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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他说

他不懂规矩,确是不该观看师父试演剑法,但本派剑法精微

奥妙,他看过之后,只知道这是天下无双的高明剑术,但到

底好在哪里,却是莫名其妙,半点也领会不到。”她跟随师父

日久,知他武功上极为自负,因此说苏习之极力称誉本门功

夫,师父一高兴,便可饶了他。

若在平时,这顶高帽何太冲势必轻轻受落,但今日他心

境大为烦躁,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去把那

姓苏的关在后山石屋中,慢慢发落。”

詹春见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出口相求,应道:“是!”又

问道:“师母们都好?我到后面磕头去。”何太冲共有妻妾五

人,最宠爱的是第五小妾,詹春为求师父饶恕苏习之,便想

去请这位五师母代下说辞。

何太冲脸上忽现凄恻之色,长叹了一声,道:“你去瞧瞧

五姑也好,她病得很重,你总算赶回来还能见到她一面。”詹

春吃了一惊,道:“五姑不舒服么?不知是甚么病?”

何太冲叹道:“知道是甚么病就好了。已叫了七八个算是

有名的大夫来看过,连甚么病也说不上来,全身浮肿,一个

如花似玉的人儿,肿得……唉,不用提了……”说着连连摇

头,又道:“收了这许多徒弟,没一个管用。叫他们到长白山

去找千年老山人参,去了快两个月啦,没一个死回来,要他

们去找雪莲、首乌等救命之物,个个空手而归。”

詹春心想:“从这里到长白山万里之遥,哪能去了即回?

到了长白山,也未必就能找到千年人参啊。至于雪莲、首乌

等起死回生的珍异药物,找一世也不见得会找到,一时三刻,

哪能要有便有?”知道师父对这个小妾爱如性命,眼见她病重

不治,自不免迁怒于人。

何太冲又道:“我以内力试她经脉,却是一点异状也没有。

哼哼,五姑若是性命不保,我杀尽天下的庸医。”詹春道:

“弟子去望望她。”何太冲道:“好,我陪你去。”

师徒俩一起到了五姑的卧房之中。詹春一进门,扑鼻便

是一股药气,揭开帐子,只见五姑一张脸肿得犹如猪八戒一

般,双眼深陷肉里,几乎睁不开来,喘气甚急,像是扯着风

箱。这五姑本是个美女,否则何太冲也不致为她如此着迷,这

时一病之下,变成如此丑陋,詹春也不禁大为叹息。

何太冲道:“叫那些庸医再来瞧瞧。”在房中服侍的老妈

子答应着出去。

过了不久,只听得铁链声响,进来七个医生。七人脚上

系了铁链,给锁在一起,形容憔悴,神色苦恼。这七人都是

四川、云南、甘肃一带最有名的医生,被何太冲派弟子半请

半拿的捉了来。但七位名医见解各不相同,有的说是水肿,有

的说是中邪,所开的药方试服之后,没一张管用,五姑的身

子仍是日肿一日。何太冲一怒之下,将七位名医都锁了,宣

称五姑若是不治,七个庸医(这时“名医”已改作“庸医”)

一齐推入坟中殉葬。

七名医生出尽了全身本事,却治得五姑的身子越来越肿,

自知性命不保,但每次会诊,总是大声争论不休,指摘其余

六名医生,说五姑所以病重,全是他们所害,与自己无涉。这

一次七人进来,诊脉之后,三言两语,便又争执起来。何太

冲忧急恼怒,大声喝骂,才将七个不知是名医还是庸医的声

音压了下来。

詹春心念一动,说道:“师父,我从河南带来了一个医生,

年纪虽然幼小,本领却比他们都高些。”何太冲大喜,叫道:

“你何不早说,快请,快请。”每一位名医初到,他对之都十

分恭敬,但“名医”一变成“庸医”,他可一点也不客气了。

詹春回到厅上,将张无忌带了进去。张无忌一见何太冲,

认得当年在武当山逼死父母的诸人之中,便有他在内,不禁

暗暗恼恨。但张无忌隔了这四五年,相貌身材均已大变,何

太冲却认他不出,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见了自己竟不磕

头行礼,侧目斜视,神色间甚是冷峭,当下也不暇理会,问

詹春道:“你说的那位医生呢?”

詹春道:“这位小兄弟便是了。他的医道精湛得很,只怕

还胜过许多名医。”

何太冲哪里相信,说道:“胡闹!胡闹!”詹春道:“弟子

中了青陀罗花之毒,便是得他治好的。”何太冲一惊,心想:

“青陀罗花的花毒不得我独门解药,中后必死,这小子居能治,

倒有些邪门。”向张无忌打量了一会,问道:“少年,你真会

治病么?”

张无忌想起父母惨死的情景,本来对何太冲心下暗恨,可

是他天性不易记仇,否则也不会肯给简捷等人治病,也不会

给昆仑派的詹春疗毒了,这时听何太冲如此不客气的询问,虽

感不快,还是点了点头。

他一进房,便闻到一股古怪的气息,过了片刻,便觉这

气息忽浓忽淡,甚是奇特,走到五姑床前瞧瞧她脸色,按了

按她双手脉息,突然取出一根金针,从她肿得如南瓜般的脸

上刺了下去。何太冲大吃一惊,喝道:“你干甚么?”待要伸

手抓住张无忌时,见他已拔出金针,五姑脸上却无血液脓水

渗出。何太冲五根手指离张无忌背心不及半尺,硬生生的停

住,只见他将金针凑近鼻端一嗅,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一丝

指望,道:“小……小兄弟,这病有救么?”以他一派之尊,居

然叫张无忌一声“小兄弟”,可算得客气之极了。

张无忌不答,突然爬到五姑床底下瞧了一会,又打开窗

子,察看窗外的花圃,忽地从窗中跳出,走近去观赏花卉。何
太冲宠爱五姑,她窗外花圃中所种的均是珍奇花卉,这时见

张无忌行动怪异,自己心如油煎,盼他立即开方用药,治好

五姑的怪病,他却自得其乐的赏起花来,教他如何不怒?但

于束手无策之中忽露一线光明,终于强忍怒气,却已满脸黑

气,不住的呼吸喘气。

只见张无忌看了一会花草,点点头,若有所悟,回进房

来,说道:“病是能治的,可是我不想治。詹姑娘,我要去了。”

詹春道:“张兄弟,倘若你治好了五姑的疾病,我们昆仑派上

下齐感你的大德,这一定要请你治一治。”张无忌指着何太冲

道:“逼死我爹爹妈妈的人中,这位铁琴先生也有份,我为甚

么要救他亲人的性命?”

何太冲一惊,问道:“小兄弟,你贵姓,令尊令堂是谁?”

张无忌道:“我姓张,先父是武当派的第五弟子。”何太冲一

凛:“原来他是张翠山的儿子。武当派着实了得,他家学渊源,

料来必有些本事。”当即惨然长叹,说道:“张兄弟,令尊在

世之时,在下和他甚是交好,他自刎身亡,我痛惜不止

……”他为了救爱妾的性命,便信口胡吹。詹春也帮着师父

圆谎,说道:“令尊令堂死后,家师痛哭了几场,常跟我们众

弟子说,令尊是他平生最交好的良友。张兄弟,你何不早说?

早知你是张五侠的令郎,我对你更要加倍相敬了。”

张无忌半信半疑,但他生性不易记仇,便道:“这位夫人

不是生了怪病,是中了金银血蛇的蛇毒。”何太冲和詹春齐声

道:“金银血蛇?”张无忌道:“不错,这种毒蛇我也从来没见

过,但夫人脸颊肿胀,金针探后针上却有檀香之气。何先生,

请你瞧瞧夫人的脚,十根足趾的趾尖上可有细小齿痕。”

何太冲忙掀开五姑身上的棉被,凝目看她的足趾时,果

见每根足趾的尖端都有几个紫黑色齿痕,但细如米粒,若非

有意找寻,决计看不出来。

何太冲一见之下,对张无忌的信心陡增十倍,说道:“不

错,不错,当真每足趾上都有齿痕,小兄弟实在高明,实在

高明。小兄弟既知病源,必能疗治。小妾病愈之后,我必当

重重酬谢。”转头对七个医生喝道:“甚么风寒中邪,阳虚阴

亏,都是胡说八道!她足趾上的齿痕,你们七只大饭桶怎地

瞧不出来?”虽是骂人,语调却是喜气洋洋。

张无忌道:“夫人此病本甚奇特,他们不知病源,那也难

怪,都放了他们回去罢。”

何太冲笑道:“很好,很好!小兄弟大驾光临,再留这些

庸医在此,不是惹人厌么?春儿,每人送一百两银子,叫他

们各自回去。”

那七个庸医死里逃生,无不大喜过望,急急离去,生怕

张无忌的医法不灵,何太冲又把这个“小庸医”跟自己锁在

一起,要八名大小“庸医”齐为爱妾殉葬。

张无忌道:“请叫仆妇搬开夫人卧床,床底有个小洞,便

是金银血蛇出入的洞穴。”何太冲不等仆妇动手,右手抓起一

只床脚,单手便连人带床一齐提开,果见床底有个小洞,不

禁又喜又怒,叫道:“快取硫磺烟火来,薰出毒蛇,斩它个千

刀万剑!”

张无忌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所中的蛇毒,全

仗这两条毒蛇医治,你杀了毒蛇,夫人的病便治不来了。”何

太冲道:“原来如此。中间的原委,倒要请教。”这“请教”两

字,自他业师逝世,今日是第一次再出他口。

张无忌指着窗外的花圃道:“何先生,尊夫人的疾病,全

由花圃中那八株‘灵脂兰’而起。”何太冲道:“这叫做‘灵

脂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