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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乘人不备,来到将军府的书房一探究竟。既然先前秦生所言,叛军之中有北宫之人,那我就要找出真凭实据,以还北宫一清白。

    将军府比我想象中小许多,可这庭院长廊之中兜兜转转对我来说是个难题。人声离我越来越远,我亦在其间越走越幽静。不知不觉我似是迷了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般,这一厢空旷许多。这到底是谁所住?这与其他别院不同,这里异常朴素,一棵前年古树,一块牡丹花圃便是这厢房的花庭。可台阶并未因这里潮湿的环境而长青苔,可断定这定是有人常住之所。

    我轻轻推开门扉,房内袅袅香烛味道萦绕鼻间,透过月光,我隐约可见这是个书房,墙上书册整齐罗列着,案上放着卷宗,笔架旁是烛台,我点燃蜡烛,借以环顾四周。看四周并无一场,又打开了放与案上的卷宗,却被我不小心打翻在地,我只得摆好烛台整理卷宗,并暗暗祈祷千万别让人瞧出个蛛丝马迹才好。

    正当我欲将这些卷宗当妥当之时,案上那张原是被我手中卷宗压在底下的地图引起了我注意。细看下,我惊呼出声。我续而忙捂住自己的嘴。这不是叛军行进路线的地图么?我们的王曾暗示叛军密驻陕西一带,这张地图明确显示它的具体地址以及围剿政策。修真便是这个叛军主力之一?

    “看够了便收回去吧。”身后声音突然响起,冷冷打断我的思路。我被吓的手中卷宗重又跌落地上。

    我转身,看向来人,诧异他亦是同谋。

    残月赏空

    “黎涧,为何你也要浑这趟水?”我痛心不已。他这一介儒生到底是何人帮他壮胆,竟能做出胆大包天之事。

    “我曾在秦淮向你许诺过些什么,你可曾记得?”他走入屋内,将门带上,为我拾起卷宗,把地图卷起,拽在手心,转身面对我。

    “待我得势,回来找你。”我道出当年的承诺,深埋心底的那句话就似伤疤,揭开了,隐隐透出了血渍,分外疼痛。“可你并未履行你的诺言。”我终把心中的怨怼说出了口,让他明了为何我如此针对他,如此恨他。

    “我知你对我如何想,但我有苦衷。”他几近哀求,道,“当年若我不是如此狠心,便没有今时今日的风光,我如何面对你,如何来履行我的诺言?”

    我沉默不语,可他依旧在我耳边诉说他当年的辛酸。

    他突将地图交于我,道:“将它放在秦生书房内,到时皇上在他那搜出了这地图,便知他是叛军,到时我来接你,我定不负你!”

    我看着手中地图,矛盾重重,犹豫不决。我谁也不愿开罪,谁也不愿失去。眼前这人是我曾经认定的良人,此生不离不弃,愿以百首至老之人;而秦生,是我夫君,即使再如何恨他,亦都过去了,他现在待我不薄,我怎能狠心陷他于不义?

    “且风,当初是谁当中侮辱了江月?当初你可是发誓要报仇雪恨的。那北宫长廊的一掌之辱可不是一句算了便能了事的。他现待你如己,可并不代表了他将来亦会待你如此。”

    他未待我回答,大掌拂过我发丝,如多年之前他誓言与我此生相守之时一样,谁能消受如此温暖眼神?即使知晓他只为自己,此次我自欺欺人也罢。

    “让我考虑之后给你答复。”我将地图悄悄收起,放在怀中。

    此时门被人推开,烛火随风飘摇,印在那人身上摇摇曳曳,将来人衬的忽明忽暗。我以为我看错了来人的脸,待他开了口,我才恍然回神。

    “我找你许久,你怎一人跑开了。”他似是不将黎涧放在眼里,只对我说道。

    我将怀中地图藏的更深,握的更牢。讲话巍巍颤颤:“妾身只是想到处走走,方才似乎是酒喝多了,头有些晕。”

    他上前将我揽入怀,温柔体贴不似铁面无私冷清非常,让人畏之避远的七王爷秦生。“那我送你回府,这有我一人便足够。”

    “夫君大人,秦湘大婚,我中途辞别,仅留你一人在此于礼不合,妾身只需喝几口醒酒茶便可。”我不着痕迹离开他怀抱,无暇顾及余温在身畔缭绕,不盼他不会发现我怀中的地图。

    “也可,蓉,将夫人扶回去。”

    “且慢!”黎涧突然拦住我们的去路,直对秦生,张狂不已。

    “有事?”他慢条斯理,轻轻牵起我的手。

    “微臣只是想将这块白玉交还给夫人。”手心向上,温润白玉静静躺在他掌间,发出微弱的光泽。那是他与我的定情信物。在北宫我将这藏在身畔多年的这块玉交还给了他。现他又想怎样?

    我尴尬不已。不知是接或不接。

    “此般拙玉我府上要多少便有多少,她不接,定是已不将这玉放在心上了。若黎大人觉得喜欢,留下便是。”他明知这玉的来历吧。否则他不会答的如此不肖。他越是不肖,便说明他越是在意。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我多少能琢磨出他的心思。

    “她定是未与王爷说这玉对她是何般的重要。”他将手慢慢倾斜,直至这玉滑出了他掌际。

    眼见这玉将掉下,我慌忙上前,已忘了自己的身份,欲接起这玉。我知这玉对我重要,对他亦是如此重要,它是他与亲人唯一的联系,唯一的牵挂方式了。我并为抓住这玉。但它幸免遇难,悬在半空。因黎涧的手指穿过了红线,而这红线,穿过了这玉。

    我们三人僵持在书房,黎涧幸灾乐祸的看着秦生,而我,却不敢回首看他一眼。此刻我猜不出他是什么心情。或许失望或许伤心。只听得门开门合,以及身后隔着一面墙,他吩咐蓉的声音:“将夫人照顾好。”

    放我自由

    我们的王与皇后姗姗来迟,文武百官依旧见缝插针邀功领赏,我看尽百态笑其丑恶嘴脸均是做作无比。席间我不敢多喝,只能借茶代酒。有人欲向我敬酒都被秦生挡去了。方才分明恨我多情无义,现在却又对我百般照顾。我心中暗笑他矛盾。

    “夫君大人,那玉……”

    “那玉对你非常重要,我知道。”他淡淡回应,潇洒仰首一杯佳酿下肚,而后不再理会我。

    “或许夫君大人有所误会。”我虽不知向他解释了,让他明了了对我有何意义。可我依旧想极力说明,那玉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暧昧。

    “有什么事待回府了再说可好?”

    家丑不可外扬?我冷笑,原来他就是如此看我。伸手确定怀中地图还在,真想将这地图就这样放在他书房,栽赃嫁货,让我们的王抓个正着,看他是否依然如此冷情。“妾身已嫁于你,可你却不在意妾身与他人走的那般近,他人都在暗地中说妾身与黎大人关系非浅,夫君大人竟是无动于衷,果真是因妾身这女伶入不了你的眼,夜夜让妾身独守空闺。”我假意将话说的凄切,以待他如何反应。

    他重重放下酒杯,人声阵阵隔开了他如此气焰,泛白指骨代表着他已忍无可忍却依旧须忍耐的心情,如此气量到底是与谁历练而出,我不禁好奇。他似笑非笑,与我对视,许久才开口,却反问:“那你是否问心无愧?”话中带话,说我演戏如此造作依旧如此理所当然。

    我装作茫然,温柔似水。道:“妾身当然对夫君大人问心无愧。”

    他呵呵直笑,让我看不透彻他到底欲怎样。

    “且风,你就是如此不服输,若哪天我离开了你,你会否身陷囫囵不得自救?”

    “夫君大人的话才深刻,妾身听不懂。”

    “聪明如你……”他凑近我耳旁,一字一顿,道出让我诈舌之语:“能将皇上如此宠爱的淑妃关如天牢的女人,怎会听不懂小小王爷的话!”

    “夫君大人,若你真认为妾身如此不堪,请求夫君还妾身自由之身吧。”被他如此一说,我的心已凉透,后悔方才说出如此挑衅之辞。怀中地图或许已无用武之地了,待回去,我会将它焚毁。几杯黄酒下肚,手指开始颤抖,握不住杯身,亦握不住自己的感情。身旁那人看我许久未再回答。

    “若你果真如此想,得偿你愿吧。”长叹一声,他说的如此平静,似是看了一出戏般,感叹几句,而后结束。

    “朝朝暮暮仅为君笑,年年岁岁盼君归来。何时情伤能愈,此刻为君窃窃。”我悠然唱我的红伶歌,酒杯满上,举起敬他一杯:“夫君大人,让妾身敬上最后一杯,以表谢意。”

    一仰而尽。

    胜似当年梨花泪

    官轿停在王府门前,两栈灯笼落寞的在大门口左右摇摆,撒下的烛光摇曳在地上,门口一袭白衣装扮的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秦生已走远,我借就烛光看清了她的面容。未想竟是前几日在官道上相助的女子。

    “夫人,请接受怡儿,怡儿做牛做马跟随夫人左右。”她突然跪地磕头。青丝散落一地,我似是闻到了花香,忽远忽近,撩起往日思绪。我因方才在将军府上那番话令我心中无味杂陈,这岂是咎由自取可说的明了。

    我让蓉将她扶起。望她满面风霜,较前几日憔悴许多,怜惜之情油然而生。秦生放我自由之身之后,我会否回到秦淮做我的女伶,没有菱罗金银,没有束身之痛,没有舍身为利的不甘之情。怡然自得的过我的女伶生活,清苦中依然有挚友相伴,没了名利还有肝胆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