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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自旅行的好处便是在于绝对自由,想什么时候去旅行,想去哪里旅行,只要交代好工作,做好准备工作,便可以背上行装出发了。而且独自旅行可以避免因为和身边朋友在一起的依赖性,增加一些与陌生人接触的机会,锻炼如何与陌生人打交道,谨防上当受骗,当然还能锻炼自己的独立在外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能力。如果我们说一次旅行是一次美好的享受,那么我要说的是一次独自旅行却是一次新奇而陌生的冒险。你不知道在旅行的途中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或事,你不会知道那一张张陌生笑脸的背后是温暖诚挚,或者是充满了杀机。

    1998年7月中旬的时候,我独自去山东半岛旅游,这一次的旅行计划包括了山东的兖州、曲阜、泰安、威海、烟台、蓬莱、崂山、青岛各地,基本涵盖了整个山东半岛,这次所到之地之多开创了我自己独自旅行的最高纪录,至今都还未打破。

    在我出发以前,父母亲和朋友们都纷纷建议我报名参加旅行团,一来是所要去的地方太多,出于安全的考虑;二来是我从小生长在南方,对陌生的北方太不了解,有可能遇到一些饮食不习惯的问题。我也听取了这些充满善意的建议,咨询了一些有相关组团信息的旅行社,但最后还是决定独自完成这一趟山东半岛之行。

    出发的那天,我穿了红色和白色相间横纹的短袖棉质T恤,黑色七分棉布裤,白色的运动鞋。我最喜欢我的旅行背包,里面装着旅行必备的用品,它陪我走过很多城市或是村镇,它还陪着我征服过名山大川,我一直都不舍得丢弃它。黑色,双肩背带,很简单大方的款式,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我选择坐火车先抵达兖州,从来都没有坐过路程24小时这么远的火车,我的心里有着些许的兴奋。我拿着一本旅行时随身携带的《古龙妙语》坐在窗边的桌子前,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像是飞速闪过的回忆片段,扔在了丢失的过往。

    每一次上路,每一次远行,都是一次不断地拾取新记忆和忘记旧记忆的过程,当我用迫不及待的心情将自己全情地扔给一个陌生的环境,我总是可以换一种心情,换一种不快乐都不可能的好心情。

    我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浓起来,而我也一步一步向着目的地走近,当我在挥别久居都市淤积的疲惫心情,当我暂时放下那些曾经以为丢不下的重要的人或事,当我回过神望着车厢里的陌生人,身边正有两个人开始了聊天,我总是很佩服那样一种人,他们可以在旅行的路上很轻松便能找到聊伴,这样的人该是不会觉得孤独的吧。我安静地望着他们,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另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场陌生的开始。想像力一向都丰富的我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像一个故事,火车上的偶遇,相见恨晚的对白,短暂的相伴,依依不舍的告别,另一个城市的重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那么意外。我觉得自己完全应该改行去当编剧,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那是在旅途中的第一次微笑。

    经过了24小时的颠簸,到达兖州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背着重达十斤的背包匆忙地走出了兖州站台,我站在清晨的露水中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北方小城,没有繁华,没有喧哗,没有时尚,没有叫卖的小贩,没有拦客的出租车,也没有口沫横飞的旅馆工作人员。我颇为意外地看着眼前一片宁静祥和的兖州小城,仿佛这里的人们都在甜美的梦中熟睡着,让人不忍心大声惊扰到他们。

    还来不及看清楚兖州小城,我便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客车赶往曲阜,这才是我旅行中真正的第一站,因为这里不仅是圣人孔夫子的故乡,还在这里创造了人类早期的文明,这是我国多少文人向往的文化圣地,这是我国多少学子必修的一门历史课。孔夫子的思想影响了我国三千年,试问有哪一个人可以完全不好奇呢?不管他是一个圣人,还是一个奇人,走入他的故乡,你才可以更近距离地亲近他,瞻仰他。如果去山东而不去曲阜,那一定不是文化人,不管你带着一种怎样的思想而去,你都将满意而归。

    孔林、孔府、孔庙已经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尤其是孔林更是世界上延续时间最长的家族墓地,当我走在孔林里,那里百花齐放,百鸟争鸣,一片宁静逸人的自然的景象,那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片世外桃源的祥和景象。如果不是亲临孔林,亲眼目睹孔家墓地的设计,怎么会理解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包装各异的《论语》大到豪华精装礼品,小到袖珍口袋本,还有孔夫子传授学生的画册等,无论是自己买了留作纪念,还是买回去送人都是珍贵的礼物,我自然是不会错过,那些书至今还收藏在家中的书柜里。

    那一年,联通的手机一到了曲阜便没有了信号,我只好找了间公用电话亭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报平安。早上七点,天色渐渐发白,曲阜已经人潮涌动,来自各地的游客早就云集至此,满眼都是戴着彩色旅行帽的人。旅游胜地曲阜的喧嚣和兖州小城宁静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沿路都是叫卖旅游纪念品的小贩,满耳听到的都是导游的扩音喇叭里唾沫横飞的景点介绍,满目所见的都是号称是孔夫子后代当地居民。

    我跟在人流后面参观,我走在那些参天古树的身边,感受到自己犹如站在一个植物园。看见有不少游人祭拜孔夫子,那种虔诚绝不亚于祭拜寺庙里的任何菩萨,那是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一个人的成就之高已经被后人奉为神,有很多人已经对他报以一种崇敬得近乎于迷信的态度,那样的感受在书本里是根本看不到的,也体会不够深刻的。

    离开了曲阜以后,下一站便是要登泰山之巅,一览众山小。

    泰安是一个小城,感觉是在泰山的怀抱之中,所住的酒店房间,推开窗子,便感觉到泰山压顶,仿佛触手可及,尤其是在黑夜里,可以看见山路上蜿蜒而上的灯火,那是专门为一些酷爱夜间登山的游人准备的。

    泰安小城的路都是一些曲曲折折的小路,不是上坡,便是下坡,马路最宽的也只有两个车道,和繁华的大城市相比,它显得那么不起眼,也不张扬,就像是山东人的性格,朴实自然,毫不做作,一切以实用为主。

    酒店里工作的泰山姑娘们一个赛一个热情,在酒店大堂里,她们纷纷围绕着我,让我讲一些大城市的事情,讲那些摩天高楼如何耸入云端,讲那可以将人颠倒过来的云霄飞车,讲一些她们经常从电视里看见过的新鲜玩意儿。那帮女孩子都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有哪一张脸上有着化妆品的痕迹,没有哪一张笑脸不亲切,她们从来都没有走出过生她们养她们的泰安小城,她们最骄傲的便是拥有五岳之首的泰山,那种感觉绝对比北京人拥有长城和故宫更骄傲和自豪,因为北京人拥有太多的骄傲和自豪,而这些朴实单纯的泰山姑娘们拥有的不过只是一座泰山而已,她们似乎没有理由不比其他人更珍视这笔财富。

    泰山素有“五岳独尊,雄镇天下”之美誉,它的历史几乎与我们中华民族同龄。登泰山那天的清早,我雄心万丈地告别酒店的姑娘们,有人建议我坐缆车上山,又能欣赏泰山风景,又不会太辛苦,但是我仍然决定登山,挑战海拔1524米的主峰玉皇顶,这也是山东之行的最重要一站。

    在登泰山之前,我都不曾爬过类似的高山,久居于城市,连上下楼都可以用电梯代步了,心中自然很明白挑战主峰的困难。但是当我沿着岱庙向上攀登,看见沿途有络绎不绝下山的游人,有老有少,个个都是红光满面,步履蹒跚却是满眼的兴奋和骄傲,这也坚定了我的信心。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中间歇过多少次,当我一路沿着岱宗坊,一天门,万仙楼,斗母宫,壹天阁,中天门一路征服,我的前后左右全是一些和我有着共同目标的登山人,每一张陌生的脸都挂着疲倦却灿烂的笑容,沿途都会听到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传来的鼓励的话,在登山的路上,彼此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在努力的人,彼此都不再陌生,大家相互鼓励,甚至还不需要约定的你超我赶。

    当我在中天门休息的时候,有一个来自山西的小男孩大声地对我说,阿姨,前面就是南天门了,我一定比你先到达,你信不信?我笑着看着他黑汗水流的小脸蛋,再看看坐在石头上气喘如牛的他的父母,这便是孩子的勇气,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不可能,给他们一个目标,他们便可以坚持到底。

    小男孩说完以后便继续向上攀登而去,他的父母赶紧跟在身后,似乎刚才抬不起腿的疲倦已经消失了很多,他们再次找到了动力和自信,那是他们的孩子带给他们的。我想我也不能输给一个孩子啊,于是站起来继续登山。

    登临南天门的那种兴奋,至今都记忆犹新,我像飞鸟一样张开了双臂,我感觉到了一生中的第一次飞翔,我望着一路征服的蜿蜒山路上那些如芝麻黑点般的人影,终于明白了自己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才可以站在那里。

    每一个到达南天门的人都兴奋地相互道贺,每一个人都是因为登泰山而在这里相遇,每一个人都将在下一刻分离,所以大家珍惜相遇的缘分,毫不吝啬地说着恭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