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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她轻轻地问。

“一百万?”我反问:“你要我在事后付你一百万?你究道一百万是多少钱?一个月赚一万也要赚十年呢。”

“你是女医生,有钱。”她很固执。

“我会考虑,我不会亏待你,”我以诚恳的语气说:“我会尽力做到你满意。”

“一百万?真的?”她又不相信起来。

我拍拍她的肩膀,“来,搬到我家来,我们先去置一些衣物。”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你要花那么多钱,浪费那么多精力?”

我又遇到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这样问我,恐怕连小山都会问我。如果他想知道,他可以托梦给我。

“你……”银女忽然害怕起来,“你不是有什么坏念头吧,你恨我也恨我的孩子。”

我愕然,继而觉得悲哀,反问:“我象是一个毒妇吗?”

她用明亮的眼睛打量我,终于说:“不,你是好人。”

“谢谢你。”我说。

从那一刹那起,我与银女建立起交情,她除下武装。

我把她带回家。

女佣说:无忧已乘早班飞机回纽约。

她没有留信给我。

“二小姐说会打电话给你,”女佣说。我点点头。

我与无忧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显然不同情我的作为,所以索性回老家去。

银女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兜圈子,她胆子大,全然不知恐惧,象是到了老朋友的家里,双腿搁在茶几上,便取出香烟来抽。

我说:“你要戒香烟。”

“为什么?”

“因为对孩子不好。”我很简单地说。

“还要怎么样?”她带些讪笑。

“还要注意食物营养,身体健康,个人卫生。我会陪你去买一些松身的衣裳。”

她看牢我很久,说:“你是个怪人。”

“我是个正常人。”

“是吗?所有正常的寡妇都会千方百计留下死鬼丈夫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她呵呵地笑。

她问得这样原始,我如被利箭刺心。

大概我的面色很惨,她居然说:“对不起。”一脸的同情。

“不要紧,我们要在一起生活几个月,不必斤斤计较。”

“闷死人!”她说。

我不再去搭腔,这一项协议已经达成,她已接受我的条件,现在就要看司徒几时跟陈家宣布这件事。

下午我带她出去买了好些衣服鞋袜,不理她的品味如阿,我抓主意替她选择颜色素净、款色大方的裙子,平跟鞋,连内衣都买了一大堆。

售货员同我熟,笑问:“是你的朋友?”指银女。

“是我的妹妹。”我随口说。

“几时生养?”人家顺口问。”

“八月。”我说:“年纪轻,不懂得照顾自己,没有我怎么办?”我捧起大包小包。

“陈太太,你真是难得出来逛街购物的,”售货员说:“工作很忙吧,今天放假?”

“放一年长假。”我拉着银女走。

我们到咖啡座坐下,我替她叫牛奶及三文治。

她忽然哭了。

我递手帕给她:“发生什么事?”

她说:“你为什么告诉人,我是你的妹妹?”

“顺口而已,费时解释。”

“你不觉得我可耻?”她又问:“你不怕我带衰你?”

我愕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发觉她仍然有着孩子的天真心态,她与崔露露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她还是那么原始,对传统的道德观念是那么认真,她把自己列入“坏人”的行列。

我看着她笑丽而野性的面孔,我问:“你愿意做我的妹妹?”

她擦干眼泪,“不,我是我自己,我不会高攀什么人。”

我说:“我带你会剪发,天气热,长头发太辛苦。”

她发脾气,“我不去,我累了,要回家睡觉。”

“好,回家也好。”

    第4章展开身世调查

下午她躺在无忧的房内,司徒来找我。

他带着一位客人,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司徒介绍:“李先生,精明侦探社的办案人员。”

李先生向我点点头。

司徒说:“这案子一切交给李先生,至少我知道,小山生前是不是认识王银女女士。”

我点点头。

“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无迈,我喝过你们的喜酒。”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不响。

隔了一会儿,司徒又说:“真不晓得陈小山这样风流,为的是想证明什么。”

李先生坐下来,向我们报告:“王银女艺名梅吉莉,梅吉莉在英语是水银的意思。替她取这个艺名的人是她在‘第一’的妈妈生莉莉安周,由此可知这女人有一定的水准。”他的声音平谈到极点。

银女,梅吉莉,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妈妈生恁地幽默兼好心思。

王银女是“第一”的新血。她并没有每天上班,只是在银根短缺时客串下海。

“‘第一’客人极多,我们尚未查到,陈小山先生是否该地常客。”司徒说。

我说:“我相信那位妈妈生一定记得陈小山,他是个阔客。”

李先生稍露一丝无奈,“但是她不肯说。”

一个厉害的角色,毫无疑问。

“王银女十七岁,父亲失踪,母染有毒癖,另有妹妹四人,由六岁至十五岁不等。”

我浩叹。

“念书至初中一辍学,无所事事,曾任化妆品推销员及百货公司售货员,十五岁到‘第一’工作,开始甚得妈妈生欢心,据旁的小姐说,后因与莉莉安周争夺男朋友而交恶。”

我摇摇头,用手托住头。

“陈太太,换句话说,现在住在你家中的这位王银女女士,背景复杂,你要切切当心。”

司徒律师看着我。我知道,“引狼入室”这四个字就在他嘴边。

我说:“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们想知道的是,小山是否与她有关系。”

“容我再调查。”李先生说。

司徒说:“你有什么事,随时跟我俩联络。同时我找了一个可靠的女佣照顾你,免得你有什么危险。”

我说:“人之出,性本善。”

李先生忽然笑了一笑。他不赞同。

我说:“一个女孩子,父亲失踪数年——”

“不是数年,他父亲自她出世后就不知所踪。”

“什么?她有妹妹才六岁!”

“每个妹妹都不是同一父亲所生。陈太太,外边有些人品流复杂到不能置信,你要当心这位王银女。”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可怜的女孩。对于银女我还有什么要求?

“大部分资料来自福利署的姜姑娘,姜姑娘手头上的个案对王银女的调查很清楚。”

“怎么会?”我说。

“她是失踪少女,她母亲去报过案。”李先生说。

“多么不负责的父母!”

那李先生平板的面孔又露出一丝笑容,似乎见怪不怪地说:“社会的错。”

我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两个人告辞。

我进房去看银女,她正熟睡,买来的新衣撒了一地。

她是真睡还是假睡?有否窃听我们的对白?

我并不打算以贼那样防着她。我以不变应万变,她把我屋子拆掉都不要紧,至要紧的是她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把这个目标认清楚,却好办事。

这四个多月的时间,说易过而不易过,只好见步行步,过一日算一日。

我坐在沙发上,时间总是会过,总会瓜熟蒂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凄凉地笑了。

若果我与陈小山有个孩子,何必伤这种脑筋?孩子……这些生在红尘中折堕的孩子,许多许多,都听天由命,如飞絮飘落,生命是一种漫无目的浪费。

司徒荐来的中年女佣准时来上工。她是一个伶俐壮健的中年妇人,黑裤白衣,看上去令人舒服。

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了,我这一生充满因利乘便而发生的事,学业、事业、婚姻,从来不需要自己动脑筋,学校与家庭教育把我训练成模式里出来的淑女人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得控制我自己,依着轨道走到终点,不得出错。

小山的去世是第一个意外。

银女的出现是第二个意外。

我跟朱妈说:“看牢她。”

朱妈点点头。

我抓起手袋出门去。

第一夜总会在最繁华之地,华灯初上,不夜天在黄昏呈一种蛋白色,雾重,被刚刚的霓虹光管映得一片迷蒙。

我不是没有经过这种地方,但从来不加以留意。

夜总会设在地牢,门口摆设着七彩相片,有守门的印度人持鸟枪而立。

我随音乐声拾级而下。

会内侍者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坐下,叫饮料。

我问:“莉莉安周小姐在不在?”

女待应说:“今天刚刚在,她在后面写宇楼算胀。”

“我想见一见她,我姓林。”我付女侍以小费。

她说:“好,请等我。”

有一两个女孩子在酒吧边打来打去笑闹。

年轻而美丽,大胸、蜂腰,皮肤紧绷,而银女不过是她们其中一名。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一个个穿着薄料子的晚服,品味比许多参加大型舞会的名媛为高。说什么仪态学问气质,换了我做男人,我也会被这种野性的美所吸引。

我呆坐半晌,适才的女侍过来问我:“周小姐问你有什么事。”

我说:“私事,请代为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