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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雨寂夜深



        我倚窗而坐,手中也拈着一枝桃花,不自觉地学着那人的样子,在指间来回拨动。满是说不出的欢喜,脸儿绯红,晕上双颊,心早不知飞到了哪个地方,根本没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到得后来,听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将手中桃花向桌上一丢,站起身来嗔道:“嬷嬷,你怎么尽自唠叨个不停呢?蕊儿这些年来遇人无数,难道还真的就失了分寸不成?”

        李福娘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我,终于叹了一口气,眼中竟有一缕温暖慈和之意:“蕊儿呀,嬷嬷这一生流落风尘,早就断了儿女之想,看这坊中姑娘,也就你的性子有几分象我年轻的时候。听嬷嬷说句实话吧,蕊儿你纵然是千般喜欢唐大人,也只怕也是好梦难偕。且不说朝中律法,单只是讲……”

        她见我脸色一沉,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在一个夏日的黄昏,仲友带着我和随身两个仆婢,我们一行四人风尘仆仆,终于来到了闻名已久的汉阳城。

        汉阳城依山傍水,地势便利,自古便是号称“九省通衢”。商贾自四方蜂涌而来,云集于此,货物品种自是繁多齐全,人口也十分稠密,街道也就分外的繁华宽阔。

        仲友告诉我说,著名诗人李白曾有诗咏此城云:“黄鹤楼中闻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故此汉阳城又有个美名,叫做江城。

        不幸的是当时恰逢半年一度的大集市,街上几乎到处都是操着不同口音的各地商贾。我们几乎走遍整个江城的大小客栈,都被告知客满。在仲友的眉头渐渐皱起的时候,终于在进晚餐时,那家酒楼一个好心的店小二指点我们,在江边租下一只游舫过夜。仲友遣人看过,说是舫上舱房整洁,被褥倒也齐全,我们赶了过去,这才算暂时安下身来。

        候到我们安顿好行李包裹,艄公们将船在黄鹤矶下下锚系缆,已是深夜时分。

        我却毫无睡意,兴冲冲地打开舱房的小窗向外眺望,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隐约看见矶上黑深的密林之中,有一个挺拔而立的黑竣竣的影子。观那轮廓,依稀辨得出是一所楼阁的模样。

        仲友也走进舱来,随意地站在我的身边。他见我专注于那楼阁,便告诉我说,那便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名楼的黄鹤楼。

        黄鹤楼?原来这就是黄鹤楼!我几乎要叫出声来,我早听过这黄鹤楼的名字,在天庭时便听说,八仙中的吕洞宾座下的一只仙鹤,曾在凡间滞留三年。据说是吕祖他太过贪杯,当年在人间停留时,曾化作一个邋遢道人,天天去矶下一个辛氏老妇开的小酒肆喝酒,一直欠了人家一年酒钱未付。那辛氏老妇倒也慷慨,见他形容落魄可怜,从未向他索要过半分酒钱。

        吕祖心中过意不去,最后要付给那辛氏老妇金子,那老妇哪里肯信他手中有钱?坚持不肯接受。吕祖无奈,只得拾起地上一块桔皮,在墙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告诉辛氏老妇说:“你只要拍拍手掌,这只鹤便能从墙上飞下来,在屋中翩翩起舞。有了这只鹤,想必你的生意会好上许多,我就借鹤三年为你所用,聊以抵付我欠你的酒资。”言毕飘然而去。

        那老妇依言一试,果然那鹤从墙上飞下,随着节拍跳起舞来。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远近无人不知,这辛氏老妇果然赚得不少银钱。三年之后,吕祖又来店中,那老妇尽情招待,让吕祖喝了个心满意足。酒毕之后,吕祖拍拍手,那鹤从墙上飞了下来,吕祖飞身骑上鹤背,直上云霄而去。

        那辛氏老妇也是个有根骨的人,她知道吕祖是个神仙,当下毫不吝惜,将家财尽数变卖,倾资建造了这所楼阁来供奉吕祖。那鹤本是通体雪白,但因用桔皮涂画,周身都被染成了黄色,故被称为黄鹤,而这楼也得名为黄鹤楼。楼下那山矶自然也就得名黄鹤矶了。

        当日吕祖乘鹤归来天宫,众仙都笑他贪杯误事,竟被逼得用自己的座下神鹤来抵酒帐。后来天上神仙中只要有人要下凡办事,往往就有别的神仙笑他:“可切切要小心行事,莫要成了吕洞宾典黄鹤——无可奈何!”

        原来那著名的黄鹤楼就在这里!

        我远远地凝视着那巍峨而高峻的楼阁,即使是在深夜之中,也仍然依稀可见它那种优美的神韵。当年的吕祖,就是在这里天天饮酒为乐,醉后高歌而去的么?

        突然之间,我觉得那些遗落在凡间的仙人们的痕迹是那样的亲切,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仿佛让我重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几乎以为,我与天庭之间仍然有着血肉般不能断绝的联系,我依然还是那个积翠宫中娴静害羞的菊花仙子。

        还有你……君上……如今绮罗满身、脂光粉艳的素秋,你可还会认得出么?

        一双修长而熟悉的手,从我的背后抄了过来,搂住我纤若弱柳的细腰,将我轻轻地搂在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里。

        我们都没有动,他的背,静静地抵靠在舱壁上。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听得见江水流过船底时,被微微一阻,但随即又从旁边流了开去时,发出的那种轻微的哗哗声。

        是多么单调而宁微的流水声啊。总是不紧不慢、缓缓流淌……即使偶然被阻住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仍然心平气和,找到了旁边可以绕过去的道路。

        相交许久,只是限于喝茶谈话,至多是唱曲对弈,不要说这样亲密的动作,便是一句俚语风话,也不曾说过。但我都疑心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曾被拥在这样温暖的怀中。

        我转过身子,我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衣襟之中,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结实而柔韧的腰身。他将我同样紧紧地搂住了,一手扶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抬了起来,那细长温暖的手指,缓缓抚过我的面颊、鬓发、双唇……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小心……仿佛我是最娇贵的水晶,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碎了;又仿佛我是一团迷蒙云雾,只要轻呵上一口热气,便会化得无影无踪。

        闻着他衣上那别样清新的气味,我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居然渐渐安定下来。有如一只倦鸟,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小巢。

        我并不象其他生灵,是阴阳交合而得,只是秉天地灵气所生,生下来便是在天宫的花苑之中,从未有半个亲人。从初具灵性,一直到修成仙道,最为亲近的人便是东君。东君于我,亦父亦兄,亦师亦友。

        只是,虽然东君他性子温和可亲,可毕竟是我的君上,是高高在上的大罗金仙。我对他不敢随意放肆,天生便带着敬畏之意。可是仲友他,他的气息温暖,与东君是何其相似,只是多了人间烟火之气,让人不觉其畏惧尊敬,却是不由得更想要亲近一些。

        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蕊儿,一路上我都不敢问你,可我看得出你心事重重。蕊儿,你到底在伤心什么?你在想些什么?刚才你的眼中突然那样哀伤欲绝,让我的心好象被谁紧紧地抓在了一起呢……蕊儿,我会保护你,我想一生一世,都不再让你有那样哀痛的神情。”

        我哽咽着叫道:“仲友……”

        我多么想说,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象是变得很小很小,小得只想缩入他的怀中去、缩进去、缩进去,管他什么冬夏秋春、管他什么天道轮回。

        一花一菩提,一草一宇宙。仲友那温暖安心的怀抱,是我严素秋的整个世界。

        仲友,你爱不爱我?

        久落风尘烟花之地,这情爱二字听得最多。正因为是挂在千人万人的嘴上,说得熟极而流,反而最是俗恶不过。况且凡人的生命那样短暂,即使是到死都是两情坚贞不移,即使是如花的美眷,又如何经得起短短数十载的流年。

        所以严蕊,即使是在烛红影摇的绮夜春深,最为旖旎风光之中,也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名门公子、白马少年,说过区区一个“爱”字。

        其实我心中明白:仲友他出身高门,家中也早娶有妻室,据说也是名门闺秀。他青春在望,前程似锦,而我此时只是一个略具姿首的营妓,跟他又能有什么长久可言?况且当今朝廷注重道学礼法,对官员考察最严,休道是做他的妾室,便是春风一度的露水夫妻,只怕都会为他惹来个“薄帏不修”的评语。

        更何况……更何况,早在下凡之时,东君便警告过我,我仙籍已除,仙丹上缴天宫紫心宫收藏,只余下本命元丹。此身已是妖的体质,暗含妖邪阴寒之气,若与人间男子相配,只怕立即便会要了他的性命。而我,也将受到天庭严厉的惩处。

        这也正是我力图技艺出众的原因,烟花之地想要保持清白,唯一的法子便是提高自家身价,留个待价而沽的余地。也只有这样,我才会有充足的时间,去接触行行□□的世人,去追寻我的那一个瞬间。

        如今我附身的那个小姑娘严蕊,论人间年龄来算,正是二八芳华,在教坊之中年龄已然偏大。这也在警示我,留给我寻找的时间越来越短,如果我的愿望不得实现,到了不得不接客的那一天,我必将化为原形循回山林。沦落成妖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可怕的是我白白沦落一场,还落得个被三界耻笑的把柄。

        无论怎样,我与仲友,注定是没有永远。

        可是这美好的时光,多么希望能够永恒啊……仲友、仲友……

        突然“啪”地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夏夜里,听得分外细微清晰。有什么物事轻轻触上了我们乘坐的这只小船。

        我们对视一眼,唐仲友松开紧搂住我的手臂,侧身靠近舷窗,探头向窗外看去。

        我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妖的气息,心弦立即紧绷起来,有意无意的,也向窗边靠了靠。

        幸好仲友只是个凡人,否则此时他必可发现我笼在袖中的左手掌心,已是微微张开,聚集起了一团青色的光焰,那便是我作为花木精魂的青木之气。

        既然有妖精的踪迹,我动用法力,应该没有违背当年下凡时天帝的旨意罢?更何况……我暗暗咬了咬牙,更何况……如果是仲友有了危险,纵然对方是人,我亦绝不会为了害怕天帝的惩罚,而不顾仲友的死活!

        但那丝妖气极是微弱,瞬间便无影无踪。远处水面有轻微的一声水响,似乎是什么物事钻入了水波之中。不知是否我的幻觉,我还听到了“嘻”地一声轻笑。

        我不易察觉地笑了,手掌收紧,那团青色的火焰顿时消失了。

        我自然知道,这是谁搞的把戏。她以为她将一身人的衣服换作一身的金鳞,我便认不出这条在江中顽皮翻腾的小鱼,便是天天叫我姐姐,叫得好生亲热的小怜么?

        耳边传来仲友“啊”地一声惊叫,带着说不出的欢喜:“严姑娘!这船边不知是谁人抛下了一束桂花!你看!你看!”

        他的手从舷外收了回来,月色下我看得清楚:他的手中,居然真的拿着一束水淋淋的桂花,花如碎金,叶簇碧绿,煞是新鲜喜人。

        这束桂花,我看来却好生面熟。这名为“折金枝”的名贵桂花,只有天台教坊庭院中方才种植,小怜这个丫头也真是有心,居然辛辛苦苦地跑这么远,丢到我们身边的江里。

        仲友仔细挑了一枝小巧的花枝,轻轻簪在我的发髻之上,又退后一步看看,这才满意地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蕊儿,你知道么?今天是七夕呢!”

        船头高挑的雨蓬下,掌起一盏朱红纱灯,在闪动的微光中,看得清船头摆着一张雕漆小桌。桌上置有七八碟精致的果品小菜,另有一只细腰定窑青瓷酒壶,配着两只小小的青瓷杯儿。

        艄公们都睡了,服侍我的婢女和他的僮儿,我们也打发他们先歇着了。

        微凉的江风轻轻拂过脸庞,天上一轮明月初出云端,映在幽清的江水中,江中也似乎落入了一轮明月。无数的星光撒在江面上,远远看去,江水便如缀有碎银的锦缎一般。桂花那幽幽的甜香扑鼻而来,似乎环绕着整个天地。

        仲友和我都有了七分醉意,尤其是我,甚少饮过这么多的美酒,更是觉得周身绵软,娇慵不胜。酒过三巡,仲友踉跄着从自己座上起来,斜身坐到我身边的茵褥之上,醉意朦胧地握住我的手:“蕊儿,你才学过人,今日是七夕佳节,你不可不做一首词曲来应个景儿……只是要词意新鲜,可不许拿些陈词滥调……来……来搪塞我……”

        七夕佳节?牛郎织女的故事,我在天庭时也早有耳闻。众仙对织女的作法一向是不甚赞同的,认为她作为天帝的外孙女,又执掌天锦坊这样重要的职责,天上的云霞都要靠她和她手下的织工们完成,岂能为了贪恋跟一个凡人的恩爱,就废弃了织绩这些的本分?

        所以王母娘娘狠心用金簪划出一条银河,又将众多的星辰投入河中,集星之灵气,在河中设下结界,将她与牛郎分隔开来,一年方许他们见上一面。

        这件事情在天上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可是不知被何人传到人间,却成为了如此绮丽的一段佳话。无数的文人墨客居然都为之吟诵不已,竟连我严素秋,今日也不得不应仲友之请,来作上一首关于七夕的新词。

        只是历来文人诗词之中,多是感慨王母生生拆散姻缘,我立意要做得与众不同,方显得出我严素秋的境界。

        我抬起头来,望着天上那道灿烂的银河,略一思索,吟道:“碧梧初出,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

        “空做古今佳话……”我吟到此处,望着他嫣然一笑,却不再吟诵下去。仲友,你为了陪我,连官事都不想做了,我为了你,更是久已闭门谢客,可不也是“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了么?

        仲友将我无限疼爱地拥在怀中,说道:“你真是个傻丫头,牛郎和织女一个是人间堂堂男儿,一个是天上的神仙……哪里会为了恩爱欢娱而误却了正事?让我来告诉你,我们人间只道他二人一年才见一次,却不知……”

        他微微一笑,轻声吟下去道:“人间才到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人间才到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如若果真如此,该有多好,无论是织女牛郎,还是我与仲友……

        一阵凉风吹过,天陡然地有些阴了,星月也被突如其来的层层乌云,遮住了那美丽而柔和的光芒。我忽觉脸上有些凉意,抬手一摸,手上微觉润湿。夏天的气候真是变得厉害,一转眼的功夫,天上竟下起雨来。起初只是细如蛛丝的几根雨丝,瞬间便下得淅淅沥沥,打得头上的雨蓬瑟瑟有声。

        仲友随手扯过旁边一件衣衫,披在我的肩上,突然弯下身来,奋力将我抱了起来,大步走入舱房之中,最后竟然俯身将我放在床榻之上。

        我虽也是有些醉了,心中却依然清楚得很,想要阻止他,却又开不得口。一颗心只是砰砰乱跳,仿佛是被麻箭射中的鸟雀,虽然惊惶无助,却是全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他的醉意却是更深了,颊带晕红,连那一向湛然如泉的双眼,也似乎带着些迷蒙的意味。他也上得床来,将我搂在怀中,附在我的耳边,低低地唤道:“蕊儿……你这样的美貌才情……这样的聪明柔顺,你教我怎不爱你?怎能不爱……”

        我双臂将他颈子揽住,只觉周身上下,如泡在温泉之中一般懒洋洋的。虽是心里想要一直如这般依偎在他的怀中,心却没来由地有着一丝莫名的恐慌,象是一枚被抛了出去的石子,沉甸甸的、从那无底无际的悬崖上,疾速坠落而下。

        我挣扎一下,在昏乱的心中紧紧抓住最后一缕清醒的思绪,喃喃低语道:“仲友……这样的话……我会害了你……”

        仲友,我已是花妖之身,为何你……却是一个凡人!

        他本来迷蒙的眼睛,陡然亮起一束警戒的光芒,随即黯然熄灭了。他叹了一口气,将床边的织锦桃红缎被一把扯上身来,将我们二人连头带脚蒙得严严实实。

        我仓促之间被他抱上床来,休道是卸去妆面,便连头上的桂枝来不及取下。花香揉和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那种特殊的味道,仿佛是天台市面上卖过的桂花姜糖,刚刚熬好出锅,带着丝丝醉人的甜香。

        我紧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蕊儿……谁让我现在,还是朝廷的官员呢?你也知道朝中的律法,官员人等不得狎妓……”

        我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一颤,他立时感觉到了,将我拥得更紧了些:“蕊儿……你耐心地等一等罢……等到那一天……等到我功成名就、归隐林下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跟你……永不分离……”

        我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纷落如雨,湿透了他那宽阔而坚毅的胸膛。落入凡尘以来所受的委屈、来自三界众生无数的冷落与耻笑、由神仙沦为花妖的种种无奈和自伤,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诠释和注脚。

        仿佛是数千年的寂寞,只为了终于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这一瞬间。

        酒浓人醉,雨寂夜深,脉脉堪销魂。耳畔厮磨,枕边细语,相拥锦衾温。恐天明,露清霜白,春梦了无痕。寸寸柔肠,犹忆当时,几曾疑幻真。

        多年之后,当我隐居在渝州的群山峻岭之间,回忆起当时的缠绵缱绻,终于是百感交集,写下了这一首《少年游》。

        几曾疑幻真?其实这一切的情爱当如镜花水月,本来就空荡荡无所依托。只是当时我以为那一瞬间可以永恒,又何曾怀疑过孰幻孰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