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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吴新杰,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想方设法想把我弄上场。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兴趣作赛车手。”

“你担心什么?我可以教你。如果我不用回来接这劳什子家族生意,我早就是职业赛车手了。”他猝地欺近她,“你真的很有潜力。”

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令她警觉后退,隔开距离,狐疑地看他。

“为什么你这么不相信我?”他很受伤。

“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信你?”她冷然对视,尖锐回复。

他叹息,好象她问了一个极度愚蠢的问题  。然后他将手提电脑从膝上移开,起身正面欺近又琳,她就坐在他身边,如今他一起一俯的动作,让他得以居高临下地逼视她,手也搁到她椅子的扶手上,将她圈进他的势力范围。

轻松的气氛迅速变调,沦为莫名的对立紧绷。

她挺直背脊,并未被胁迫,晶亮双瞳定定直视他,毫不示弱。

他在与她的脸相差寸许处停下,刻意让她清楚感觉到他的气息和热力,他的视线逗留在她的脸庞,冷静审析,看不出任何情绪,与他在盘算赌局得失时的眼神如出一辙,似在思忖。

“呵,我在你这里,真是一点威信一点机会都没有是不是?”

“威信?没有。机会。你要什么样的机会?”她仍然定定看住他,眼里多了讥诮。

“我自认对你不错。大小姐要来玩车,我随叫随到。大小姐要去吃饭,我随时奉陪。大小姐心情不好要去喝酒,我给你当专驾的司机,载你回家。你喝醉了哭爹喊娘,不要我碰,我也不碰你。这真是很绅士了呢。况且,你第一次见我就给我下马威,请我喝可乐,泼我一身,我也没有为难你,不是吗?”

她冷噱,“你要胡编乱造我们做过什么事,随便你。至于请你喝可乐的事,纯粹是你咎由自取,怨不了人。”

“还是你小时候比较可爱。怯生生的等着思琪救你。”哎,  那还是纯情的中学时代。

“彼此彼此。那时候你还勉强讨人喜欢。”

“你脾气真是不太好。而且,今天好象心情特别恶劣,谁又惹到你?”

一声尖锐鸣响,打断两人的紧绷情势,赛车开始。

吴新杰重新绽出招牌试的阳光灿烂大笑脸,退回座位,专注察看赛事。

人声鼎沸。

又琳却心思涣散,无神瞅着几辆赛车,一圈一圈绕着赛道狂奔,引擎轰鸣,仿若她的心事,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心,越缠越紧,越缠越混乱。

而且,今天好象心情特别恶劣,谁又惹到你?

吴新杰大概没有想到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刺中她心中痛脚。

她的电子邮箱里静静躺着又一封傅恒的来信,简短地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猜不到惊喜是什么,也不愿去猜。事实上,她根本不想要任何惊喜,特别是来自傅恒的惊喜。她只想要安安静静,心里不要有任何起伏质疑,揣想如果她不是这样固执,如果她可以放弃满怀感恩,如果她可以跟傅太太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如果她可以全心依赖傅恒……

这样的假想,只会让她心绪不宁,让她开始忐忑不安的奢望。她现在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奢望。她早已认命,平淡安稳的生活才是她所需要和适合的,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不要有太多的不舍依恋。她只想要把自己该做的分内事,做得妥妥贴贴。

那你为什么要来看赛车?为什么要赶在三年内修完学分?

吴新杰好象吊儿郎当,为利是图,问的问题却总是一针见血。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常来看赛车,把零用钱供献给吴新杰的小猪银行,还嘲笑这群飙车党是楞头青冤大头,其实她自己还不也是其中一员,还乐此不疲?不是想好要平淡安稳的生活,要做好分内的事吗?为什么她好象在对自己撒谎?

无妨,只要等小恒商学院读完,你已经在海外留学,好些年碰不到面,你根本不用担心会有尴尬场面。真多亏你想得周到,三年就修完所有学分,刚好赶在小恒毕业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国。这样就算小恒要跟家里翻脸,也没有理由。

这哪里是她想得周到?分明是傅太太想得周全,她不过是领命做事而已。

对了,妈知道要你继续与小恒保持通讯联络,对你压力会大,也不公平。但他暑假找不到你,连家都待不住,三个月的暑假,他一个月就回了美国,真不知他在想什么,所以只能委屈你先稳住他。小漪明年会去傅恒同一所大学读研究所,有小漪在,又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旁人掺和,小恒会忘记以前的事。到那时候,一切就变成顺其自然,你也不用再有压力。

没有旁人掺和。她暗自好笑,就是要有旁人掺和,才能成事吧。

但到底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恒告诉我的呀,那时因为要借你到徐风的画展做协调员,他私下气势汹汹来跟我叫板,那么大个人,还跟小孩子一样莽撞不懂事。

她怵然忆起他听闻她要协展时的不悦阴凉,却不曾想他会破釜沉舟般向傅太太和盘托出一切,本该是釜底抽薪,却棋差一着……

但是他不是答应她谁都不告诉,直到她大学毕业吗?

其实妈早就猜出些端倪。小恒这样一时心情好,一时心情坏,必然是有原因。他即使不说,我也看得出个大概。只是,你们是兄妹,而且……

而且早就讲好要把她系上红缎蝴蝶节打包送人,不能反悔。她都懂。

可是傅太太轻轻捏着她的手,一径象妈妈看着心爱的乖女儿一样满足微笑,她也怔怔跟着她微笑。这个女人带她回家,给了她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给了她父母,给了她兄妹,也给了她今后无限的哀愁,但她还在说,我是为你们好,你们还太小,以后你们就会明白我的苦心。

“你一个人在笑什么?笑得比哭还惨。”吴新杰不知什么时候从观察车赛变成观察她的脸色。

她霍然回神,重整心绪,将与傅太太的一番明似促膝谈心实则各怀心事的对话摒弃脑外。

“不关你事。”她犀利回应,正襟危坐,垂眸冷睇着重新绕过一圈的赛车。

“哎,你从去年暑假回来就不太一样,连吃饭吃到一半都会走神,太侮辱我的魅力了吧。”

她整个暑假都在畅游欧洲大陆的亮丽景致,也许是太美太震撼,所以回不了神吧?

“难得你这样抬举欧洲的大陆风景,你不是说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傅氏法国办事处实习吗?”

喔,她是这样说的吗?随便吧,反正最最重要,是别人相信。

“我听思琪说,你哥去年暑假回国了一趟,没住多久就又回了美国,你在欧洲逛了一整个暑假,岂不是连你哥也没见到?”

没所谓,反正他们关系不好。

“关系不好到,你哥电话宁可打到思琪手机上来也要找到你?”

他好罗唆,为什么要管别人的闲事。

“你这样一天到晚心神不宁,我不过基于朋友的立场,关心你,帮你看看病。”

“不用你假好心,请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一群莺莺燕燕找上门来,又要拉她做挡箭牌,假装两人关系暧昧。

“你哥就快毕业了吧?思琪说他前年去美国读商学院。”他好象有点意识到傅恒之于又琳,就象个马蜂窝,越捅越有戏。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终于狠狠踩到她的底限,惹得她反击。

“思琪有个哥哥。”

“呵,何思翰吗?扶不起的阿斗。”

“仍然是个太子。”

“我跟他关系不错。”

“思琪已经跟宋成在一起很久。”

“哦?何思琪已经是宋太太?”

“他们已成定局,过两天我要陪思琪去挑她订婚宴的礼服。”

“那我还是有机会。”订婚再取消订婚,从来都不是大新闻。

“你不能碰思琪。想都不要想。”

“如果是她自己要碰我呢?”

“她不会。”

“那也无妨,还有你。”

“好冷的笑话。”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徐风。”

又琳蹙眉,调眼冷瞪,背脊抽紧,为什么他连徐风都打探清楚。

“你不需要知道任何关于徐风的事。”

“怎么?因为以后生意场不会有交手的机会?”

她勃然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并不需要对他有问有答。

“你们这种无聊的家族联姻,我受够了。你以为结成姻亲就能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相互制衡?不过是局限你们自己罢了,让新秀后辈反倒有出头的机会。”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别人家的事?

“傅家就算几代一脉单传,毕竟也还是有一脉。无缘无故地领养三个女儿是做什么?还个个都名嫒美姝。傅太太这小算盘打得,她以为大家都是傻子,看不明白?”

又琳美眸惊瞠,倏然调转与他对瞪,“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语音竟微有哽咽,纯净的心灵被无情的伤害。

吴新杰慨然长叹,娇贵大小姐果然难伺候,被现实随意一击,马上溃败。

拉拢来细细安抚,连车赛都搁置一边,暂不监控。

很不巧,大小姐的萎蘼情绪一直到他们在回家的路上,仍然无法平复。

他只好舍身取义,毕竟是他伤害了她未被世俗沾染的稚嫩心灵。他该死。

“你认识钱家的人吗?”他在三月初春的夜里,静静开车从蛮荒偏僻的郊区赛车场,返回繁华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