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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玉石不奇,但这样大的一块玉石,可是无价之宝。张丹枫收了明珠宝剑,摸那玉门,光溜溜的滑不留手,张丹枫摩挲再四,忽然发现玉门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匙孔,把金锁匙投入去一试,用力旋转,那玉门应手而启。张丹枫收了锁匙,进入里面,顺手把玉门一关,只见光芒耀眼,洞中堆满金银珠宝,张丹枫急在珠宝堆中寻觅,找出一个玉匣,把匣打开,内中放着一张平折的大地图,张丹枫展开地图,借着宝气珠光,仔细阅鉴,只见这张地图十分详细,画有各处山种险要的地形,背后还注有在各处险要的攻守拒敌之法。要知古代之时,交通不便,很少有人能周游全国,细察地形,所以像这样的一份地图乃是稀世之宝。张丹枫想起了为了绘这份地图,费尽毕生心力的彭和尚,想起了彭和尚教自己先祖张士诚与明朝太祖朱元璋的苦心,与他起义抗元的壮烈事迹,不禁潸然泪下。再细看时只见玉匣上还有两行小字,文:“此图出世,大周重光。”想是他先祖张士诚预料到有后代子孙可能到此,所以留下遗言,要后代子孙继承他的遗志,灭掉大明,重光大周(大周是张士诚所建国号)。张丹枫向玉匣地图拜了八拜,望空禀道:“不肖儿孙张丹枫要请列祖列宗原宥,灭明兴周的遗训只怕我不能依照了。”原来张丹枫来取地图与宝藏,其中实是含有深心,他是想将地图献与于谦,让他去抵抗外敌,宝藏也准备献与于谦,让他拿去作捍卫国家的义兵军饷。

张丹枫卷好地图,心道:“我且到洞口去大声疾呼,说明我这片为国的苦心,盼那洞庭庄主听见,若然他体谅我这片苦心,定然垂下长绳将我吊上去。”主意打定,便去开那玉门,不料用力一推,玉门丝毫不动,原来自己入门之时,顺手一关竟将玉门又关牢了。那玉门里外有锁,张丹枫觅到匙孔,用金锁匙一试却是开之不得,那门外与门内的锁匙并不是一样的。张丹枫暗叫一声:“苦也!”这洞乃是将山腹中间掏空,自己纵有天大本领,也难攻山而出。那玉门硬逾精钢,用宝剑也难剁烂,洞中空有金银,却无粮食,外面的人纵然想来援救,没有自己这枚金锁匙,也开不动外面的门。张丹枫心道:“看来这番必是饿死无疑!”

张丹枫纵再胆大,这时也觉一片死亡的阴影笼罩头上。试试大叫几声,声音撞着山石玉门,又荡了回来,震耳欲聋,要想传出山外,那希望也是微乎其微。

张丹枫定了定神,心道:“常人七日不食必死,我练有武功,可能捱到十日,这十日这中,我该做些什么以遣此真正的‘有涯之生’?”脑海中朱、张两家的冤仇,云张两家的冤仇一一闪过,云蕾的倩影突然浮现出来,那似喜似怒如恨如爱的神情又活在心头。张丹枫叹道:“小兄弟,今生今世咱们是再难相见了。”尽管云蕾有过几次要用宝剑杀他,而今他想起的却尽是云蕾的柔情蜜意,心中忽发奇想:“云蕾尽管有时对我现出杀气,心肠却是无限柔慈,呀,她人太仁慈,刚毅不足,是一大缺点。这洞庭庄庄主的女儿,尽管一片温柔,却带着男儿英气,我虽与她初交,却敢断定她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若然将云蕾的优点与她合而为一,岂不是天下完人?”

张丹枫被困洞中,无聊之极,四处翻看祖先的遗宝,忽然在珠宝堆中又发现一个玉匣,上面刻有字道:“先师墨宝,士诚谨藏。”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有零散的地图与札记之类,那些地图乃是彭和尚每到一地时草草画下来的,那张详细的地图就是用这些草图拼合起来绘制的,有了那张大地图,这些草图自是无用,不过也可看到彭和尚当年绘制地图时所花心血。札记乃是他到每一处地方所写下的随笔,其中有风土人情,也有就着山川形势而谈到用兵的议论。张丹枫心道:“这些札记倒应该好好给他整理,辑成专书。”但一想到自己而今只是在洞中等死,又不觉黯然。

札记堆中还藏有一本小书,张丹枫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玄功要诀》四字,翻开来读,第一句就是:“子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岂能出于理、气、象乎?”张丹枫道:“孔子哪懂内功?为何引他的话?”再读下去道:“象者拳之形也气者拳之势也,理者拳之功也。理气象备,举手投足,无不逾矩。”把修练上乘内功的道理,解释得清清楚楚。张丹枫暗自叹道:“看了此书,方知自己浅陋。与这位武学大师相比,我不过是萤火之光。”

张丹枫越读越觉有味,须知那彭和尚(即彭莹玉)身为两个天子(朱元璋、张士诚)的师父,胸中所学实是非同小可!那本《玄功要诀》所讲的都是基本要理,张丹枫武学本有根底人又极端聪明,读完之后,只觉一理通、百理融,许多武学上的疑难,竟然迎刃而解。张丹枫的师祖玄机逸士,传授四大弟子,都是每人只传一门绝技,张丹枫读了此书,细细揣摸自己所见过的大师伯的大力金刚手功夫,与二师伯潮音和尚的外家硬功,只觉其中都有理路可寻,可以无师自通,不禁狂喜,心道:“我有了此书,苦心虔修,将来岂不是学任何一派的武功都可以事半功倍,容易得多!”但一想到自己困此绝窟,实难逃出生天,纵然学了绝世武功也是无用,更是神伤。正是:

异宝奇书都得了,陷身绝境奈何在?

欲知张丹枫能否脱险?请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十八回  石阵战氛豪情消积怨  荷塘月色词意寄深心

张丹枫生性豁达,再翻读那本《玄功要诀》,忽而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也是孔子说的。我而今得此异书,如闻一代宗师亲传大道,可窥武学不传之秘,获前人未有之缘那还不心满意足,却还斤斤计较自己能活多少天,胸襟如此滞而不化,岂不为古圣先贤所笑!”如此一想顿把生死置之度外,就在石窟之中,按那异书所授,修习起上乘的内功来。

张丹枫恶斗半日,本已渐感饥饿,做了一阵功课,气透重关,舌底生津,反觉通体舒泰,纳头便睡,一醒来,洞中珠光宝气,耀眼生缬,也不知外间是白天还是黑夜。张丹枫又试依着自己所悟的妙理,揣摸自己所见过的大师伯董岳的大力金刚手功夫,试行练习,一掌接着一掌,拍那玉门,玉门给掌力震得蓬蓬作响,虽打它不开,听这掌力击石之声,也知自己无师自通的金刚手功夫,竟也有了几分功力。

张丹枫饿了一天,还不觉怎样,只是口中焦渴,却是难受之极。要知常人不食,可支持至七日始死,但若无水喝,则三日必死。张丹枫武功虽高,日余滴水不进,亦五内如焚,好不容易才在石壁的隙罅之中,等得几滴渗出来的水珠,仍是未解焦渴。张丹枫屏神静气在心中默诵那本《玄功要诀》,从头至尾,又从最后一字倒背回来,心有所注,焦渴之感果然减弱。如此这般翻来复去背了几遍,正在潜心默诵,忽闻得有一阵细微的悉索之声,接着听得有硬物挖掘土石之声,张丹枫一跃而起高声叫道:“是谁?”外面的人一声不响,挖石掘土如故。张丹枫奇道:“若是有心救我,为何却不答话?”外面的人掘了许久,张丹枫奋起神力,一掌击去,碰着玉门,“蓬”的一声,玉门动也不动,手臂却几乎给反震得脱臼。张丹枫想起这玉门坚固异常,断非普通的铁器所能开,若说是重掘地下一条隧道进来,虽然可能,但挖土凿石,工程非小,只怕地道通时自己已经渴死饿死了。而且听外面挖土之声,又似乎只是孤身一人,凭一人之力,那就更不易为。

张丹枫正在思想,忽见玉门下,石屑纷飞,泥土松动,张丹枫用宝剑在里面接着那缺口一挖,外面忽地透进一丝亮光,原来外面的人,已在玉门之下,挖开土石,挖出了一条手指般大小的孔道。张丹枫大奇,心道:“这是什么用意?莫非是想先送食物给我,让我敬廷残喘吗?只是这孔道也太小了。”仔细听时,外面挖土之声顿止,孔道中悉索之声,似是有什么硬物,从外面推塞进来,张丹枫全神注视,陡然间眼睛一亮,一枚金光闪闪的锁匙,已从孔道塞了入来,张丹枫拿起一看,这枚金锁匙和自己在快活林所得的那把,竟是一模一样。张丹枫何等机伶,急投进匙孔中一试,玉门应手而开,门外笑盈盈的站着一个少女!

张丹枫一见,几乎疑在梦中,这少女笑靥盈盈红晕双颊,正是洞庭庄主的女儿!只见她左手把长剑,右手持利凿,剑尖还带着泥土,洞口挂着一盏碧纱灯笼,想必是她带来照明的。玉门打开之后,灯笼的烛光给洞中的宝气珠光映得黯然失色。

张丹枫满腹疑团,拢袖一揖,道:“多谢姑娘相救。”那少女忽地格格一笑,掩口说道:“少主人,我家等你已经等了三代了,昨晚我们不知是你,几乎伤了你的性命,你不怪责我们,反而多谢么?”张丹枫猛然省起,哈哈一笑,道:“快别这样称呼,我的祖先偶然曾称王称帝,与我何干?我姓张名丹枫,你叫我丹枫好了。”那少女道:“我在两个月前已经知道你的名字,那时我就想:这个名字真美,我们的洞庭山腰也种有好多枫树,你看到吗?”

这少女笑语盈盈,吹气如兰,与张丹枫竟然一见如故,闲聊起来,张丹枫不觉心中暗笑:云蕾是天真之中带有矜持,而这少女则是天真之中带着爽朗,正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张丹枫瞧她一眼,笑道:“你别忙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复姓澹台,名字中有一个‘明’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