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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是一枚特制炸弹,为了这次任务发给我们每人一个。我们得到的指示是,一旦发现情况合适,就可以使用。我扔出它时听到的嗤嗤声其实是炸弹在用麻秆的语言叫喊(免费翻译):“我是一枚三十秒定时炸弹!我是一枚三十秒定时炸弹!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这东西应该能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或许它发挥了作用,至少把我吓得不轻。仁慈地杀人?我没有等着听倒数,立刻跳走了,心里还想着他们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门窗及时撤出。

跳到高处时我读到了瑞德闪烁的方位信号,降下来时又读到了尖子的。我又落后了——抓紧时间。

三分钟之后我们完成了会合。瑞德在我左翼半英里处。他向果冻报告了自己的方位。我们听到了果冻向全排发出的声音,他长舒了一口气:“集结完毕,回收信号还未下达。向前缓慢移动,到处看看,别找麻烦。也要注意你旁边的战友,别给他找麻烦。到目前为止,干得不错,别弄砸了!各分队……集合!”

在我看来,我们着实干得不错。城市的大部分都起火了,虽然现在天色几乎已经大亮,但是很难说肉眼和红外仪哪个看得更清楚。烟太浓了。

约翰逊,我们的分队长,开口了:“二分队,点名!”

我回应道:“第四、五、六班——点名报告!”新型通讯装置的协调性大大加快了我们的通话速度。果冻可以和分队长或任何人通话;分队长可以和自己分队的任何人或班长通话。在每一秒都非常重要的情况下,全排集合的速度快了两倍。我听着四班点名,同时清点自己剩余的弹药,并朝一个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的麻秆扔了一颗炸弹。他逃开了,我也离开了。“到处看看。”老板是这么吩咐的。

四班的点名中断,最后班长才想起来替吉金斯喊到;五班开始像拨动算盘珠子似的报告,我的感觉越来越好……直到点名在尖子那个班的四号停住。我问道:“尖子,昏头在哪儿?”

“闭嘴。”他说,“六号,报告!”

“六号!”史密斯回答道。

“七号!”

“六班,弗洛尔失踪。”尖子报告道:“班长出发救人。”

“一人失踪。”我向约翰逊报告,“弗洛尔,六班。”

“失踪还是死亡?”

“我不知道。班长和副队长离队救人。”

“乔尼,让尖子去做。”

但是我没有听到,也没有回答。我听见他向果冻报告,随后传来果冻的咒骂声。听着,我不是想得什么奖章。救人是副队长的职责。副队长是搜索者,最后一个上回收船的人,一个可以消耗的人。班长还有其他职责。你现在应该已经清楚了,只要班长还活着,副队长不是必需的。

此时此刻,我比往常更加感到自己是个消耗品,而且马上就要被消耗了,因为我听到了宇宙中最甜美的声音:回收的信号,回收船就要在此信号位置上降落。信号机是一枚先于回收船发射的火箭,它像根钉子似的扎进地面,开始广播欢迎回家的音乐。三分钟后,回收船会自动在它上方降落。你最好等在那儿,因为公共汽车不会等你,而且下一趟车永远都不会出现。

但是你不能抛下任何一个星船伞兵,不能在他还有生存机会时离开他。这种事不能出现在拉萨克的硬汉子里。不能出现在机动步兵团的任何一个部门。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人。

我听到了果冻的命令:“抬起头,伙计们!开始闭合回收编队。注意阻隔敌人。”

我还听到了信号机令人愉悦的声音:“——为了步兵永存的荣誉,让这个名字光芒闪耀,让罗杰·扬的名字响彻四方!”

我多么想朝它奔去,想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我却向相反的方向跳去,缩小与尖子信号的间距,一路用剩余的炸弹和子弹对付一切妄想阻挡我的东西。

“尖子!捕捉到他的信号吗?”

“是的。快回去,你帮不了我!”

“我已经看见你了。他在哪儿?”

“就在我前面,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处。滚开,他是我的人!”

我没有回答,只往左边抄近路,想赶到尖子所说的昏头的位置,与他会合。

到了之后,我发现尖子站在他身旁。几个麻秆正在燃烧,更多的朝远处逃窜。我走上前去。

“把他从装甲动力服里拖出来——回收船马上要降落了。”

“没法拖,他伤得太重了。”

我看了看,他说得对。昏头的装甲居然被打穿了一个洞,血正从里面涌出来。我被难住了。要救回一个伤员,首先你得把他从装甲中拖出来……然后把他夹在你的胳膊底下——装甲就甭管了——两腿蹦着离开那儿。一个无装备的人比你已经用掉的弹药轻得多。

“我们该怎么办?”

“带上他。”尖子冷冷地说,“抓住他的皮带左端。”他抓住右端,我们把弗洛尔提到直立位置。

“抓稳了!现在……我来数数,准备跳——一——二!”

我们跳了一下。不算很远,配合也不默契。一个人不可能扶着他直立,装甲动力服太重了。两个人分担重量就可以办到。

我们跳着——跳着——一次又一次,尖子负责发出指令,我们两个共同负责维持昏头落地时的平衡。他的陀螺仪似乎已经脱落了。

我们听到回收信号不响了,表示回收船已经降落在信号机上方——我看到它降落了……离我们太远了。

我们听到代理副排长大声命令:“按顺序,准备上船!”

果冻也命令道:“听命令行动!”

终于,我们走到一片空旷地带,看到回收船尾部朝地竖在那儿,听到了它发出的上船警告。全排仍旧在地面上围着它,形成一个防御圈。大家都趴在围成的掩体后。



果冻又叫起来:“按顺序上船——行动!”

我们仍然隔得太远了!可以看到一班离开队形进了船,防御圈收紧了。

忽然从圈中脱离出一个人,以装甲动力服才能达到的速度向我们奔来。

我们还在空中时,果冻便与我们碰头了。他抓住弗洛尔肩上的火箭筒支架,帮我们一块儿抬人。

跳了三次,我们到了船边。其他人都已经上船了,但是舱门还开着。我们把他抬进船,关上舱门。这个过程中飞行员一直在尖叫,埋怨我们耽误她错过了对接点,大家都得死。果冻没搭理她。我们放下弗洛尔,躺在他身边。当回收船启动的冲击波传来时,我听到果冻自言自语:“所有人都上船了,中尉。三个人受伤——好歹都上船了!”

我得为黛拉卓尔船长说几句好话:没有比她更出色的飞行员了。回收船和轨道上的飞船对接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你无法更改对接点。就是不能。

只有她能。她在望远镜内看到回收船的点火时间比预定的要晚,于是往后退了一些,重新加速,与我们会合,把我们拖进船内。仅仅凭着她的肉眼和感觉,根本没有时间计算。如果上帝需要一个助手来控制星星的行程,我知道他会找谁。

弗洛尔死于升空途中。



第二章

它令我惊恐,我让它脱了钩,

我记不起为何停手,

也忘了何时已经往回走,

直到回家

躲进妈妈的房中,

洋基·嘟得儿,加把劲儿,

洋基·嘟得儿,时髦哥儿,

留心音乐和脚步,

轻巧地伴着姑娘舞。

我从来没想过会参军。

更不会选择步兵!我宁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抽上十鞭子,被父亲骂个狗血淋头,成为家庭的耻辱。

对了,高三那年,我跟父亲提过我打算志愿参军。我想,十八岁生日就在眼前时,每个年轻人都会产生类似想法,我的生日又刚好在毕业那一周。当然,大多数人只是想想而已,回味一下,随后去干别的:上大学,找个工作,或是其他什么。我觉得我也会走这条路——如果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死也要参军的话。

高中时,卡尔和我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一起看漂亮小妞,一起约会,参加同一个辩论队,在他的家庭实验室一起移动电子。我自己对于电子原理其实不是很懂,但我有一双稳定的适合握枪的手。卡尔是大脑,我则执行他的指令。我们过得很愉快,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高兴。卡尔的父母不像我父母那么有钱,但这方面完全不成问题。我的父亲给我买了直升机模型作为十四岁生日礼物,这个模型是我的,也是他的;同样,地下室实验室是他的,也是我的。

当卡尔跟我说,他高中毕业后不会继续深造,会首先服役时,我愣了一下。他是认真的。他认为这么做很自然,很对,就该这么做。

所以我告诉他,我也会参军。

他怪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老爸不会同意的。”

“哼,他有什么法子拦我?”是真的,按照法律,他无权阻止我做出这个选择。这是每个人一生中第一个完全由自己作主的选择(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当一个男孩,或是女孩,到了他或她的十八岁生日时,他或她就可以志愿参军,没有人能阻拦。

“你会知道的。”卡尔换了话题。

我对父亲说了。小心翼翼,旁敲侧击。

他放报纸和雪茄,盯着我。“儿子,你脑子出毛病了?”

我小声嘟囔说没有。

“是吗,听上去你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