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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七个纸人围绕着那个队员的身体跳起舞来。

一阵阴冷的风刮过来,七个白色的纸人抬着那位队员的尸体向那面墙壁里走去……

恍恍惚惚可以看见它们抬着那队员的尸体走进墙壁里,伴着一阵欢欣的犬吠,消失不见了。

张三想着这些,直冒冷汗,整个人都湿透了,水人般站立着,经冷风一吹,那水珠贴着他的皮肤开始结冰,他又变成了冰人。四肢有些僵硬。他想挥舞起拳头,可是整个胳膊仿佛不听使唤了,慢镜头般地抬到一定程度,又慢镜头般地落下,仿佛有万斤般的重物压在他的胳膊上。

他的样子俨然一个脑瘫患者。

七个纸人纷纷地在他的面前轮盘赌般地转动着。他,他,他,张三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嗓子眼一热,一口鲜血几乎喷出来,他的舌头压了又压,才使那口鲜血没有吐出来。可是心口石头般堵得难受,又似乎似一团狗毛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缠绕在他的每一个脏器上……

汪汪……汪汪……

张三双手捂着耳朵,嗓子眼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不--不--

四周的墙壁狰狞地颤动着,一个高大的阴影从墙壁上划过……两颗细长的尖牙铁锥般显现出来。

张三嘴角抽搐想再次喊叫,却没有喊叫出声来。没有。

时间像被冻结了一样,在恐惧中停止。那恐惧是那么具体,充满动感,丝丝缕缕地存在于张三的心里,大脑中,蛀虫般咬噬着他,几乎要把他整个身体用恐惧的牙齿镂空。那恐惧在压迫着他,压迫着……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犹如套在脖颈上的绞索使劲地勒进去……

要不是米天雄给他打的电话救了他,他可能就死在那阴森恐怖的幻觉里了。他仿佛感觉到那幻觉里有另一个张三在使劲地拽着他,拽他到那个世界里去。他陷入自己的恐惧和黑暗之中。

死。恐怖的死。狰狞的死。

那电话铃声福音般地响起来。

张三那充斥着狂吠声的耳朵里出现人的声音。嘈嘈杂杂。接着是米天雄的声音。

他万万没有想到,即将看见的情景更加使他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第二章  6  

那个玻璃茬子飞进米天雄的右眼,仿佛一颗子弹击中了一盏灯泡,灭了他的眼睛,熄灭了眼睛里的光。还有几条红色的血虫子从他的眼角爬出来,爬过他的眼睫毛,停在他的脸上。血虫子贪婪地扭曲着。米天雄手捂着右眼疼得嗷嗷地惨叫起来。痛苦的脸七扭八扭的,撕扯着那纸一般的皮肤,被血虫子爬过的皮肤仿佛变得格外的脆,轻轻一捅就会破碎似的。

王语嫣看着米天雄脸上的那些血虫子,还有那淌血的眼珠子鼓出眼眶,几乎掉出来。

她尖叫起来,哆哆嗦嗦地说,天雄,天雄,你怎么样?要不上医院吧?

米天雄疼得说不出话来,大颗的汗珠被血染上红色,红蜘蛛般叮在他的额头。他觉得有一把电钻顺着他的眼睛在钻进去,钻进脑子里,穿过稀哩咣汤的脑浆子,钻透颅骨,顺着他的右眼形成了一个透着亮光的洞。疼痛震颤着波及他的全身。那个细小的玻璃茬子顺着他的血液流淌着进入他的血管里,随着血液流动堵塞在他的心脏血管里,哧哧地叫着。

他变得恍惚起来,疼痛难忍。一只手狂乱地抓住王语嫣的手。他喃喃地对王语嫣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会死吗?

王语嫣看着可怜的米天雄安慰地说,不会的,一只眼睛怎么会死人呢?

米天雄说,我真的感觉我要死了,我觉得全身的血都流干了,我变得越来越全身无力,两条腿软绵绵的,没有根基,要飘起来似的。这是不是死亡的征兆?

王语嫣搂着米天雄说,不会的。真的不会的。流血过多的人都是那种感觉。

两个人。一男一女。满脸血污地向他走过来。

他们从地下室的楼梯上走上来,楼梯发出嗒嗒的声音。

那嗒嗒的声音里有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们走过的楼梯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血脚印,跳动着,火一般地燃烧起来。血滴几乎是跳跃着坠落在楼梯上。他们走过的楼梯在灰暗的灯光下变成了血楼梯。

楼道里诡异、阴森、空洞地响着脚步声和滴血的声音。

几只蝙蝠扑楞着翅膀落在那些血脚印上,吱吱地吸食着鲜血,又扑楞着翅膀从那两个人的身边飞过。

那墙壁里在往外流淌着鲜血……

一只树枝般干枯的手臂从墙壁里面伸出来……

两个悲伤的眼球在墙壁上跳动着……

一个满脸血丝,露出半截尖牙的嘴在张着……

那流淌的血飞溅起来,会落在脸上,身上,顺着胸脯向下滴落……那手臂会伸过来掐住你的脖子,使劲地扭断脖子……那悲伤的眼球滴溜乱转着,瞳孔很小地瞪着,与眼睛对视,目光咄咄逼人,仿佛要贪婪地吃掉你的两只眼球,取而代之,接着就真的飞进眼眶里,你感觉到了吗?你眼眶里的眼球已经不是你的眼球了……那露出半截尖牙的嘴飞过来,镶嵌在你的喉咙上,咬断你的喉管,血滴四射,淌了一脖子……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那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袅袅娜娜地,脚步浮动地从阴暗的楼道里向上走着,或者说是飘着,身体离开地面,俨然两个地狱里归来的情侣。他们的嘴里喊着,米天雄,还我们命来……还我们命来……阴风阵阵,在楼道里刮着。一些碎纸屑从楼梯上被风吹了下来,形成一个纸屑的漩涡,围绕着那两个人的身体飞转着。阴风过后,楼道里变得安静下来,只可以听见那两个人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他们向米天雄颤抖的索命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米天雄的左眼球在放大,那巨大的玻璃体呈现出过去发生的那件事情。而他的右眼球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两个明暗的世界以他的鼻子为界限被分开,就仿佛一面墙壁两边的两个不同的房间一样。

他忏悔地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散发着血腥和腐烂的气味。

他僵立着身子……

  第三章  1  

米天雄带着张三上楼,他们穿过黑暗阴森的楼梯来到桂香园(也有人戏称鬼厢园)楼上。和楼下大厅的冷清相比,楼上却全然是另一番光景,一条狭窄的走廊通向最里面,曲折迂回,犹如森林里通向墓地的幽暗小路。张三左右张望着,那装修豪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女人裸体的画像,淫荡、性感,一个个俯首弄姿,金发碧眼,在展露着她们的胴体,那野兽般四肢着地的姿势,撅起的臀部使人浮想联翩。两腿之间的那一戳金色的阴毛,更是……

张三被那些画像撩拨得有些不舒服,夹紧双腿,走得缓慢。

走廊两旁全都是用有色玻璃镶嵌的房间,像一个个美丽的橱窗,那房间里燃着昏黄暧昧的烛光,淫迷的呻吟从每个橱窗里传出来,仿佛是一场肉体的展览和淫荡声音的比赛,肉体和声音此起彼伏,水波高过水波,浪花高过浪花,汹涌的声音里隐隐飘出肉体磨擦的气味,汽车轮胎的气味,精液的气味,尿臊味,臭屁味,舌头吮吸唾沫的甜味……张三边走边向两边偷眼瞟去,透过有色玻璃仍可以看见房间里很多正在做爱的裸体。

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竟然挂着一个玲珑剔透的骷髅头,围绕着那个骷髅头的是一条张着大嘴的美女蛇,蛇芯弹簧般地颤动着,毒牙逼真尖锐地往外喷着黄色的液体。

张三问:那是真的毒液吗?

米天雄说:是啊!

张三犹疑地又问:是真的吗?

米天雄回答说:绝对是真的,要不你用手伸过去看看,你的手喷上那毒液后几秒钟的时间里就会腐烂成骨头,接着骨头也会变成黑水般被融化掉的。

米天雄开玩笑地说:要不你试试?

张三眼睛盯着那美女蛇毒牙里喷出来的毒液战战兢兢地说:还是不试的好,我可不想让自己的手腐烂掉。

张三下意识地把手藏进裤兜里,手心里出了一下的冷汗,潮乎乎的。

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些瘆人。

张三恭维地说:生意真的不错啊!你一定发了大财。

米天雄说:张哥你夸奖了,我只是挣点小钱而已。

张三感觉到米天雄的谦逊里带着傲慢,硬梆梆的傲慢。

张三心里说:有钱牛逼什么呀?还他妈的装鳖犊子。

张三有意识地挺了挺腰杆,看了看米天雄臃肿的背影,他恨恨地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带着杀气。

他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一把飞舞的刀子,游刃有余地进入到米天雄的身体里,嗖嗖的几下,米天雄硬梆梆的傲慢就软了下来,像一个阳痿的鸡巴。

张三的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米天雄问:张哥,是不是整座蓝城一条狗也不能剩啊?

张三斩钉折铁地说:是,一条也不能。这是上面的命令。再说了,那些狗真的把我们都害惨了,你看见过一条狗把一个人撕裂的情景吗?古代的刑罚有什么腰斩啊!拔橛啊!车裂啊!可是那狗把人撕裂的情景比那些刑罚都残忍得多,多得多。你说我们还能留它们在世上吗?

米天雄点头哈腰地说:不能,不能。

他又说:难道就不能像古代的皇帝给一些狗发一块免死的金牌吗?

张三说:不能。再说了,这块牌子由谁来发啊?市长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我想一个爱民如子的市长不会发这样的一块牌子,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