌柜的挡横儿?”

        王佛仰天打了个哈哈,跨步将罗平挡在身后,右手中指咄的向上一弹,将飘落的一片雪花拈在手中,笑着道:“在下是哪个道上的,不提也罢!总之,在下比不得你们这些吃公门饭的,可以明正言顺的为非作歹。在下倒想问一问诸位,你等身为锦衣卫,这么冷的天,不在京津享福,却为何要巴巴的赶至此地,与一个和尚过不去?在下很想知道,这个和尚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尊驾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么我就奉劝尊驾识相一点,最好还是不要趟这次浑水。”

        那名锦衣卫手持长剑,兀自挽了一朵剑花,斜斜向下一指,漠然道,“朋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那和尚身为朝廷要犯,我等特奉上峰所差,势必要将他缉捕归案。假如朋友自恃武功了得,偏要干涉此事,嘿嘿……只怕我等剑下无情,要将你与做那和尚视为一党,一并拿下。”

        王佛刚要接过话头,忽听客栈的院子里劲风呼啸,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传了过来。待他甩脸观瞧,却见雷、盛、夜、蓝四个人正自走马灯相似,与一名僧人围斗正酣。

        本来以雷音四人的武功,要胜那名僧人实属易事,况且那名僧人又有伤势在身。不过王佛也看得出来,雷音四人只图困人,却无意伤人,而那名僧人却正好相反,一招一式,俱是拼命打法。看他一对雪花双刀招招无情,刀刀夺命,使的正是一路“狂魔绝命刀法”。四人一旦逼得急了,他便索性引刀自斩,反倒惹得雷音四人相救于他。是以交手数合,四人竟丝毫也奈何不得他半分。

        ※※※

        王佛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寻思:“看来法光还是信不过自己,既是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遂自喝道:“雷前辈,你和盛前辈、夜前辈、蓝前辈都请退后,既然法光大师要走,让他走便是。”

        雷音大吼道:“好,咱们听公子的,秃驴,还不快滚——”与盛、夜、蓝三人一使眼色,四人各自虚晃一招,向旁跃了开来。

        法光大喜,手提双刀飞身一纵,便到了客栈门口。没想到他刚一探头,立时感到心头一凛,好像大白天见到了活鬼一样,又惊恐万状的向后退了两步。

        饶是雪花纷乱,交错密布,他却看得一清二楚,门外正站着十八个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

        此时此刻,那些锦衣卫也一眼瞅见了法光。刹时眼前一亮,除了先前的那名锦衣卫,另十七人尽皆向背后一探,各将长剑亮在掌中。先前的那名锦衣卫抬起长剑一指罗平,怒声道:“掌柜的,你口口声声说未曾见过这个贼秃,请问你这回又怎样解释?”

        到了这时,罗平自觉有王佛撑腰,胆子便大了许多,说话已不似刚开始那般维维诺诺。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花,嘻皮笑脸的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本客栈刚才还没见过这个和尚,我也弄不清楚,这突然之间,为何又多了一个和尚。在下以为,他可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众锦衣卫受他一备奚落,脸上俱现杀机,各自一晃手中长剑,便要蜂涌而入。王佛横起右臂蓦的一拦,大声道:“你等且慢,容在下与这一大师说上几句话,你们再行动手,如何?”

        众锦衣卫见过他的身手,心有余悸,兀自不敢擅自硬闯。先前的那名锦衣卫强自一笑,阴阴的道:“好说,好说……只要尊驾不阻拦我等拿人,就是与这贼秃说上一千句也没问题。”

        “那好,在下就多谢名位官爷了。”王佛笑道,“你们放心,我与这一大师说过几句之后,到时他是死是活,就由你们做主好了。”身子微微半转,看着满脸沮丧的法光道,“大师的伤势并未痊愈,本该再在这客栈内多住些日子才是,现在为何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走了?”

        法光双手拄刀,喘息着道:“原来……你就是王佛……”

        “非也。”王佛向他摇了摇头,“王佛是什么人,在下根本就不知道。”

        法光单手提刀一指罗平,不由心生怨怼,哑着嗓子道:“掌柜的,你曾和贫僧说过什么来着?”

        不等罗平开口,王佛一旁抢白道:“对不起,那是在下让罗掌柜骗你的,此事与罗掌柜无关。法光大师,罗掌柜冒着风险将你留下,你却倒好,如今却趁着他不注意,想要一走了之。嘿嘿!身为出家之人,你这么做,也太有辱你的身份了吧!”

        法光认真的盯着王佛,充满狐疑的道:“你……你当真不是……王佛……”

        王佛断然一笑:“当然不是,所以大师有什么秘密,在下并无兴趣。”

        法光的眼里又羞又恼,跟着又转做恐惧,他不相信的又道:“可是……那柄软剑,分明便是王佛所持之剑,难道这也有假?”

        王佛冷笑道:“你怎知那柄剑就是王佛所持之物,天下使用软剑之人莫知凡几,有谁敢下断言,使用软剑者便只有王佛一人?所以说,我不是王佛。”

        法光听到这里,立时语塞。他目光连转了几转,仔细回味着王佛说过的话,突然明白了王佛话中有话,对方只所以不承认,实是有意逼着自己先说出这个秘密。他看了一眼站在客栈大门外的十八名锦衣卫,蓦的咬了咬牙,大声道:“也罢!王少侠,你即便不承认,贫僧也知道你一定就是王佛。好!你既然想知道这个秘密,贫僧可以与你言讲,但你要话复前言,须得保全贫僧这条性命。”

        “大师,很抱歉,在下已经说过,我对你的秘密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王佛翻看着手掌微微一笑,略自将脸一仰,一片雪花被他吹得悠悠飞起。接着将头一歪,转向门外的锦衣卫道,“好了诸位,我已然与这一大师把话说完,你们可以动手拿人了。”

        先前的那名锦衣卫横剑当胸,笑着一拱,道了一个谢字,刚要跨步而入,突见法光双手一松,双刀当啷落地,撇于脚下。身子一软,向着王佛跌膝跪倒道:“王少侠,我说……我说……只求你听了这个秘密,能够庇护贫僧,我说——”

        王佛终于笑道:“大师要是这么说,这档子闲事么,在下就替你管了,你说吧!我管保他们一个也休想进入。”

        先前的那名锦衣卫见王佛突然变卦,双眉向上一挑,向着两旁喝道:“一个不留,杀——”铮然声中,手中剑银虹灿灿,伴着一大片雪花直袭王佛面门。

        “法光,你可以说了。在下今天就一边听你说,一边和这些官差老爷们走上几招。”王佛迎着剑光左手一抬,闪电般搭住剑尖向下一按,右手勾出,已一个“大擒拿手”将那名锦衣卫的手肘扣住。

        他这一搭、一勾、一扣看似简单,实则婉曲回环,犹如唐人绝句之法,句绝而意不绝;其一开一合,一反一正,尽皆相关相依,宫商自谐,委实妙至毫巅。

        只此一招,便是那些尚未出手的锦衣卫们,数十只眼睛也都看的花了。

        王佛眼望着苍茫大地,漫天飘雪,禁不住仰天一笑,豪气干去的长声吟道:“扁舟乘兴,读书相映,不如高卧柴门静。睡冰壶,短擎灯,隔窗孤月悬秋镜,长笛不知何处声?惊,人睡醒。清,梅弄影。”肩头一沉,随手一挥,呼的一声,那名锦衣卫已给他凌空掷了出去。但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那名锦衣卫跌出三丈开外,直激得积雪四溅,荡起一大篷银白色的雪雾。

        王佛拍了一下手掌,回过头望着法光道:“大师不必担心,你只管讲来就是。只是一点,大师若是少了一字或是漏了一句,在下这便就手不管。好,你接着说罢!”

        法光见王佛武功如此之高,眼前蓦的一亮,便自放下心来,当下连声道:“少侠莫急,贫僧接着说,接着说……”

        剩下的十七名锦衣卫个个一惊,跟着互相对视一眼,发一声喊,各仗长剑向着王佛一涌而上。

        刹时雪花狂舞,剑气回荡,剑光搅入雪光,也分不清有几许杀意,抑或几许诗意?

        “云幕重封,风刀劲刮。玉絮轻寻,琼苞碎打,粉叶飘扬。一色白,六花出,密密疏疏,潇潇洒洒。”迎着攻上来的十几柄长剑,王佛口中轻吟,了无惧色。只见他身子斜着一闪,左手随着一拂,跟着右手就是一掌,格格两响,已有两柄长剑被他击做四段。

        那两名锦衣卫大惊之下,脸上刚然一愣,啪啪两响,王佛已趋身到了二人近前。双掌递出,正印在二人的肩头上。

        他这两掌看上去随心所欲,犹如轻轻一挥手,无风、无声,更无力。然而那名锦衣卫却跟着跌了出去,不远不近,也是三丈开外。二人身子甫一着地,便即双双喷出一口鲜血。

        此时的雪地很白,便显得喷在雪地上的鲜血更为怵目惊心,比开在雪中最艳的腊梅还要红。

        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那些锦衣卫不但一一变了脸色,连手也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在同一时间,他们都升起了一种可怕的感觉。

        ——王佛虽不是鬼,却比鬼还要难缠。

        ——王佛也不是风,却比任何风都要难拿。

        ——王佛更不是雪,却又比雪更透着精灵。

        所以他们把这三样加在一起,一致认为,碰上了王佛,简直就如同遇上了神。

        但凡神一出手,便自有几分神气、神情、神韵和神姿,寻常人等便只有叹气的份。

        老实说,碰上了王佛这样难缠、难拿的人,他们也想着就此罢手。不过他们却很清楚,来时容易去时难,倘若完不成任务,他们的顶头上峰比王佛更难缠。

        因为王佛只有出手,才可能要了他们的命,而他们的上峰,则根本就不需要出手。只须一句话,便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们明知斗不过,仍还是要斗。

        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打斗,雷音、盛铁衣、夜繁星和蓝陵王等四人却兀自一动不动。

        他们只所以没动,有两种原因:

        ——一是他们早已看得出来,王佛“一夫挡关,万夫莫开”,若是他不想退,那些锦衣卫便休想逼近半步。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最重要的。

        ———他们必须盯牢、盯死一个人,以免得这个人趁乱逃走。

        这个人,当然便是法光。

        ※※※

        八角亭内。

        酒犹浓、人未散。

        八角亭外,大雪如故。

        ———恰似冰壶光浸水精寒。

        七公主痴痴赏看多时,把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瞅着颜如玉甜甜一笑,柔声问道:“易先生,以你看,如玉妹妹哪一外生得最美?”

        易水寒低着头答道:“这……不怕公主见笑,我觉得如玉身上无一处不美。要说最美之处……嘿嘿,我还真的说不上来。”

        七公主笑着将左手一扬,右手放下酒杯,指了指颜如玉的一双明眸,无比专注的道:“亏易先生还与如玉妹妹厮守了这么多日子,竟连这点也看不出来么?让我说啊!如玉妹妹的眼睛生得最美,活脱便是用来迷死你们这些臭男人的。如玉妹妹,你说姐姐说的可是?”

        颜如玉抿嘴一乐,红着脸兀自不语。

        七公主接着又道:“要说妹妹的这个名字起得也好,姓颜、名如玉,果真是人如其名,妙之极矣!”

        听七公主如此赞扬自己的妻子,易水寒笑了一笑,心头掠过一丝甜意。

        七公主目光一转,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贺顶红,伸手将颜如玉的右手执住,极为关切的道:“妹妹,姐姐再问你,易先生可是真心爱你?”

        颜如玉咬着嘴唇吃吃一笑,嘤声道:“不错,寒很爱我,如玉能够嫁给他做妻子,这辈子……便已知足了……”

        “‘莫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好,好一个‘爱’字。”七公主说到这里,脸上油然掠过一丝伤感,一字字透着悒郁,“如玉妹妹,你与易先生如此恩爱,姐姐真的对你们好生羡慕。唉!一个女人能够嫁上一个真心喜爱自己的男人,这辈子也算是不枉虚度,死也值了。如玉妹妹,你说姐姐说的对吗?”

        颜如玉用力点了一下头,正不知该如何相劝,却见七公主倏地愁容尽消,继之笑道:“易先生,我有两件事情想让你替我去办一下,却不知你能否同意?”

        易水寒忙一拱手,道:“公主请讲,只要水寒能够办得到,在下必然全力一赴,定不让公主失望。”

        “是吧!那就好。”七公主目视着贺顶红道,“说起来,这两件事贺指挥使也知道,我看……就让他和你说好了。”

        “卑职遵命!”贺顶红故作神秘的笑道,“易兄俯耳过来,小弟将这两件事告诉给易兄。”

        易水寒稍将身子一侧,向他靠了一靠,抬起头道:“为兄听着呢,你说吧!”

        贺顶红生怕他听的不太真切,故意一字一顿的道:“这两件事么,对易兄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公主想让你休了如玉;二、如果易兄不肯休了她,让你把她的一双眼睛弄瞎了也成……嘿嘿,易兄可听明白了吗?”

        易水寒不听则可,听过之后浑身一震,刹时由头至顶,浑若泼了一盆冷水,顿觉得一片冰凉。遂双手紧紧一握,死死看着贺顶红道:“顶红,你只吃了几杯酒,莫非便喝醉了不成?你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荒谬至极!我与如玉情深意重,我为何要休了她?你让我弄瞎她的眼睛,更是笑话!”身子猛的一起,拱手说道,“公主,我看顶红已有八层是醉了,竟与我说出这等不着连际的话,咱们不如就此散席。我与如玉还要赶往保定与王佛会合,如玉,咱们走——”

        他伸手刚要去抓颜如玉的手,七公主却笑着伸手一拦,嫣然道:“易先生误会了,贺指挥并未喝醉,他和你说的句句是真,没有一个字是醉话。怎么,易先生不愿意吗?”

        易水寒愤然一笑,由鼻子里冷哼道:“原来公主留我们夫妻在此赏雪,安的却是这副歹毒心肠。对不起,告辞——”

        “告辞?哈哈哈哈……”七公主忍不住一阵大笑,此时她的脸上,既显得激悦,又流露出一些失望之色,声音里含着一种浓烈的怨毒,“我早就知道,这两件事情你是不会答应的,易先生,你以为自己还能够走得出去吗?你我事已至此,本公主就索性有什么说什么,全部告诉你好了。你的酒杯之内,我已事先让贺指挥使喂了剧毒,只怕到了这时,你想走也走不成了吧!”

        颜如玉听到此外,直吓得花容更变,手一哆嗦,啪的一声,将眼前的酒杯碰落于地,摔了个粉碎。

        易水寒一指贺顶红,怒目嗔道:“你……想不到你我兄弟一场,你对我也下如此毒手?”

        “公主说的没错,是小弟在易兄杯中喂了剧毒,而且小弟喂的这种毒名为‘无孔不入’。只不过易兄功力深厚,还不曾感觉罢了,若是换了一般的人,只怕早已是毒发身亡了。”贺顶红肩头一耸,眼皮似笑非笑,轻轻向上一撩,“易兄,不是小弟说你,一个‘情’字,一个女人,你又何必看的那么执着?这俗话说的好,‘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凭你的身手,只要你肯在朝做官,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只要有了功名,休了颜如玉又能如何,到时候,你什么的美女没有?”

        易水寒喝道:“做梦——”

        贺顶红摇着头叹道:“看来,易兄真是要一条道跑到黑了。其实小弟也是一片好心,你也不必如此动怒。易兄,只要你肯答应公主所提之事,小弟马上就将解药给你,怎么样?”

        易水寒心急如焚,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半个字,身子与贺顶红一错,已一把将颜如玉右手拿住。七公主向后一退,易水寒一把拉住颜如玉道:“快走——”听风辨位,右腿倒踢,砰的一声,跟着接了贺顶红一掌。身子一矮,拖住颜如玉向外便走。

        七公主和贺顶红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由亭内疾步追出。

        易水寒刚奔出十余丈远,猛觉胸中气血翻腾,不由眉头一皱,身子向前一俯,哇的一声大响,一大口鲜血正喷在雪地上。

        颜如玉吓得芳心乱跳,玉体不安,忙一把扶住易水寒道:“寒,你没事吧!你、你……你可不要吓我,不如……我这就回去告诉公主,就说我答应了她的要求……无论是你休了我……还是弄瞎如玉两只眼睛,我……我都愿意……”

        易水寒惨然而笑,厉声道:“不可以,那样的话,你会让我比死更难受,快走——”

        颜如玉一边随着他向前飞奔,一边流着泪道:“寒,你干么这么傻?如果你能活命,她就是要我一双眼睛……又……又算得了什么……”

        易水寒怒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贪生怕死之辈吗?我不许你再这么说。姓易的纵然拼得一死,也绝不会答应。如玉,要死,咱们便一起死,你怕不怕?”

        颜如玉忽然变得镇定起来,狠狠的咬着嘴唇笑道:“不怕。”

        二人又奔出七、八丈远,易水寒陡的觉得手上一紧,身旁的颜如玉在漫天雪花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呻吟。侧目看时,但见她的脖子上,已多了一条粗若茶杯、长及寻丈,通体闪着漆金色的暗鳞蟒蛇。

        贺顶红站在二人背后,阴冷着脸沉沉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易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不答应公主,只怕这里,便是你们夫妻的葬身之地。”身子向前一纵,右手一招,蟒蛇舒身一抖,尾巴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蟒蛇的头部,仍紧紧缠在颜如玉的脖子上。

        易水寒更不打话,竟自头也不回,右脚一勾,砰的踢起一片积雪,直扑贺顶红双眼。

        贺顶红抬起左手在脸上一挡,易水寒左脚早起,一记“回风倒摆腿”正中蟒蛇颈部。

        他号称“神腿”,就是到了此刻,腿力所及,也是非同小可。蟒蛇吃他一脚踢中,喷着蕊子发出一声惊嘶,忍不住身子向后一缩,又重新回到了贺顶红的手里。

        于此同时,易水寒却一张嘴,一口鲜血哇的喷了出去。他身子稍微一晃,蓦地里一声长啸,双足倒踢连环,疾如狂风暴雨,呼呼声响,向着贺顶红一口气连踢了十三腿。

        十三腿踢罢,贺顶红连退了三步。饶是未被踢中,心头也掠过了一丝寒意。

        现在他才知道,易水寒的腿法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若非对方中毒在先,单凭自己一人之力,二人鹿死谁手,他当真还没有几分把握。

        但是这十三腿一经踢出,易水寒却觉得心口如火烧般难捱,四肢百骸,竟无一处不痛。他望着颜如玉勉强笑了一笑,垂泪道:“如玉,实指望你跟着我,我可以爱你一生一世,让你幸福一辈子,快乐一辈子,没想到……寒却连累了你……为夫无能,只怕……只怕我今天不能再保护你了……”鼻子里一热,便见两汪鲜血如雨喷出。

        血顺着他的下颌流到了他的脖子里,又顺着脖子流到了胸口上,待得慢慢散开,尤显得无比凄艳。

        颜如玉替他拭了拭鼻孔之处的血迹,深情款款的道:“寒,如玉不许你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死,我不怕,如玉就是跟着你死,也是幸福的。”

        任易水寒铁打也似的汉子,听了妻子这一席话,一时百感交集,又是凄楚,又觉欢喜,登时眼眶一热,虎目之中滚出两行泪来。他用力握了握颜如玉的手,含笑说道:“来!我背着你,我们同生共死,便是死了,也不离开!”瞥见七公主站在离自己约六、七丈远的地方,背起颜如玉冷不丁身子一转,折过贺顶红,竟自向七公主飞身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易水寒身子未到,半空中双腿一并,已凌空踢了出去。

        然而七公主却笑着一动不动。

        就连贺顶红也一动不动。

        他们似乎觉得,易水寒此举,本来就是多余的。

        易水寒的双腿刚一踢出,却见眼前两丈开外的雪地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随着这一声闷响,那处雪地竟自裂了开来。

        雪地一裂,咄的一声,一条人影带着满身积雪,犹如一枝怒箭“标”向半空。

        这人一到空中,便见他手中星光点点,点点夺目,宛若灿烂烟花,向着王佛至少发出了十五种暗器。

        ※※※

        看到这些暗器,王佛就是不看来人,也已经猜得到,这个隐藏在雪地里的人必是“暗器王”唐宇无疑。

        当今武林之中,也只有唐宇才有这份能耐,能够一口气发出十五种暗器;而且十五种暗器十五种手法,就连每一种暗器发出的声音,也各自不同。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兵刃和暗器,易水寒都只用他的腿。

        他的腿非但可以攻,而且还可以守,甚至还可以当做棍子来使,用来拨打、勾夺敌人的兵刃或暗器更是百次不爽,无所不克。

        所以迎着这些暗器,他一连三攻、三守、三拨,半空中连环交错,一口气踢了九腿。

        腿风过处,星光俱寂。

        唯听得雪花簌簌,如泣如诉。

        待得易水寒最后三腿踢出,有些暗器被他双腿一拨,竟自掉转方向,又重新打向了唐宇。

        看到易水寒虽然中了剧毒,腿法依然如此势不可挡,就连不可一世的“暗器王”唐宇,也暗自钦服不已。

        不料易水寒九腿踢出,体内之毒已即发作,当下真气一泻,胸口便露出了一处破绽。

        唐宇大喜。

        他跟着又一抖手,暗中触动手臂上装的机括,格的一响,暗藏在他袖子里的另一种暗器便即发了出去。

        易水寒一抬头,就看到眼前雪花左右一分,一团深绿色的、形如一只“仙人掌”般的物件一声呼啸,挟风而至。

        凭直觉,易水寒感觉这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快、最准,也最狠的一种暗器。同时,他由暗器的破空之声可以肯定,这种暗器决非人力所为,显然是由一种特制的机弩所发而出。

        易水寒猛一提气,却觉浑身剧痛,哪里还提得起半点气力?想要躲闪,已然不及,他清清楚楚的听到胸口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响声过处,易水寒发出一声闷吟,身子被击得向后斜飘七尺。急切间双足一沉,拼尽全身之力,这才一个“千斤坠”站稳身子。

        唐宇斯斯文文的摸着鼻子一笑,手肘一曲,暗器再度飞回到了他的袖子里。跟着悠然一旋,身子翩然沾尘。他迎着易水寒踏上两步,极其儒雅的道:“易先生,唐某人多有得罪了,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受吗?”

        易水寒身子晃了一晃,吸了一口气道:“唐宇——”

        唐宇背着手笑道:“易先生,你也不必恨我,要怪,这只怪你不识抬举。为了一个女人,你何苦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也罢,在你临死之前,唐某不妨老实告诉你,我这一种暗器的名字就叫‘仙人掌’,嘿嘿……你觉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创意、很富诗意的名字啊!”

        “‘仙人掌?’不错!这的确是个好名字,委实透着几分诗意。”七公主一边由四名宫女扶着,一边和贺顶红同时走了上来。

        此时此刻,天上的雪,依然在飘。

        而雪中的血,却犹如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如果这是一幅画面,它唯一的一处留白,便是易水寒的一张脸。

        ——如同雪意中最深、最浓的色调,写满了大写意的苍茫。

        ※※※

        望着缓步走上来的七公主和贺顶红,易水寒背着颜如玉不停的咳着。

        他每咳一口,嘴里便咳出一口鲜血。

        他极为吃力的将颜如玉从背上放到地上,再次将她的一双手用力握住,眼中布满了泪痕和血丝,一边喘息着,一边微弱的道:“……如……如玉……只怕我……我是……挺不住……了……你……你……你……”任他怎么用力,却如一个无助的孩子,手上兀自使不出一点气力。

        “寒,寒——”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受此剧毒之煎,颜如玉心痛如裂,几欲碎了也似。她急忙将他的一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颤抖着声音道,“寒,我是如玉……你放心,如玉和你就算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我……们……我们仍是……夫妻,寒……你……看着我啊……如玉还……想……和你再说几句贴心的……话……”

        “你……你……你说的对……咱……们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还是……夫妻……那时……我还……听你……给我……唱歌……弹琴……吟诗……”易水寒脸上暖暖一笑,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顺着他的鼻子和嘴如注倾流,直至染红了他的胸口,“如玉……记……住……记住……我们……的誓言……‘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分……得……开……我们……寒……寒……寒先……走……了……”

        他断断续续的说到这儿,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涌出。他猛地抓住颜如玉的手摇了一摇,用尽所有的气力和深情,向着颜如玉笑了一笑。

        颜如玉含泪笑道:“寒,你不会孤独的,过一会儿,如玉便去陪你……”

        易水寒蓦地将头一仰,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向头顶,身子一挺,仿如一个睡着的孩子,偎在颜如玉的怀里寂然不动。饶是人虽死去,他的嘴角上,仍挂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容。

        瞧到这一生离死别的情景,贺顶红的心也不禁缩了一下。待他偷眼去看七公主时,七公主的脸上却尽是笑意,只见她轻轻踏上半步,笑着对颜如玉道:“如玉妹妹,易先生已经死了,你与他既然恩爱,你怎么办啊!”

        到了此时,颜如玉的眸子里已无半点泪痕。她将易水寒的尸体极其温柔的放躺在雪地里,倏的将头一甩,眼含愤怒的逼视着七公主道:“呸!谁是你的妹妹?我若真有你这样的姐姐,当真恶心之极!哼哼哼……公主,你自以为杀了我们便可以分开我们,你错了,我们夫妻纵然一死,也还深深相爱着。倒是你,人虽活在世上,却是无情无爱,形同行尸走肉,公主,我真替你感到可怜、可悲、可哀——”

        “你——”七公主咬着牙道,“好你个颜如玉,死到临头,你还敢这么嘴硬?”

        “难道不是吗?”颜如玉伸出袖子,一点一点的将易水寒脸上的血迹擦拭得干干净净,笑着在头手一掠,倏的将头上一枚银簪拈在手中,“我问你,你虽然贵为公主,可曾觉得有一天快乐过?你没有,看到别人快乐,你便觉得妒忌和难受。所以就算到死,你也品尝不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公主,像你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可怜、可悲和可哀吗?”

        七公主气得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动,五官扭做一团。她盯着颜如玉狰狞一笑,向着一旁的贺、易二人问道:“颜如玉气死我了,你们谁上去替我杀了她?”

        “别动!”颜如玉一扬手中的银簪,极为平静的笑道,“如玉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来动手,那样我还怕你们玷污了我的清白,要死,我自己会动手——公主不用害怕,待我再给水寒唱上两首歌,我会去陪他的……”微笑着将头一偏,贴在易水寒胸口上,朱唇一启,先唱了一首《急催玉》:

        “一重山,两重山,阻隔着关山迢递。恨不得来见你,空想着佳期。默地里思一会,想一会,要写封情书捎寄,才放一只桌儿,铺着一张纸儿,磨着一池墨儿,拿起一枝笔儿。未写着衷肠,泪珠儿先湿透了纸。”

        雪地之中,她的歌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哀婉动人。

        听着她的歌声,天上的雪也似乎慢了许多。

        一首歌唱罢,颜如玉跟着甜甜一笑,又柔情万种,唱了一首《劈破玉》:“俏心肝,咱和你难丢手,终日里住秦楼,却不是良谋。今宵准备双双走。打破牢笼去,脱离狼虎口。清白人家,清白人家,乖,天长与地久。”

        待得两首歌儿唱过,颜如玉挨着易水寒俯下身子,凑上红唇,在易水寒冰冷的唇上深深的吻了一下,喃喃的道:“寒,你放心,如玉相信,这人间会有公道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日后,定有人来替我们讨还这个公道。寒,你慢行一步,为妻随你去了……”回手倒过银簪,对准咽喉运力一抵,紧紧抱着易水寒,在大雪中一笑而殁。

        回名宫女见颜如玉死的如此慷慨,各自心头不忍,低低发出一声惊呼。

        七公主脸色一沉,冷着脸道:“怎么,你们是不是觉得他们不应该死啊!”不等四名宫女开口求饶,右手向着贺、易二轻轻一摆,二人已双双出手。

        贺顶红右手一抖,蟒蛇飞出,正缠在两名宫女的脖子上。继之回手一登,将嘴一张,咯咯两口,便咬在两名宫女的喉头上。过了片刻伸手一推,两名宫女脸色惨白,双双萎顿倒地。

        于此同时,唐宇也一扬手,打出两枚袖箭。寒光一闪,不偏不斜,正打在两名宫女的眉心上。两名宫女吭也未吭,便即惨死。

        ※※※

        七公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总算是除去了他们,贺指挥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贺顶红道:“现在有两个人,卑职仍然放心不下。头一个,便是资福寺的法光和尚,也怪咱们太过粗心大意,不曾提防他竟会摸到驸马府,将咱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去。”

        七公主道:“你已派了锦衣卫前去追拿于他,怎么,还没消息吗?”

        贺顶红道:“不错,直至今日,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瞒公主,关于我们害死墨、风二人的事,卑职倒不怕他说出去。我只担心,他会讲出王佛与柳依依婚庆之日,指使孔四等人的幕后主使乃是卑职所为,那样一来……”

        唐宇笑着接道:“说到底,贺指挥使感到最头痛的却是一个人——王佛!”

        “除了他,还会有谁?”贺顶红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仰起头和着雪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格吱吱直响,“只怕王佛不死,你我都难得安宁。而且易水寒也曾经说过,他要赶往保定与王佛会合,我敢肯定,他们必定是有约在先。公主,不是卑职杞人忧天,王佛如果等不到易水寒,他必然赶往京师,前来寻找易水寒。我若说易水寒是得风寒而亡,他只怕他不会相信?到了那时,我们怎么办?”

        七公主胸有成竹的道:“他来了又能如何?本公主就不信,他比易水寒还要厉害?也好,听说他比易水寒还要多情,来了更好,本公主就看不惯这种自以为多情的人。到时候吗?杀了他——”

        唐宇连声赞同道:“公主说的甚是,王佛即是人,便没什么可怕的。他若不来,是他的便宜,他要是来了,嘿嘿……咱们还用这种法子。到时我与贺指挥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任他‘杀手佛’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必然难逃一死。”

        贺顶红道:“话虽如此,我们还须谨慎对待,绝不可掉以轻心。为了防备万一,到时我们应多加派些人手方为上策。”

        七公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点了点头道:“可以,王佛如果来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好了,眼下我们先将这几具尸体处理一下,别的事暂先搁置一旁。另外,我想在明天为易水寒、颜如玉二人夫妻举办一下丧事,你们认为如何?”

        唐宇忙道:“还是公主想的周到,这样一来,他们的死,便没有人会怀疑是我们做的了。好,卑职所带之人,正在山下候着,我就这让他们上来,将尸体运走。”

        时间不大,唐宇带着二、三十人重新赶回,将六具尸体一一装殓。眨眼之间,一行人便消逝在茫茫大雪之中。

        待七公主等人走后约半个时辰,忽见两处积雪又是一动,跟着喀喇一响,又有两个人在雪中露了出来。这二人俯下身子听了听,四周除了雪落之声,并无半点声息。其中一人道:“看来王爷真个是错怪了王少侠,原来那天指使孔四行凶的不是王少侠,而是贺顶红。”

        另一个人道:“想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