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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周后微笑着对王承恩说:“她如果说自己愿意进宫,我反而不会相信她。”周后又似乎有些担心地问:“你觉得,她会得到皇上的宠爱吗?”“老奴觉得,皇上会喜欢她。但是在紫禁城,任何女人都无法和皇后娘娘争宠。”周后灿烂地笑了,显得很高兴,说:“论年龄、论美貌、论弹琴唱曲,我当然不能和她比。但是要论与皇上的感情、理解、心心相印,怕是任何人都无法与我相比吧。”

王承恩谨慎地回话,说:“娘娘所言极是。”“嗯,王承恩,这差使你办得不错。”周后接着吩咐下来:“将眠月阁赏给陈圆圆居住。从明日起,让她按例享受‘皇贵人’待遇。”王承恩领着陈圆圆去眠月阁,周皇后起身隔帘暗看君臣议政。

坤宁宫玉阶下,君臣仍在石几旁围坐商议。处置兵变之事虽然议定,然而,此番兵变宁远巡抚毕自肃,竟然被乱兵绑到敌楼上了。由此可见,毕自肃是不能再用了。崇祯苦恼地说:“宁远卫是朝廷戍边的重镇,一旦不保,满人即可直驱山海关了。你们说说,谁可以担当辽东主帅?”

洪承畴与周延儒愁眉苦脸,对视不语。

崇祯在月下徘徊,身影在平台上移动,忽然站了下来,催促着:“说话啊。”

洪承畴见回避不了,斟酌着说:“辽东主帅,支撑着大明半壁。这个帅位啊,不能干的人往往想干,而能干的人往往又不愿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看崇祯皇帝神色,又说:“位高权重,众目睽睽。干好了,人家说本该如此。干不好,人家说他误国误君,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周延儒也接着洪承畴的话茬说:“就拿毕自肃来讲,也是个万里挑一的能人啊。上任伊始,雄心勃勃,结果怎样呢?被自个的兵反掉了,简直可笑、可叹、可恨!”“堂堂大明,居然找不出一个良将来?”崇祯显见得有了几分生气。洪承畴狡猾地说:“臣建议,召集内阁大臣从长计议,然后请皇上圣断。”周延儒说:“臣附议。”

崇祯长叹一声,表情无奈……忽然看见吴三桂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转过身,问:“你有什么说的?”“袁崇焕。”吴三桂低声说罢又放大声音说,“原辽东督师――袁崇焕!”洪承畴闻言一惊。崇祯也随之变色。周延儒见崇祯不悦,便斥吴三桂:“放肆!一个区区标统,竟敢在圣驾前胡言乱语。袁崇焕乃是魏阉一党,皇上早将他罢免多年,岂可再用?”

崇祯死盯着吴三桂,半晌才说:“吴三桂回话,袁崇焕对你有恩么?有旧么?有什么瓜葛么?”“秉皇上,袁崇焕与标下无恩、无旧、更无任何瓜葛。”吴三桂坦荡荡地说,“标下在军营博杀十八年了,先后在‘三镇、五卫’服过役。标下深知,从万历朝以来,辽东将士们最佩服的人就是袁督师。皇上啊,就连宁远卫哗变的兵勇,也把袁崇焕看成天神一般,袁崇焕如果是辽东主帅,兵勇们绝不敢哗变!”崇祯看看又不说话的洪承畴,斥道:“凡事到了要紧时候,你总是闷着头么?”洪承畴连忙叩首说:“臣胆小,臣怕说错了话。”“你就不怕山河破碎、国土沦丧?你就不怕朕砍你的头?”崇祯气得直跺足。

第五章  平定宁远乱兵(四)

陈圆圆走到窗户前,眺望天空明月,十七年前的那个夜里,天上也有这一轮圆圆的苦月亮。陈圆圆望月而语:“妈妈,女儿在世上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出生她的地方。”

吴三桂与宋喜骑着战马来到宁远城下,他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御林军。他们看见,地面上到处遗弃军旗与兵器,几个乱兵从面前跑开,嚷嚷着:“京城来人了!京城来人了……”吴三桂与宋喜驻马,抬头望城头。宁远巡抚毕自肃仍被绑在敌楼上,官服不整,形容凄

惨,右边耳朵割掉了,还在淌血。毕自肃闻声惊喜地睁开眼睛。四周,哗变兵勇乱轰轰地,有的喝酒,有的赌博,有的呼呼大睡……一个兵勇奔来大喊:“大哥,大哥!京城来人了。”

乱兵头目问:“是么,来多少人?带的是兵马还是钱粮?”“来的是御林军,已经到城下了!”头目大怒,跳起来吼叫:“弟兄们,朝廷不但不给军饷,还想攻城!弟兄们说怎办?”

乱兵们纷纷吼叫:

――和狗娘养的拼了!

――御林军都是公子哥儿,打不过咱们。

――反了大明,投皇太极去!……

头目说:“好。弟兄们,给御林军一点厉害瞧瞧!”众乱兵立刻张弓拔箭,推炮上弹,……准备血战。

城下,御林军摆出攻城的架势。御林军的首领宋喜拔出剑高吼:“各营听令,准备攻城。把乱兵们统统斩尽杀绝!”吴三桂冷眼看着他们,片刻之后笑道:“宋军台,标下有句话想请教。这座宁远城,满清的八旗军攻了几次都攻不动,你有把握攻下来吗?”宋喜傲然地:“本将率领的是御林军,谁敢同御林军相抗!”吴三桂依旧冷冷地:“御林军养尊处优,给皇上护驾还行,打仗嘛……还得靠野战军。宁远城的兵勇,都是百战余生之徒,凶猛无畏,他们根本不把你们这些御林军放在眼里。如果你强行攻城,只怕反而被他们消灭掉。那时,你怎么向皇上交差啊?”

宋喜看看高高城头,不禁有些害怕了,问:“吴标统,依你看该怎么办?”“依标下看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由标下来办吧。”吴三桂驱马驰向城门,丢下宋喜目瞪口呆。

吴三桂驰到城门下,仰面大喊:“弟兄们听着,我是标统吴三桂,皇上差我给弟兄送银子来啦……”

城门轰隆隆打开,吴三桂只身策马入内。

吴三桂在刀剑丛中走向敌楼,众兵勇死死地盯着他。到了敌楼,吴三桂一眼看见可怜的毕自肃,抱拳笑道:“标统吴三桂,拜见毕大人。”毕自肃有气无力地问:“你带银子来了吗?”“带了。”吴三桂环顾左右,道:“皇上恩旨,宁远卫五千兵勇,每人能分到十两,共计五万两。”

兵勇们一片哗然……乱兵头目怒道:“朝廷亏欠咱们整整十个月的饷银,共计三十万两!区区五万够干什么?!”吴三桂又说:“这五万两银子,还是从皇银内帑中挤出来的,弟兄们如果想要,得先缴械投降。”兵勇又是一片哗然。头目骂:“放屁!没有三十万两银子,我们就要砍了这个狗巡抚!”

吴三桂微笑:“毕大人没有贪污过一两银子,你们砍他做什么?”毕自肃连声附和:“是是,本官两袖清风,从不贪污军饷。是朝廷发不出银子来啊……”兵勇们乱轰轰叫着:“没银子还叫朝廷么?定是叫狗官们贪污了……”吴三桂还是微笑着:“捆绑巡抚,威胁朝廷,标下真佩服各位弟兄。换了我,也会大闹宁远城。咱当兵的,不就是吃粮打仗赚银子么?”头目有些意外:“是啊,咱们可是拿性命换银子……”吴三桂依旧微笑着:“但是毕大人多委屈啊,瞧――既没有银子又没有耳朵。我替他求个情,放开他吧!”

头目:“不。拿银子来!”

吴三桂冷下脸:“放不放?”

众兵勇们齐喝:“不放!”

吴三桂突然拔刀猛砍,一声闷响,毕自肃的人头掉到地上!兵勇大惊失色,一时说不出话。吴三桂用块破布慢慢拭着刀锋上和鲜血:“弟兄们,巡抚毕大人已经伏法了,你们还拿谁来要胁朝廷?实话告诉你们,这回我不但带来了五万银子,还带来了一支御林军!他们个个杀人如麻,武功超群,是皇上的贴身卫士……”

众兵勇惊恐万状。

吴三桂继续道:“摆在弟兄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与御林军血战一场,双方同归于尽。事后,朝廷肯定把你们的祖孙三代哪、满门九族哪,统统斩尽杀绝!……这值么?其二嘛,毕大人已经伏法了,弟兄们完全可以把罪过都推到他头上,放下刀枪,退下城楼,领取饷银,等候朝廷旨意。标下将力保你们无罪!”一片久久的沉默,一个兵勇咣啷一声扔下战刀。接着,又一个兵勇扔下兵器……之后所有兵勇都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吴三桂得意洋洋地顺着箭道走下城台。宋喜迎面而来,笑眯眯地,说:“恭喜吴标统,谈笑之间平定兵变。”“小事一桩。”吴三桂说,“对了,宋军台,我可是跟弟兄们夸过海口,放下兵器,赦其无罪!你得给我这个面子。”宋喜笑:“嘿嘿,吴标统啊,这海口夸得也太大了些。”吴三桂正色:“怎么?”宋喜突然厉声道:“皇上密旨,凡是未出兵营的人,一概免罪;凡是占据城楼的兵勇,便是叛逆,全部处死。”吴三桂大惊:“你……”

宋喜得意地:“我已经把他们统统抓起来了。”吴三桂恨恨地:“你它妈的,让我骗他们放下兵器,你再下手!”宋喜更加得意:“御林军可是有勇有谋哇,野战军的小兔崽子哪是咱的对手!走走,我请你喝酒去。”宋喜拉着吴三桂朝将军阁走去。半道上,吴三桂看见许多兵勇已被御林军逮捕,正驱往牢房。兵勇他们眼中充满仇恨,瞪着吴三桂和宋喜。吴三桂顿觉不忍。一个御林军官朝宋喜报告:“秉将军,登城哗变的兵勇共二百多人,已全部被捕。”

“好生看押着。半夜三更时,全部处死!”御林军官道:“遵命。”

吴三桂沉思片刻,陪笑道:“宋军台,标下求您一个事。”宋喜傲然:“我知道你要求我!甭客气,你只管说。”“那二百多个兵勇,恰恰是宁远卫里最胆大包天、最勇敢善战的人。这些弟兄要是搁在战场上,一个顶十个。”吴三桂说:“他们只是一时激愤才闹事的,如果要因此砍他们的头,实在太可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