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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回



凤岐山唔了一声,向凤随歌看去,同意付一笑住进水绘园的时候他就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些老夫子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所以他一直忍而未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凤随歌直视着殿前袅袅冒着青烟的仙鹤香台,冷然道:“看来路大夫年事已高,记性也差了,看来已经不太适合为朝效力,今日回去便着手拟辞表吧。”路大夫一愕,急道:“老臣重提此事只是出于安全考虑,若此人是锦绣安插下来的奸细……”

        凤随歌冷笑着打断他:“原来你是在质疑父王。”凤岐山一挑眉:“质疑孤什么?”凤随歌从容出列,躬身行礼道:“人是父王从镇南王处要下的,路大夫显然是认为父王将外邦的奸细留在了儿臣身边。”路大夫顿时面无人色地跪了下来:“国主明鉴,老臣绝无此意!”

        凤岐山微微一笑:“皇子说笑之辞也当了真,路大夫胆子也忒小了些。”此言一出,原本大气都不敢透的群臣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应景地笑着调侃起来,路大夫强笑道:“皇子龙威天成,老臣自然惶恐。”

        凤岐山待下面议论稍停,问道:“对于此事,众卿认为如何处置比较妥当?”殿中两列文武大臣顿时全闭了嘴。

        路大夫的脸色已经发青,原本是私下与几位言官商量好的,由他将事情奏上,其他人随后站出来附和几句,但,凤皇子一句话便将他们的胆子都吓了回去,若就此作罢又实在不甘,现在竟成了骑虎难下之势,一横心,路大夫叩头道:“老臣仍是认为应将该女子软禁起来。”

        “有时候太固执并不是一件好事。”凤随歌一字一句,语气冷得可以。凤岐山皱了皱眉:“路大夫所言并非全无道理,随歌休要任性——路大夫平身吧。”路大夫这才擦去额上冷汗,起身退回一旁。

        听出国主口气中的支持之意,陆续又有数位大臣站出来,碍于凤随歌的态度把话都说的非常宛转,可表达的仍是一个意思——支持将付一笑单独地看管起来。

        凤随歌隐忍地听着,他也明白这些臣子们并不是在无理取闹,若换了是别人,他也许不会有什么异议,甚至自己会先他们一步想到这个问题,但,他们讨论的人是一笑,是刚被自己的父王和妹妹联手阻断了幸福的一笑!

        而自己,也曾是个帮凶。

        “父王!”凤随歌终于开口,周围的纷攘忽然沉淀,所有人的视线都或直接或隐蔽的透在他身上,毕竟,他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国主,是他们未来的王。“大家都清楚付一笑是怎么留下的,儿臣也明白父王的用意,但……”他抬头直视凤岐山的眼睛,“父王现在要将她软禁,不会觉得羞愧吗?”

        一股怒火直冲凤岐山的脑门,他知道儿子最近的心思都在付一笑那里,他也一直在猜测儿子会用什么理由来反对软禁,但他根本没有想到儿子会在朝堂上当众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然这样这样和孤说话?”他的眼神凌厉如刀。

        凤随歌的表情很坦然,将堂上或惊讶或疑惑或闪躲或不赞同地看着他的人挨个看了个遍:“不管是不是屈于威势,她总是退让过了,退让到拒绝戏阳的提议,留在了夙砂。父王曾经教过我,为人持身处世,重要心正行端,做人横不过道理,亦瞒不过天理,这件事情上本来我们就亏欠于她,为何父王不肯就此放过她,还要一直咄咄相逼呢?”

        “亏欠?”凤岐山冷笑,“你认为她为何会留下?夏静石已经娶了戏阳,她就算回去也最多是个侧室,一个王侯的侧室算什么?地位怎能和夙砂未来国主的嫔妃相比?你不见她一离开夏静石就迫不及待地一头钻进了你的水绘园……”

        “父王!”凤随歌震惊的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尊敬的父王嘴里竟然会吐出那么恶毒的话。

        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凤岐山深吸口气,语气放缓:“这也是为何历来王室立妃只在王公贵女之间选择的道理,你要明白,世上所有的事情不能只看一面,你一心待人,别人却不一定给你同等回报啊!”

        凤随歌脸色微微变了,纠结的眉头和紧抿的双唇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凤岐山见他变色,心中有些不忍,温和道:“父王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当面给你难堪,父王只是……”他的话音忽然停住,讶异地看着凤随歌。

        凤随歌居然,居然笑了出来,唇边弧线绝然上扬:“确实难堪,确实是,很,难,堪”,他翩然跪下,每个字都铿然有力:“父王,儿臣要娶付一笑为妃!”

        轰隆隆一阵乱响,凤岐山一怒之下将龙案掀翻,案上国玺玉隔等物随着翻倒的龙案滚落玉阶,洒得遍地都是,殿中诸臣惊得全部跪下,连连磕头:“国主息怒,国主息怒……”

        凤岐山的玉冕都歪了,瞪着眼睛怒指着跪在当中的凤随歌:“你有胆子再说一遍给孤听听!”凤随歌反而镇静:“儿臣,要娶付一笑,儿臣要她做夙砂的皇子妃。”

        凤岐山跌跌撞撞地从玉阶上快步走下来,慌得宫侍小跑步跟在后面:“国主小心,国主小心……”

        几步到了凤随歌面前,凤岐山扬手就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啪得一声脆响,凤随歌脸上几道明显的红印越显越深,他除了微微偏了下头以外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孤还没有死!”凤岐山捏住他的下颚,脸逼近了些,语调缓慢而阴沉,“而且夙砂并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子!”凤随歌笑了:“但是他们都不足以担当重任,所以父王将摄政皇子之位给了随歌。”

        这是重重的一击,凤岐山不由自主地放开紧抓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半晌才不甘心地咬牙道:“你一定要要她?她只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锦绣人,没资格做皇子妃。”

        凤随歌的目光垂下,淡淡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但能让人高贵的,只有心!”“好!”凤岐山怒极反笑,“她高贵……孤让你选择,你要摄政皇子之位,还是要她!”

        一旁静立的群臣中循声扑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那是凤随歌的少傅,当朝内相庶吉士,他颤巍巍地匍伏在地上,哀声求道:“国主息怒,皇子自小就十分倔强,顶撞国主也只是一时气急,请国主息怒。”

        凤岐山面色稍缓,冷冷地哼了一声,袍袖一拂,向玉阶上龙座走去。


        庶吉士见状又悄悄爬近低声劝凤随歌:“国主正在气头上,再说还有那么多的臣子看着呢。有话好说,不要那么任性,先向国主认个错,有事慢慢商量……”

        凤随歌也稍稍冷静下来,略显惭愧地低声说:“随歌莽撞,让少傅担心了!”当下朝凤岐山跪叩道:“儿臣情急之下顶撞了父王,请父王恕罪。”

        凤岐山在阶顶踱了几步才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罢了,但此事不算过去,内相与皇子留下,其他卿家先退下吧!”

        侍立的宫侍吞了口唾沫,才扬声道:“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