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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郭靖知道爱妻脾气,每当她无理取闹,总是笑

笑不理。若是黄蓉恼得狠了,他就温言慰藉,逗得她开颜为

笑方罢。

不觉十月过去,黄蓉生下一女,取名郭芙。她怀孕时心

中不喜,但生下女儿之后,却异常怜惜,事事纵恣。这女孩

不到一岁便已顽皮不堪。郭靖有时看不过眼,管教几句,黄

蓉却着意护持,郭靖每管一回,结果女儿反而更加放肆一回。

到郭芙五岁那年,黄蓉开始授她武艺。这一来,桃花岛上的

虫鸟走兽可就遭了残,不是羽毛被拔得精光,就是尾巴给剪

去了一截,昔时清清静静的隐士养性之所,竟成了鸡飞狗走

的顽童肆虐之场。郭靖一来顺着爱妻,二来对这顽皮女儿确

也十分爱怜,每当女儿犯了过错,要想责打,但见她扮个鬼

脸搂着自己项子软语相求,只得叹口长气,举起的手又慢慢

放了下来。

这些年中,黄药师与洪七公均是全无音讯,靖蓉夫妇想

起二人年老,好生挂念。郭靖又几次去接大师父柯镇恶,请

他到桃花岛来颐养天年。但柯镇恶爱与市井之徒为伍,闹酒

赌钱为乐,不愿过桃花岛上冷清清的日子,始终推辞不来。这

一日他却不待郭靖来接,自行来到岛上。原来他近日手气不

佳,连赌连输,欠下了一身债,无可奈何,只得到徒儿家里

来避债。郭靖、黄蓉见到师父,自是高兴异常,留着他在岛

上长住,无论怎样不放他走了。黄蓉慢慢套出真相,暗地里

派人去替他还了赌债。柯镇恶却不知道,不敢回嘉兴去,闲

着无事,就做了郭芙的游伴。

忽忽数年,郭芙已满九岁了。黄蓉记挂父亲,与郭靖要

出岛寻访,柯镇恶说甚么也要一起去,郭芙自也磨着非同去

不可。四人离岛之后,谈到行程,柯镇恶说道:“甚么地方都

好,就是嘉兴不去。”黄蓉笑道:“大师父,好教你得知,那

些债主我早给你打发了。”柯镇恶大喜之下,首先便要去嘉兴。

到得嘉兴,四人宿在客店之中。柯镇恶向故旧打听,有

人说前数日曾见到一个青袍老人独自在烟雨楼头喝酒,说起

形貌,似乎便是黄药师的模样。郭靖、黄蓉大喜,便在嘉兴

城乡到处寻访。这日清晨,柯镇恶带着郭芙,携了双雕到树

林中玩,不意凑巧碰到了武修文。

柯镇恶与李莫愁交手数合,就知不是她的对手,心想:

“这女魔头武功之强,竟似不亚于当年的梅超风。”当下展开

伏魔杖法,紧紧守住门户。李莫愁心中暗赞:“曾听陆郎这没

良心的小子言道,他嘉兴前辈人物中有江南七怪,武功甚是

不弱,收下一个徒儿大大有名,便是大侠郭靖。这老儿是江

南七怪之首,果然名不虚传。他盲目跛足,年老力衰,居然

还接得了我十余招。”只听陆氏夫妇大声呼喝,与武三娘已攻

到身后,心中主意已定:“要伤柯老头不难,但惹得郭氏夫妇

找上门来,却是难斗,今日放他一马便是。”拂尘一扬,银丝

鼓劲挺直,就似一柄花枪般向柯镇恶当胸刺去。这拂尘丝虽

是柔软之物,但借着一股巧劲,所指处又是要害大穴,这一

刺之势却也颇为厉害。

柯镇恶铁杖在地下一顿,借势后跃。李莫愁踏上一步,似

是进招追击,哪知斗然间疾向后仰。她腰肢柔软之极,翻身

后仰,肩膀离武三娘已不及二尺。武三娘吃了一惊,急挥左

掌向她额头拍去。李莫愁腰肢轻摆,就如一朵菊花在风中微

微一颤,早已避开,拍的一下,陆二娘小腹上已然中掌。

陆二娘向前冲了三步,伏地摔倒。陆立鼎见妻子受伤,右

手力挥,将单刀向李莫愁掷将过去,跟着展开双臂扑上去,要

抱住她与之同归于尽。李莫愁以处女之身,失意情场,变得

异样的厌憎男女之事,此时见陆立鼎纵身扑来,心中恼恨之

极,转过拂尘柄打落单刀,拂尘借势挥出,刷的一声,击在

他的天灵盖上。

李莫愁连伤陆氏夫妇,只一瞬间之事,待得柯镇恶与武

三娘赶上相救,早已不及。她笑问:“两个女孩儿呢?”不等

武三娘答话,黄影闪动,已窜入庄中,前后搜寻,竟无程英

与陆无双的人影。她从灶下取过火种,在柴房里放了把火,跃

出庄来,笑道:“我跟桃花岛、一灯大师都没过节,两位请罢。”

柯镇恶与武三娘见她凶狠肆暴,气得目眦欲裂,病杖钢

剑,双双攻上。李莫愁侧身避过铁杖,拂尘扬出,银丝早将

武三娘长剑卷住。两股劲力自拂尘传出,一收一放,喀的一

响,长剑断为两截,剑尖刺向武三娘,剑柄却向柯镇恶脸上

激射过去。

武三娘长剑被夺,已是大吃一惊,更料不到她能用拂尘

震断长剑,再立即以断剑分击二人,那剑头来得好快,急忙

低头闪避,只觉头顶一凉,剑头掠顶而过,割断了一大丛头

发。柯镇恶听到金刃破空之声,杖头激起,击开剑柄,但听

得武三娘惊声呼叫,当下运杖成风,着着进击,他左手虽扣

了三枚毒蒺藜,但想素闻赤练仙子的冰魄银针阴毒异常,自

己目不见物,别要引出她的厉害暗器来,更是难以抵挡,是

以情势虽甚紧迫,那毒蒺藜却一直不敢发射出去。

李莫愁对他始终手下容情,心道:“若不显显手段,你这

瞎老头只怕还不知我有意相让。”腰肢款摆,拂尘银丝已卷住

杖头。柯镇恶只觉一股大力要将他铁杖夺出手去,忙运劲回

夺,哪知劲力刚透杖端,突然对方相夺之力已不知到了何处,

这一瞬间,但觉四肢百骸都是空空荡荡的无所着力。李莫愁

左手将铁杖掠过一旁,手掌已轻轻按在柯镇恶胸口,笑道:


“柯老爷子,赤练神掌拍到你胸口啦!”柯镇恶此时自己无法

抵挡,怒道:“贼贱人,你发劲就是,罗唆甚么?”

武三娘见状,大惊来救。李莫愁跃起身子,从铁杖上横

窜而起,身子尚在半空,突然伸掌在武三娘脸上摸了一下,笑

道:“你敢逐我徒儿,胆子也算不小。”说着格格娇笑,几个

起落,早去得远了。

武三娘只觉她手掌心柔腻温软,给她这么一摸,脸上说

不出的舒适受用,眼见她背影在柳树丛中一晃,随即不见,自

己与她接招虽只数合,但每一招都是险死还生,已然使尽了

全力,此刻软瘫在地,一时竟动弹不得。柯镇恶适才胸口也

是犹如压了一块大石,闷恶难言,当下急喘了数口气,才慢

慢调匀呼吸。

过了好一会,武三娘奋力站起,但见黑烟腾空,陆家庄

已裹在烈焰之中,火势逼将过来,炙热异常,当下柯镇恶分

别扶起陆氏夫妇,但见二人气息奄奄,已挨不过一时三刻,寻

思:“若是搬动二人,只怕死得更快,可是又不能将他们留在

此地,那便如何是好?”

正自为难,忽听远处一人大叫:“娘子,你没事么?”正

是武三通的声音。

第二回  故人之子

武三娘正没做理会处,忽听得丈夫叫唤,又喜又恼,心

想你这疯子不知在胡闹些甚么,却到这时才来,只见他上身

扯得破破烂烂,颈中兀自挂着何沅君儿时所用的那块围涎,急

奔而至,不住的叫道:“娘子,你没事么?”她近十年来从未

见丈夫对自己这般关怀,心中甚喜,叫道:“我在这里。”武

三通扑到跟前,将陆氏夫妇一手一个抱起,叫道:“快跟我来。”

一言甫毕,便腾身而起。柯镇恶与武三娘跟随在后。

武三通东弯西绕,奔行数里,领着二人到了一座破窑之

中。这是座烧酒坛子的陶窑,倒是极大。武三娘走进窑洞,见

敦儒、修文两个孩子安好无怎,当即放心,叹了口气。

武氏兄弟正与程英、陆无双坐在地下玩石子。程英与陆

无双见到陆氏夫妇如此模样,扑在二人身上,又哭又叫。

柯镇恶听陆无双哭叫爸爸妈妈,猛然想起李莫愁之言,惊

叫:“啊哟,不好,咱们引鬼上门,那女魔头跟着就来啦!”武

三娘适才这一战已吓得心惊胆战,忙问:“怎么?”柯镇恶道:

“那魔头要伤陆家的两个孩子,可是不知她们在哪里……”武

三娘当即醒悟,惊道:“啊,是了,她有意不伤咱们,却偷偷

的跟来。”武三通大怒,叫道:“这赤练蛇女鬼阴魂不散,让

我来斗她。”说着挺身站在窑洞之前。

陆立鼎头骨已碎,可是尚有一件心事未了,强自忍着一

口气,向程英道:“阿英,你把我……我……胸口……胸口一

块手帕拿出来。”程英抹了抹眼泪,伸手到他胸衣内取出一块

锦帕。手帕是白缎的质地,四角上都绣着一朵红花。花红欲

滴,每朵花旁都衬着一张翠绿色的叶子,白缎子已旧得发黄,

花叶却兀自娇艳可爱,便如真花真叶一般。陆立鼎道:“阿英,

你把手帕缚在颈中,千万不可解脱,知道么?”程英不明他用

意,但既是姨父吩咐,当即接了过去,点头答应。

陆二娘本已痛得神智迷糊,听到丈夫说话声音,睁开眼

来,说道:“为什么不给双儿?你给双儿啊!”陆立鼎道:“不,

我怎能负了她父母之托?”陆二娘急道:“你……你好狠心,你

自己女儿也不顾了?”说着双眼翻白,声音都哑了。陆无双不

知父母吵些甚么,只是哭叫:“妈妈,爸爸!”陆立鼎柔声道:

“娘子,你疼双儿,让她跟着咱们去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