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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和尚立脚不稳,不由得撒了那纯钢禅杖,仰面朝天倒了。那女子笑道:"  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和尚在地下还待挣扎,只听那女子说道:"  不要起动,我就把你这蒜锤子砸你这头蒜。"  说着,掖起那把刀来,手起一棍,打得他脑浆迸裂,霎时间青的红的白的黑的都流了出来,呜呼哀哉,敢是死了。

那女子回过头来,见东墙边那五个死了三个,两个挣扎起来,在那里把头碰得山响,口中不住讨饶。那女子道:"  委屈你们几个,算填了馅了;只是饶你不得。"  随手一棍一个,也结果了性命。那女子片刻之间,弹打了一个当家的和尚,一个三儿;刀劈了一个瘦和尚,一个秃和尚;打倒了五个作工的僧人;结果了一个虎面行者,一共整十个人,她这才抬头望着那一轮冷森森的月儿,长啸了一声说:"  这才杀得爽快!只不知屋里这位小爷吓得是死是活?"  说着,提了那禅杖,走到窗前,只见那窗棂儿上果然的通了一个小窟窿。她巴着往里一望,原来安公子还方寸不离,坐在那个地方,两个大拇指堵住了耳门,那八个指头捂着眼睛,在那里藏猫儿呢!那女子叫道:"  公子,如今庙里的这股强盗,都被我断送了;你可好生的看着那包袱,等我把这门户给你关好,向各处打一照再来。"  公子说:"  姑娘,你别走。"  那女子也不答言,走到房门跟前看了看,那门上并无锁钥屈戌,只订着两个大铁环子。她便把手里那纯钢禅杖,用手弯了转来,弯成两股,把两头插在铁环子里,只一拧拧了个麻花儿,把那门关好。她重新拔出刀来,先到了厨房。

只见三间正房,两间作厨房;屋里西北另有个小门,靠禅堂一间堆些柴炭;那厨房里墙上接着一盏油灯,案上鸡鸭鱼肉以至米面俱全。她也无心细看,踅身就穿过那月亮门,出了院门,奔了大殿而来。又见那大殿并没些香灯供奉,连佛像也是暴土尘灰。顺路到了西配堂一望,寂静无人。再往南,便是那座马圈的栅栏门;进门一看,原来是正北三间正房,正西一带灰棚,正南三间马棚;那马棚里卸着一辆糙席篷子大车;一头黄牛,一匹葱白叫驴,都在空槽边拴着;院子里四头骡子,守着个帘子在那里啃,一带灰棚里不见些灯火,大约是那些做工的和尚住的。南头一间,堆着一地喂牲口的草,草堆里卧着两个人;从窗户映着月光一看,只见那两人身上止剩得两条裤子,上身剥得精光,胸前都是血迹模糊,碗大的一个窟窿,心肝五脏都掏去了。细认了认,却是在岔道口看见的那两个骡夫。那女子看见点头道:"  这还有些天理。"  说着,踅身奔到了正房。

那正房里面灯烛点得正亮,两扇房门虚掩;推门进去,只见方才溜了的那个老和尚,守着一堆炭火,旁边放着一把酒壶,一盅酒,正在那里烧两个骡夫的狼心狗肺吃呢!他一见女子进来,吓得才待要嚷。那女子连忙用手把他的头往下一按,说:"  不准高声,我有话问你;说得明白,饶你性命。"  不想这一按,手重了些,按错了笋子,把个脖头按进腔子里去,哼的一声也交代了。那女子笑了一声说:"  怎的这等不禁按!"  她随手把桌子上的灯拿起来,里外屋里一照,只见不过是些破箱破笼衣服铺盖之类,又见那炕上堆着两个骡夫的衣裳行李;行李堆上放着一封信;拿起那信来一看,上写着褚宅家信。那女子自语道:"  原来这封信在这里。"  回手揣在怀里,迈步出门,嗖的一声,纵上房去。又一纵便上了那座大殿。

站在殿脊上四边一望,只见前是高山,后是旷野,左无村落,右无乡邻,止那天上一轮冷月,眼前一派寒烟;这地方好不冷静!又向庙里一望,四周寂静,万籁无声,再也望不见个人影儿,说:"  端的是都被我杀尽了!"  那女子看毕,顺着大殿屋脊回到那禅堂东院,从屋上跳将下来。才待上台阶儿,觉得心里一动,耳边一热,脸上一红,

不由得一阵四肢无力,连忙用那把刀按在地上,说:"  不好,我大错了!我千不合,万不合,方才不合结果了那老和尚;如今正是深更半夜,况又在这古庙荒山,我这一进屋子,料他正有万语千言,旁边可没个证明的人。幼女孤男,未免觉得……"  想到这里,浑身益发摇摇无主起来。呆了半晌,她忽然把眉儿一皱,胸脯儿一挺,拿那把刀上下一指,说道:"  痴丫头,你看这上面是甚么?下面是甚么?便是明里无人,岂得暗中无神;纵说暗中无神,难道他不是人不成?我不是人不成?何妨!"  说着,她就先到厨房,向灶边寻了一根稻秸,在灯盏里蘸了些油,点将起来;到了那禅堂门首,一着手扭开那锁门的禅杖;进房先点上了灯。

那公子见她回来,说道:"  姑娘!你可回来了!方才你走后,险些儿不曾把我吓死。"  那女子忙问道:"  难道又有甚么响动不成?"  公子说:"  岂止响动,直进屋里来了。"  女子说:"  不信,门关得这样牢靠,他会进来?"  公子道:"他何尝从门里走,从窗户里就进来了。"  女子忙问:"  进来便怎么样?"  公子指天画地的说道:"  进来他就跳上桌子,把那桌子上的菜吃了个干净。我这里拍着窗户,吆喝了两声,他才夹着尾巴跑了。"  女子道:"  这到底是个甚么东西?"公子道:"  是个挺大的大狸花猫。"  女子含怒道:"  你这人怎的这等没要紧!如今大事已完,我有万言相告,此时才该你我闲谈的时候了。"  只见她靠了桌儿坐下,一只手按了那把倭刀;才待开口,还未开口,侧耳一听,只听得一片哭声,哭道是:"  皇天菩萨救命呀!"  那哭声哭得来十分悲惨。正是:好似钱塘潮汐水,一波才退一波来。

那哭声是怎个的原由?女子听了如何?下回书交代。  

第七回  探地穴辛勤怜弱女  摘鬼脸谈笑馘淫娃

上回书中表的是个不知姓名的穿红的女子,在能仁寺扫荡了庙里的凶僧,救了安公子性命,正待向安公子讲她前番在悦来店走的情由,此番到这庙里的原故,只听得一片哭声,口叫"  皇天救命".她便诧异道:"  奇呀!这庙里的和尚被我杀得尽净,庙外又前是高山,后是旷野,远无村落,近无人家,况又是深更半夜,这哭声从何而来?  "安公子说:"  哭了这半日了,方才还是嘎声似的来着,我只道是街坊家呢!"  女子说:"  岂有此理?此处那有个街坊!事有蹊跷。"  说着,又听得哭起来。那女子便走到当院里,顺着那声音听去,好似在厨房院里一般。她忙忙的掖好了刀,来到那月光底下,只听得哭声越近,竟是在堆柴炭的那一个房里。走到那破窗户跟前一看,只见堆着些柴炭,并无人迹;看了看那门,却是锁着。她便用手扭断了锁进去,只见挨北墙靠西,也有个小门关着,靠东柴堆后面合着装煤的一个大荆条筐上面扣着一口破钟,也有水缸股奉小。她心里想道:"  这口钟放得好蹊跷。"  因把那破钟揭起,放在一边;再掀开筐一看,果见一个人黑黢黢的作一堆儿蹲在那里喘气。读者!你道这人为何在此?原来这庙里和尚作恶多端,平日不公不法的事,也不止安公子这一件,就说这里这个人,也是这日午间来打尖的,那和尚把他关锁在屋里,扣在大筐底下,并说不许作声,但要高声,定要他性命,就交给那个秃子和那瘦的和尚替换照应。这人在筐里闷了半日,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次后却听不见些声息,连那两个和尚也不来查看他,他一时急闷,饥饿难当,不由得一声哭喊,被这位好事的姑娘听见,就寻声救苦的搜寻出来。

那人还只道是和尚来了,吓得不敢作声。女子道:"  你这人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快些随我出来,到这月色灯光之下,问你个端的。"  说着,自己先走进了厨房。那人听得是个女子声音,才慢慢的站起来,战兢兢的随后跟了来。那女子正在那里拨那盏油灯,听他跟了来,回头一看,只见他年纪约莫五十余岁,是个乡下打扮。才待和他说话,不想那人奔向前来,叫了声:"  我的孩儿,我只道今生不能和你相见,原来你还好端端的在此。只是你妈妈怎么不见?"  女子一听,心里诧异道:"  这是那里说起?  "因说道,  "想是闷糊涂了,认错了人。"那人揉了揉眼睛一看,才晓得是自己认差了,慌得他连忙跪下,道:"  姑娘,是我小老儿眼瞎了。姑娘,你是何人,前来救我?"  女子说:"  你且莫问我,且把你的姓名原故说来。"  那人说:"  这事说来话长。姑娘,既承你救了我这条老命,怎的领我去见见我那女儿、老伴儿才好。"  女子忙问道:"  你的妻女在那里?  "那人说:"  那大师父推推搡搡的把我推出来,就锁我在这里。谁知道他弄到那里去了?  "女子道:"  喂!既这等,我方才把这庙里走了个遍,怎的不曾见个人来?

"  那人听了又哭起来道:"  天哪!这一定是没了命了。"  女子道:"  你且莫哭!你耐心在这里歇歇儿等侯,不可乱走,等我务必给你寻来才罢。"  那人听了又磕下头去;及至起来,那女子趁一路月光出去了。

安公子正因女子寻那哭声不见回来,心中在那里盼望,忽然听得女子进来,隔着排插说道:"  姑娘,你听这隔壁又拌起来了。"  女子侧耳凝神的听了一会,那声音竟是从里间屋里来,她便进到里边,留神向桌子底下以至床下看了一番,连连的摇头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