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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许显纯道:“不过我怎么做,都没逃出水姑娘的法眼。”说着涎笑坐近去,用手捏水小情粉脸调笑。

水小情眼波如水,也不知变得有多妩媚:“死相。”如此啐骂道。

“我可没死相。”许显纯笑道:“我知道唐斩、王寇都跟你有一手,你以前也是杀手,但你进宫才不到二载,居然心狠手辣。两个前夫同行都实行不要啦?”

水小情拎着许显纯耳朵一扯,许显纯“唁”地一声怪叫:“看你姣得要滴出水来了,还这么凶,在唐斩、王寇面前,那般三贞九烈、正经八板楚楚可怜的模样儿!”

水小情咬住许显纯耳朵道:“还说呢,要不然,魏公公、崔公公怎会遣我来这里,要我激使王寇、唐斩非双雄对决不可?”

许显纯邪笑又拧水小情腮边道:“你这小妖精,人人都这般信任你——”

水小情一挣反问:“好哇,你敢骂魏公么?”

许显纯这下可惊住,他一生在魏忠贤手下,屠戮多少忠良,大都是言谈稍有不慎、行为微有可疑、文字略有犯忌的无辜,便往往给整得家破人亡,死不全尸,别的还好,有关魏公的事,不能乱说,当下肃然起立,伸手指天作誓道:“给天我作胆,我许显纯也不够!”

水小情嘴儿一撇道:“大诈似忠的把戏,我看多了,但我谅你也不敢。”

许显纯心头还有余悸,暗忖:这丫头目前真的是魏公手边红人,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前还是自己一手保荐上去的,看来作法自毙,容让不得,有日还是要乘个隙,使魏公疑忌于她,将之消灭的好,他本来早有诛灭水小情之心,免她坐大,但一直苦无藉口时机。……心里想着,嘴里却说:“我生平受魏公大恩,方才有今日,怎敢对他老人家有丝毫不敬。”

水小情媚眼儿一溜,道:“你这般犯嘀咕作甚?人家又没疑着你。”想想便笑道:“你说,唐斩对王寇,哪个赢哪个输?”

许显纯道:“我说唐斩,他的刀,不出则已,一出必杀,从没有出过第二刀。一个杀手要能像他这样,刀未出前敌人已死定,才能算是无敌的杀手。”

水小情本想说是,但想到很多年前,很多个夜凉如水的夜晚,王寇那时还是一个未成名的青年高手,而她……还是一个没有变坏的女孩的时候。

那时候她在乎,什么都在乎,不像而今,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在那些个黝黑的夜晚,他们搂抱,亲密……然而每次她急剧地需要,他都能挺到她最快乐的时刻过去后,然后才崩倒喘息……这种忍耐力,今后,她有无数个男人,但一直没有再遇到过,那么在乎她快乐,并且给她快乐……。

所以她说:“我说王寇。他能忍,不到最后关头,你不会知道他的一刀如何发出来;而且他善布局,他会让敌人踩进陷阶里而不自觉。”

她说着的时候,在她心里,生起了一种这两年来的龌龊生活中绝未有过的温柔,好像荒原上的枯草,有一阵雨轻降……。

许显纯冷冷地道:“不管谁胜谁负,或两败俱伤,剩下的人,才算开始。”

水小情一下子没意会过来:“开始什么?”

这时后面远处传来了一声微叹,许显纯皱了皱眉道:“开始杀人,或被人所杀。”

水小情一笑,有些微调侃的况味:“我们也不是一样……害人、或被人所害。”

这时后面又传来一点轻微的杂声,许显纯笑道:“我倒没有像你那么{奇www书qisuu手com机电子书}多感触,”随即大声吩咐道:“陈移,去看看有什么事?”

只听暗处即有人应道:“是。”然后又一声轻响。

许显纯一直有四名东厂高手,在暗处护卫他,水小情也有两名禁军高手,匿在远处,实不知已被许显纯支开,许显纯得意道:“我手下的,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上次魏公在荆州遇险,还是我们拼出一条血路来的。”

水小情不明他为何说这些:“其实以你武功之高,根本也不需什么帮手了。”

许显纯笑笑道:“虎生犹可近,人熟不堪亲,多几个手下,落直服力,可保平安……”

这时一番子步出,稽首道:“禀报大人……”声音混浊,水小情心头一动,循声望去,只见那人在花丛叶下,看不清脸目。

许显纯掷杯而起,惊呼道:“你!王寇——!”

水小情煞地变了脸色,一下子,不知是惊、是疑、是吓、是怨……但在这刹那问,许显纯的腰刀,“卜”地自桌底刺出,自下透过桌面,朝上直刺人水小情腹中。

水小情哀呼,“砰”地挣扎而起,桌子翻倒,“刷”地许显纯抽回了刀,迎风一抖,软刀毕直,在灯笼光下闪耀着邪恶的光芒。

水小情嘶声捂腹:“你敢杀我——”

许显纯恭恭敬敬地道:“属下不敢。”软刀挥了挥,得意笑宿:“不是我杀的,魏公追究起来,便知道是王寇杀的——你听:”然后许显纯张着嗓子大喊道:“来人啊,捉刺客,捉刺客啊——是王寇,莫让王寇逃了!”

那站在暗处的番子应道:“是王寇,抓住他,抓住王寇!”

许显纯大声呛喝道:“你们都看见了,他从檐墙边翻出去了——他杀了水姑娘,你们快给找抓住他,捉住王寇呀!”

那番子也大声应和道:“快,捉住王寇,莫让凶手给跑了!”

许显纯又向扶着栏杆支持着身体的水小情笑道:“你看,谁都看到是王寇杀你的了谁都听到凶手是王寇。”伸手往自己手臂“铮”地抹了一刀,落了一道血日子,“你看,我为保护你,还受了点伤。”

水小情用左手捂腹,血已浸透指缝。她痛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显纯狞笑,“霍”地一刀,前面树干多了一道刀痕,许显纯“拍”地一掌,击在树干上,小树立刻“格勒勒”折倒:“谁挡我路,便该当如此!”

水小情咬着嘴唇忍痛,鲜血已湿了她双手,脸色白如粉墨。许显纯冷笑道:“你应无怨言,要怨,只怨你自己不自量力,女流之辈,没吃三天素,就想上西天,若让你小鬼升了城隍,还有我许某站的地方……”

水小情惨笑,许显纯的刀在风中一抖,伸得笔直,亮得邪恶。“你认命吧。”

水小情想抵抗,但已无力,血已湿遍重衣。这时灯光渐暗,许显纯刀身上泛起的邪芒也渐黯,许显纯警觉时,烛火己全灭

许显纯扬然喝问:“陈移,什么事?”只觉那在暗处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有任行动之前,“铮”地一声,黑暗中精光一闪,一物直打过来!

许显纯怪叫一声,全身拔起,己然迟了一步,那东西本是打向他的心房,他往上一拔,“卜”地全没入了他的腹中去!

许显纯只觉腹中一阵剧痛,肚子里的东西似都被掏空了,那种感觉,就像有一把钢锥,在往他肠子一截一截里钻一般,他高声大叫:“有刺客,来人,来人呀——”

他这时跃起之势未竭,人己在半空,拧身急投向庭园假山之后的月洞门去!

同时间他的手摸到了腹中,只觉温漉漉,都是血水,他立刻感觉得出射入他肚子去的,是一柄短匕!

那人一击未能杀之,绝无犹疑,飞窜而来,黑暗中又是精光一亮。

许显纯右手一挥,刀抖而直,“铮”地一声,迎上来刃,相交之下,金花四溅。那人一刀被架,但许显纯也被迫落了下来

许显纯一面落下,一面猛吸一口气,脚甫触地,即大叫:“捉刺客、来人、捉刺客啊!”他为布局杀水小情,待王寇唐斩走后,己暗令亲信陈移将大部分护卫支开,剩下小部分高手,又已下令要他们闻声亦不必来援,但是,在这庭园之中,仍有四名亲信,府邸之中,仍有十数名番子布伏,所以他竭力大叫。嘶声大喊,望这些人发现情状,赶来相助。

他喊得两声,脚下便一慢,那人一刀,当头劈下!

许显纯掣刀一架,“铮”地一声,两刀相击,如同电诬,星花四溅之中,许显纯抬头望见那人,仓皇退后,涩声叫:“王寇?!”

王寇不侍他第二句话,又一刀斩下!

匕首原来是极短之利器,便于暗杀,昔年荆坷刺秦皇,便是用短匕,宜刺戳投掷,不适斩劈扫挂,但是王寇的短刃,偏兼两者之长,短小精打时快利猛迅,劈斩刺捺时凌厉锋锐!

许显纯勉力挥刀,又接了一刀,一长一短两柄刀交在一起,许显纯吃亏在软刀,便荡了回来,刀尖向着自己脖子,王寇一言不发,继续运力,直压过去!

许显纯这下若是力抗,必死于自己缅刀回刺之下;若是弃刀,则教王寇一刀两半;他竭力抵御,又狂叫了一声:“来人——!”但四周仍是静悄悄地,知道已不必再喊,自己已落入圈套,绝无援手,当下人至死境,退无可退,胆气顿豪,一脚就端了出去!

许显纯出脚,王寇既不欲退,又无法避,也蹴出一脚。两人相距极近,“砰砰”二声,两脚踢在一起,各闷哼一声,退了三步。

许显纯甫立稳步椿,身形一矮,一刀扬去。

他这一蹲低,“唆”地一声,王寇的飞刀,钉着他的帽子飞人远处去,但他的一刀,比王寇的短刃长多了,王寇只觉肚子一阵热辣,已着了一刀!

这一刀伤有多重,他已无暇顾及,“铮”地一声,又刺出了一刀,扑向许显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