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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眼前的女子眼神不在那么清澈,可说是清醇如酒,叫人迷恋不已。“你怎会找到王府来了?”我问她,抬首瞻望她,高傲如孔雀,即使是最后一日的七王妃,我依然须故做姿态。

    “夫人,怡儿并不求富贵腾达,只报知遇之恩。夫人仪态不凡,可总是愁眉不展。怡儿愿为夫人分忧,做您手中卒子亦心甘情愿。”

    “放肆,你何德何能,为夫人分忧之事岂是你能做的?”蓉立马训斥,呵声不高不低,正让轿夫好奇仰首张望。

    “蓉,别太张扬了。让她住下吧,明早你带她来我房间见我,可好?”我问她意见,许是我见她神似当年的我,怜悯之意多于其他,让她留下不愿看到另一个我再次沉沦红尘之中,沉浮之间若我能掌控的,我愿助她一次。

    她幸喜若狂,连连叩首,我亲自将她扶起,那花香再次飘如我鼻间,如此熟悉的味道不知是何处我曾经闻过,我不禁细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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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在北宫短暂的别离,今日重又回了去。流光异彩的长灯倾泻一出出姹紫嫣红,分外夺目。自嫁入了王府之后,远离了这份夜夜笙歌的喧嚣,我以为我再也与它无缘。谁知之是转眼的功夫,我再次回到这片领域。那里的回忆不会有多美好,但总是让我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想念留恋的。

    翌日清晨我备车在秦生早朝之前便出了王府,带着我的一切行装,来到皇宫城门口。露出腰间秦王金牌,入了皇宫。

    我在北宫为皇后请安,茶香四溢,蓉为我端至皇后面前。慈眉善目之下的虚伪容颜被妖娆妆容粉饰,眼中的敌我分明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曾经铤而走险助她为后,现却是疏远至此让我心痛。

    这便是宫廷生活,血淋淋的可怕。

    皇后光彩照人,斑驳光阴分明照入内殿,撒了一地。后宫粉黛均正襟危坐,生怕她又有意料之外的举动。而我处之泰然,临危不惧。我知她弱点,我知她软肋,我亦知她脾性如何,因此我依旧骑虎一试威风。

    我笑着福身,自怀中拿出一只锦盒,轻如阐羽,华丽绸缎包裹它全身,内容之物必定价值不菲,我想众粉黛定是如是想。

    “皇后娘娘,今日且风来此,是想小住几日,与娘娘叙旧,为表诚意,我特送娘娘一件礼物,望娘娘勿怪且风礼物寒酸。”我将锦盒亲自送上前。

    芊芊玉手丹寇指,指套的雕花异常繁复精致,她将锦盒打开,如我所料,当场镇住。修真大将军为何出人意料的成婚?为掩与皇后私通之罪而已。锦盒之内翻黄素纸之上娟秀字迹似乎还残存着墨香,寥寥数字成为罪证亦不为过:“牡丹花下,夜庭径前,夜夜思念,吾郎修真。”

    “皇后娘娘,这可是且风千里迢迢辛苦寻得,望娘娘笑纳。”修真与秦湘郡大婚之日,江月将这纸交于我时,称其为我的护身符。现终派上了用途,我可真得感谢她。

    奈何?

    她未待他人看清盒内之物时,立马把锦盒盖上,并牢牢抓在手中,眼露凶相,嘴角却含笑。“妹妹可真是贴心,竟能想到将如此贵重之物送予本宫。本宫定会好好保管。妹妹若想住几日,我让观仪为你打点入住西宫可好?”

    “多谢娘娘,且风感激涕淋。”为避开秦生,即使是火海,我亦要闯。

    “皇后娘娘,且风妹妹送的是什么礼物,可否让我看看?”不知好歹的人大有人在。即使是身为小小的答应,以为能给皇后请安便是高高在上,放肆如此,她注定命运多诡。我笑她的自以为是。其他人似乎察觉了情势有异,都不敢吭声,担惊受怕的看着皇后。

    “你当真想看?”皇后笑里藏刀,柔声问她。

    她点首。

    “那本宫先让你长了见识再看也不迟。观仪,掌嘴!”

    身旁那答应见势欲跪地求饶,但无济于事。括掌之声在我身旁响起,清脆响亮,和着她惨烈的叫声。我回忆起曾经我受那一掌之辱时与江月暗下决心誓言报仇之心。事过境迁,我在时事之间沉浮,竟变的软弱起来。黎涧分明给了我机会,我却无法下手。

    当年任人摆布的萧妃,当年急于功利的且风,当年笑若春风的江月啊……

    现我为保命,身不由己,只有威胁起了皇后。若她杀我,她与修真大将军之间的暧昧关系立马公之于众。这是我的护身符。

    先前在御花园那水榭凉亭中她曾赠我的丝竹,我曾疑有诈,如我所料,其间暗藏玄机。琴弦之间藏有抹了剧毒的暗针。她想让我死不瞑目,现我偏要入住后宫,在她身旁,逼她只得保我性命。

    “皇后娘娘,且风告退。”回首望一眼那答应,颊际泛红,泪水连连,任观仪毒打不得还手。后宫之中,胜者王侯败者寇。

    走出大殿,迎面微风拂过,吹落一地红叶,瑟瑟凉风伴随不知名的香味,穿过我身旁。这北宫花园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看花了我的双眼。犹如后宫那三千粉黛为让天子垂怜,不惜牺牲一切,换来一夜宠幸亦好。

    怡儿在花园内等待着我。她依旧一身白衣裹身,不戴一银一饰,简单而纯粹。她小心翼翼地走来,向我福身,叫道:“夫人。”

    “等我多时,是否觉得在这里非常不习惯?”我问她。话语中多了一份怜惜。

    “回夫人,怡儿能够承受。”

    “既然如此,往后我们得长住后宫,不再回王府了。”我向她宣告此决定。

    高高城墙将我与世间的繁复就此隔绝,眼不见阡陌红尘,耳不闻萧萧世音,一心将我的此生就此拜别了的情爱丢弃,为自由之身而奋斗。

    “我们去西宫,那便是我们以后的‘家’了。”何以为家?家徒四壁,只有一盏明灯,空梁绕顶,与知心人唱响绝音,枯灯做伴,仅有知己一人也便可称为家。红尘之女何以要求甚多?

    纤长宫道,犹如迷宫,兜兜转转,仿佛只是在原地踏步般,四周景致均相同。我坐入轿内,摇摆不定的官轿正如摇摆不定的决心,左右摇晃。此时的秦生会否在不远处上着早朝,还有黎涧,他们日日相间,会否依旧如此针锋相对?我依旧放心不下。

    官轿突然靠边停了下来。我拉开轿帘,却看秦生亦看向我。世界何其小。他清冷的双眸中有种未曾注意的东西,扎入我心房。他命人停了轿,目不转睛看着我,向我走来。停在我面前。天气似乎是转凉了。而我依旧薄衫遮体,我不自觉拉拢长裙,红叶经过我眼前飘落地上,原来秋天已来临。何时我与他也像秋风,凛冽的感情清脆易破。应该说,我们未曾有过感情,均是奉旨,他的心全在静姑娘那边。

    “天气转凉,出门时为何不多穿些?”他将朝服脱下,交给我。“披上它,小心着凉。”

    我接过朝服,还伴着他的体温,在手中渐渐散开。莫明的感动,将我吞噬。那领口的纽扣还是我悉心为他寻来缝上的。可就是那日我见到了他的静姑娘。想至此,心中酸涩不已。“回头我让蓉将它送还府上。”

    他顿了顿,为这个他未曾想过的消息而讶异。昨晚他曾答应了放我自由,他是否还记得。“你不回王府了?”

    “是啊,皇后让我入住宫中。你有时间,把休书写好了差人交给我吧。”

    “那,且祝你幸福了。”他转身,仓皇回到了轿中,不再回首看我一眼。而我依旧捕捉到他眼中的不舍。

    披上朝服,顿觉温暖。淡淡的还有他的体味。潜移默化之间,原来我与他的默契不用话语便能表达清楚了。为何我到现在才明白。

    百无聊赖地在西宫居住多日,期间黎涧抽空来我这里与我谈心一番,我却没有了以前的兴致。那份休书迟迟未现身,等待多时,我无数次猜测其中的可能,均被我又一一否决。

    西宫几乎所有宫女都被我谴走了,此时我独坐空寂大殿台阶之上,看那晚霞余辉与我擦身而过。蝉鸣之声已被百花胜放取而代之,安静的只剩鸟叫,一名宫女正在中庭点燃长灯之中的烛火。昼夜交际之时,温润的霞光冉冉,缓缓下降,直至看不见。

    “怡儿,若我不救你,以你的姿色,现定是女伶了。”为他人巧笑怜兮,一展才华。复杂红尘中又将有一朵清莲拜别世间。“你会书画吗?”我问道。

    “会。自小怡儿深受家父印象,日日习字练画,至今已有十余年。可惜家道中落,家父亡故,未再有机会一显身手。”披麻戴孝,神色黯淡,一身素缟,记忆不堪回首。

    “可否为我画张像?”我提议。

    “好。”

    “蓉,准备丹青。”

    “准备画些什么呢?”三王爷突然现身西宫,出乎我意料。为何没人禀报?

    “三王爷。”我福身向其请安。

    “本王前些时日要务在身,远走异地,多日不见你,怎憔悴许多?”笑意连连,不知他葫芦中又卖什么药。身后侍卫一干,均不怀好意看着我们。

    “谢王爷抬爱,有事只要让人通报一声就可,怎劳驾您亲自登门拜访?”

    “听皇后讲你在这小住几日,本王便来看看你过的是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