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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是徐风。

“啊是了,这次专程为了几个事回来,小风的画展就是其中之一,幸亏你提醒我,不然再多逛几个地方,我又得忘了。”周美宝拍额称庆。

又琳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右侧的明媚女子,却在这一来一回关于画展的交谈,蓦然想起,这是宋清,宋成和宋漪的姐姐,跟她在宋家画廊有一面之缘,这次竟也来了傅家的小聚会。

还有什么想不到的人物也来了?

她悄然调眼四望,却见宋漪和思琪挤在窗前,往外看着什么,不时窃窃私语,低声咭笑,借着窗外昏黄灯光,两个身影孤傲挺立,在夜色中徐徐交谈着什么。连钱瑞祺都在。他当然在。自从他跟傅恒交好,又与又敏同上一个钢琴老师的课,便成了傅家的座上常客。钱瑞祺手里拿着饮品,垂头看着坐在身旁昴贵躺椅上又敏手里捧着的陈旧琴谱,她身边拥坐着……钱瑞雪。

呵,连钱瑞雪也来了。

她感到徐风的手握住了她,她速速掉回眼,想将手抽离,又怕伤他面子,只好暂时任他握着,反正傅恒在屋外,一时看不见。

“小风毕业有什么打算?会不会想到欧洲读研究院?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在伦敦学院认识几个朋友。”周美宝的话彻底拉回又琳的注意力,连又珍都一并仰望徐风,看他做何反应。

“我本身想去法国读研究院,一方面可以真实接触历史,做真正的造型艺术;另一方面可以游学,感受欧洲大陆繁复文化。但是不会就完全不考虑别的国家和城市,还有一些个人原因,我可能甚至会考虑到美国读研究院。”虽然美国的一些艺术学院太过实用主义,但……。

周美宝脸上落寞尽显,  也不掩饰,“如果你会考虑到英国,一定要跟我讲,我可以为你做安排。你若能来,我也终于能找到一个人可以和我做精神层次的交流。”

“周美宝,顾启鸣听到这话又要你好看。”宋太太也过来凑热闹。

周美宝噘起嘴,撒娇一般,“他要是真的在意,也不会放我一个人在英国,流浪这样多年。当初都不知道为什么嫁他,他根本只想着怎样升官晋爵。”眼神却淡下来,之前的落寞收拾到眼里。

“好了,他也辛苦,否则你能过得这样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傅太太轻拍周美宝的手,将她的落寞看在眼里,遂换了话题  ,“小风的画展什么时候开始?”

“七月下旬,”他扫一眼身边的又琳,后者正在积极消化所有听到的信息,“傅妈妈,画展的筹办,我还缺一个内景协调,所以,我想跟你借一个人。”

傅太太了然一笑,她猜得到他要借谁,“只要你说得动她,就借去吧。”

徐风向又琳倾过身,将她罩进自己的气息里,“又琳,你妈妈答应把你借给我,帮我一起筹备画展的事。”语气带着宠溺笑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罗。

等一等,她什么时候答应的!

“又琳,这样也好,免得你徐妈妈埋怨,老把徐风借到傅家来,却一  点不礼尚往来。这下,总该合她心意了。”傅太太似乎未见她脸色忒变,一径笑容可掬,自说自话。

“啊,又琳答应了吗?真是太好了。”连徐太太也不知几时听到这段话,突然冒出来,兴奋哈啦。

“我……”又琳急急想婉拒,又或者至少小小拖延,不要这样快直接被盖棺定论,怎样死的都不明白。

恰巧周美宝落寞完毕,也来打趣,“你这套家庭合作模式运行得不错,都是自己人,随便借来借去,便宜方便又实用,也不用担心胳膊肘往哪里拐的问题  。”

徐太太被她逗得哧地笑出来,“你在英国这么些年,贫嘴到是不用磨练,说贫就贫。”

“哎,就是在英国没机会显摆,在国内才要拿出来多多透气,不然,脑子都钝了。”周美宝捉了又琳的手,轻轻拍在她手背上,“就这么说定了。我跟文丹情同姐妹,我却长年在外,都没时间跟你们常见面,你若帮忙画展,我就籍口探你的班,也好时常溜进宋氏画廊玩一玩。否则啊,画展没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许外人进门呢。”她对着宋太太捉狭眨眼。

宋太太假意阴狠地道,“没错,就你这种没事闲晃,无事瞎忙的大闲人,不准进门。免得坏了宋氏的格调。”

周美宝回她一个鬼脸。傅太太一脸拿周美宝没辙。宋太太翻白眼。徐太太欣然陪笑。徐风顺势揽住又琳。

气氛一派和乐融融。

可是!

她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似乎已经说了很多话,被这一干美妇妈妈和徐风围追堵截得灰头土脸,莫名基妙地被卖到徐家,做画展内景布置协调员。

她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在脸上,却只能象方才赌气的顾莫奈一样,一径瞪着地面,因为她稍一抬头,脸上的焦虑和眼里的怨怼,就会豁然明朗,呈现在殷切期盼、热心搅和的众人面前,他们的期盼便会纷纷塌陷为失望。

她受不了别人因她而起的失望,尤其是傅太太。

第  27  章

事后跟傅恒招供当晚被人“串通一气,打包送人”的情形,原以为他会将她海削一顿,哪知他只是低低一叹,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在她耳鬓厮摩一气,恍惚间她似乎还听到他沉闷冷哂。

她好奇地从他怀里抬头仰望,却被他眼里的阴鸷戾气震慑。

傅恒,怎么了……?

她下意识伸出手,  要盖住他的阴惊双瞳,却被他半途拦截,放到唇边,仔细啄吻她每一根纤指,仿佛抚慰她被慑住的清透灵魂,让她明白他的戾气并不是因她而起。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如果再无人提起,她便假装完全忘记,让它不了了之。

哪知暑假开始不久,傅太太又再旧事重提。当着又敏的面,仿佛闲来无事,边帮她翻钢琴谱,边闲闲跟又琳串起。

“好象你跟小风很久没有出去散步了。”

又琳看书的势子顿住,她现在听到徐风的名字,就神精紧张,“呃,因为风哥很忙,之前忙毕业的事,现在又忙画展。”画展!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喔,对了,怎么没见你去画馆帮忙?不是答应了小风吗?”月底画展就开始了呢。

“我看他们好象不缺人手……”这理由听起来不够高尚,但是勉强凑和。

“多一个人帮忙,总好过少一个人帮忙。”傅太太一派和颜悦色,循循善诱,“况且,你徐妈妈真的很喜欢你,你跟徐风从小到大这样默契合拍,我们都看得到,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是妈妈帮女儿解围。有心上人,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妈妈来说。

“呃,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你跟小风在一起,我也安心。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稳重懂事,对你又照顾有加,长得也一表人才,真是难得。我们两家相识这么多年,互相都知根知底,若能成了姻亲——哎,小敏。”

又敏被这边的谈话吸引,脑子一边要听着傅太太一边要看着钢琴琴谱,手下一步错,步步错,好好路西尔的轻快爵士乐,被弹得拖拖拉拉,七零八落,直弹得傅太太连话都说不下去,转过头来。

但她也只是带着点责备又好笑,斜睨一眼又敏。

又敏正装模做样,把琴谱翻回去,打算从头来过。

傅太太索性建议道,“又琳,不如我们去花圃那边散散步,天气这样好。”

又敏垮下脸来,还以为能再多听到些八卦。

又琳不敢怠慢,放了书便老实跟傅太太踱步到花圃。

她一路都在酝酿,如何把话说清楚,又不伤感情,不让人失望,想来想去似乎都只有把立场正面说出来,才能确保完全不让人误解,“其实,我和风哥——”

“我都知道。”傅太太打断她,仿佛真的心知肚明的样子,“这样也是为你们好。小风若毕业就出国留学,你们现在把关系定下来,便防了后患。以后我们送你出国留学的时候,即使你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他也安心。”

这是哪跟哪?为什么她说的话,字字清晰,她却听不明白。

“你今后跟你哥一样,从商学院研究所毕业出来,你若愿意,徐伯伯一定能把你安排进徐氏,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这样子,我们两家是姻亲,你跟小恒又是兄妹,一定有默契,事事都方便,皆大欢喜,是不是?”

“若你喜欢,也可以回来傅家工作,我们一样欢迎,只是……徐风是做艺术的人,沾不得生意,你徐伯伯又不想这么大家事业,让不相干的外人接手,所以当然会希望你去帮他。”

“他跟我提过好多次,能讨到你,于徐风和徐家,都是福气。”

“其实,也是众望所归。我看着你们两个长大,你们能在一起,是我求老天保佑,求出来的好运气。”

傅太太已经顾自悠然走出好一截距离,又琳却觉得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意,让她举步维艰。

这都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为什么她的终身大事,她却说得好象只要安排起来行事方便,就合情合理?她在想什么,她是怎样想的,可以一概忽略不计?

“小琳,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傅太太终于发现又琳落后了好一段,又折回来,嘘寒问暖。

“我……我不明白……”她嗫嚅半晌,也说不完个句子。她并不确定她要说什么,她又还能说什么。

“傻孩子,有哪里不明白?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跟小风相处。”傅太太挽过她的手,带她走出树影阴森的地段,置身在朗朗晴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