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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尽管这个"姑娘"卸尽铅华后足能让真正的二八佳人乖乖叫声大妈,但在某些人心目中仍不失为绮丽的幻想。

郎懿静静地喝着酒,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跳动在周围的每个词语。这才是他喜欢的活生生的生活。绫罗绸缎、美酒佳肴并不是生活的目的,充其量不过是种奖赏。有它固然可喜,没有它日子也照样过。

雨下得突然,给大家杀了个措手不及。人们都有些气恼,有的说回去晚了老婆又要骂,有的说不知外面晾的衣服收了没,还有人关心刚修过的屋顶是否会再漏雨……

郎懿深深地嗅了口夹着泥土味的空气,通体舒畅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山上与同伴们奔跑嬉戏的日子。

那时候每当下雨,大家都会挤在山洞门口,看剪不断的水幕从天而降,然后与从高处淌下的同伴们一起向山下进发。当时郎懿对下雨是爱恨兼有的,雨水的来处与去处都是他所向往的;但下雨的时候又潮又冷,大家只能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雨一直下一直下,他们就只好挤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五十四章

淅淅沥沥的雨水汇成涓涓细流一路向东,郎懿的心思也随着它们慢慢远去。

那时候踏龙山上的生活很辛苦,饥饿与寒冷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某一天有个年轻的旅人路过那座无名荒山时刚好赶上了下雨,他找了个山洞安顿下来并生起了堆火,坐在一旁烘烤淋湿的衣服。未成人形的妖精们躲在远处窥视着那跳动的火焰,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野兽对火有本能的恐惧,未成人形的妖精与野兽并无本质区别,所以对火的惧怕也是如出一辙,但强烈的好奇心又在鼓动着他们。

就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不起眼的猫咪站了出来。他的毛色雪白,身材纤细而矫健。他弓起背伸了个懒腰,随即笔直地扬起了旗子一样的尾巴。他踏着轻盈的脚步走进雨里,真诚地望着火边的人。

年轻的旅人隔着火光也看到了那纯白的精灵,先是一惊后是一喜。他耐心地把猫招到身边,亲热地抚摸着那毛茸茸的额头和软绵绵的背脊。年轻人的手暖暖的,聪明的猫咪明白这是因为火的缘故,所以对那劈啪作响的怪东西又添了几分好感。

又过了不知多少个雨季,三只天赋最高的妖精最先成了事。他们化成人形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山下的人家盗取火种。而第一个敢于靠近火焰的小猫则理所当然地成了妖精们的领袖。

"嗯?我睡着了?"一声低低的嘤咛唤回了郎懿的思维。"是不是下雨了?"咸池揉揉迷离的双眼,把尚有些散乱地目光投向窗外。

"再睡会吧,等雨停恐怕还得一个时辰呢。"郎懿帮咸池理了理略嫌凌乱的鬓角。那柔情来得过于自然,以致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觉察到异样,好像这才是最正常的。

咸池枕着手臂不再作声。很快便重新发出了平稳浅淡地呼吸声。酒馆里的闲话还在继续,嘈杂不堪。咸池在这种环境下都能睡着,可见醉地确实不轻。

郎懿的视线扫过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吸引他的人事物。最后只好把目光又再次集中到咸池脸上,这张脸他已经看了二十年。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百看不厌。别人都说眉目如画,这形容用在咸池身上一点也不夸张,他的容貌既有工笔的细致亦有写意地风流。同样一个表情,他做出来总比别人要多上三分灵动五分情致。郎懿不知道是不是别人睡觉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反正咸池睡着后安祥恬静的模样挺不错。郎懿摩挲着咸池垂在臂弯的发梢。软软滑滑的,摸在手里很舒服。

不知不觉间,一点异样的情愫在郎懿胸口腾起。他情不自禁地抓起咸池的一缕秀发放到唇边吻了吻,那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溢鼻腔直达心田。片刻的恍惚过后,郎懿才猛然发觉自己在干什么。幸好周围地人都没注意到他,而咸池也依然在沉睡。

尴尬过后的郎懿深呼吸几口,调整好心情,赶紧叫来掌柜结帐。

雨已经停了,晴朗的夜空挂满了忽闪忽闪地小星星。

经夜风一吹。咸池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地就清醒了。他撑着郎懿地肩膀,勉强直了直身子,"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吧?"

"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郎懿亲昵地把咸池搭在自己肩头地手又拉紧了些,"来。扶好了。今晚我们不回去。"

"为什么?"咸池伏在郎懿身上。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会看我醉了就想乘人之危吧?"

郎懿侧过头,正对上咸池明媚的眸子。粼粼波光好似月下清溪。郎懿扶了下额头,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郎懿撇了撇嘴角,"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我怕你找不到出得起价钱的买主。"

"我这么扶着你一步一步走回王府,要很长时间的。"郎懿没有理会咸池刚才所说的,而是做出一副可怜的态度。"所以只好在外面凑合一晚了。"

"我……很沉吗?"咸池的语气有些内疚。

"嗯,不算沉,还好吧。"郎懿的话虽如此,脚下偶尔凌乱的脚步却透露出相反的信息,可他说话的语气又偏偏格外诚恳。个中滋味,自是别有一番趣味。

咸池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有些时候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出心里所想。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面熟悉的招牌下,二十年前他们曾在这里住过。咸池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嵌在一片漆黑中的金黄色大字。"我们这也算重温旧梦了吧。"说完似笑非笑地瞄了郎懿一眼,"以为你不会愿意想起那段日子呢。"

"怕我睹物思人,想起清和?来,小心脚下,有水。"郎懿细心地挽起咸池的手,"放心吧,就算真要思人,那个人也该是你。"

"这一路辛苦你了。"咸池不动声色地伏在郎懿肩头,"早些休息吧,我想我真是醉了。"

还是二十年前的房间,窗外的景致亦丝毫未变,而住在这里的客人却已不比当年。这短短的二十年对郎懿和咸池的漫长生命来说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可就在这不起眼的二十年里,他们都变了。

咸池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任由郎懿用湿淋淋的手巾在脸上蹭赖蹭去,那滴滴嗒嗒的水珠子简直快能把他淹死了,他却没半句怨言。

郎懿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咸池默默地告诉自己。这家伙真傻,连说谎都不会……我是天上的星君,身子怎么会沉呢?

郎懿帮咸池擦了半天脸,见他一动不动,便问了句,"睡着了?"咸池仍然没有反应。郎懿放下手巾,坐到咸池低低地笑了,"笨蛋,你怎么会沉呢?根本比一股烟重不了多少。我只是想单独和你呆一晚……"他吹了银灯,解去外衣,躺到咸池身旁。"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若知道了,是打是骂我都认……"

郎懿反手放下床帐。据当值的月亮事后交代,那晚在帐幔完全放下之前的刹那,它看到无耻的大灰狼咬了咸池仙君的脸颊。

        网友上传章节  第五十五章

天才蒙蒙亮,秦少真便要告别温暖柔软的被窝了。他刚依依不舍地支起身子,就又被什么拉了回去。低头一看,原来是衣袖被姬仲阳压住了。

秦少真轻轻扯了扯,纹丝不动,于是加大了些力气,可袖子还是不动如初。断袖并非不可,但要想摸到断袖的工具还有段不可抗拒的距离……

秦少真看看昨晚放在桌上的木工小刀,再看看自己的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逼我上牙咬吗?难度有点大啊。"所以说穿新衣服也未必是件好事,想撕撕不开,多苦恼,想玩点情趣都没那么大手劲……哦不对,当务之急不是情趣而是上朝。

秦少真又试着扯了扯,依然没用。把姬仲阳推开当然可以拉出衣袖,但这样一来他肯定会被弄醒,他这么喜欢睡懒觉,要醒了该多痛苦。秦少真摸了摸那写满"好梦"的眉眼,实在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如果能这么陪他睡一辈子该多好,哪怕是睡在棺椁中也无所谓,只要身边的人是他什么都无所谓。虽然只是一霎,但秦少真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中,这个花里胡哨又有点任性的家伙已经把自己的心占满了,以至于把秦少真自己应有的位置都抢了。

其实在秦少真第一次拽袖子时姬仲阳就醒了,不过懒得动换而已。他没想到耗了这么长时间秦少真还没结束与袖子的斗争,只好受累自己翻个身。"我有那么沉吗?"姬仲阳喃喃地扭动着身体,活像时常出现在梦里的美味毛虫。

秦少真对姬仲阳没心没肺的应答有点不满,但一想到郎懿他们常说的"鸟类脑容量小,我们要体谅"也只得作罢。他在穿衣服地同时。随口说了一句,"假如有一天你需要踩着我的肩膀到天上去,我会很乐意的。哪怕被你踩进泥土里……"

"你在胡说什么?!"姬仲阳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跳到地面上。他一把搂住秦少真地肩膀。将人扳正。他们俩的身高差不多,这样一来刚好四目相交。

"我……我没说什么。"秦少真被姬仲阳突如其来地严肃弄得有些茫然,呆呆地拢着穿到一半的衣服。"倒是你,怎么鞋都不穿就下来了,小心受凉。"

"我才没那么娇气。"姬仲阳阴郁地咬着嘴唇。"看到了吧,如果你乱跑,我就是光脚追也一定给你追回来。什么叫把你踩进泥土里?你觉得我会那么做?"

"你会生气,我是很开心的,不过……"秦少真适时地在他唇上稳了一口,"不过我刚刚真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