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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郑秀玉不屑地说。

姚冠吉叹口气,拉了拉领带。“我跟你搪塞做什么?如果我要搪塞你,我就说我公的男子,今年四十八岁,肚子微微突出,顶上的头发也开始有些稀疏,脸形稍圆,带着金框眼镜,五官还算俊逸。

郑秀玉一脸狐疑。“之前你也说公司有问题,后来我问你,你不是说都解决了吗?”

“那是不想让你担心。”他在沙发上坐下。“这几年公司扩展得太快了。”

他叹口气,都怪他一时冲昏头,老想着把公司做大。“前几年订单多,没啥大问题,可是这一、两年经济不景气,订单越来越少,钱轧不过来。”

“那就裁员啊!”郑秀玉看着丈夫疲惫的脸,这才开始将他的话当真。

站在楼梯上偷听的佩嘉轻唱一声,蹙起眉心往回走。

其实,生意失败并不是新鲜名词,每年都有好几百家以上的工厂、中小型企业倒闭,她记得之前景气非常低迷的时候,甚至有到上千家。她不晓得父亲的公司现在面临的情况怎么样?是否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生意上的事她不懂,也帮不上忙,能做的顶多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应急。

只是有时想想,她不免觉得讽刺,以前母亲跟着父亲一起为事业打拼的时候,他们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没有丝毫愧疚,或觉得不对的地方;这几年,母亲身体不好,留在家里的时间多了,回头看父亲忙碌的模样,却忍不住埋怨父亲工作忙碌,没有时间陪她。

但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花在女儿身上的时间也不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盲点吗?她微扯嘴角,在商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还记得她离家到台南工作时,母亲用投诉的语气说她与父亲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这话在当时的她听起来是多么刺耳啊!这么多年了,父母一点儿也没变,有时想想,真觉得疲累。

她望向马路边的大树,思绪再次翻飞,她……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第九章

翌日。

郑秀玉包了一辆计程车上台北,虽然位子空得很,但也绝对不可能留给曾逸煌,所以,他并未与她们两人同道,他是坐火车上去的。

没想到才上台北,佩嘉却发现母亲对司机说了另一处住址。

“妈,不是要去医院吗?你现在——”

郑秀玉微笑地拍拍女儿的手。“你还记不记得张妈妈?小时候她常来家里,后来他们一家搬到台北来,我前几天打电话给她,她好热心,除了要帮我们介绍医生外,还要我们去她家做客,这么多年没见,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拿出皮包里的镜子,看看自己的装扮是否得宜,头发有没有乱掉,妆会不会化得太淡。

“你自己去就好了,我不想——”

“你是怎么回事?陪妈一下都不行?”郑秀玉盖上化妆盒。“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个曾逸煌是不是?”

佩嘉叹口气。“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跟张妈妈没话说。”她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比比儿女,看看对方身上的行头,再不然就是抱怨丈夫的忙碌,这些话题她一个也不想搭腔,所以实在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要做什么。

“人家问你你都爱理不理的,能有话说吗?”郑秀玉不由证数落了她一下。

她拧眉,不过没应声,只是转向窗外,懒得再争了。一小时后,两人在一栋大厦前下车,郑秀玉望着大楼华丽的外观赞叹,两人在管理员通报后走进中庭,庭中有座喷水池,水池上是小爱神邱比特的雕像,四周是修剪整齐的草皮,再走过去,有罗马式的宫廷圆柱,还有维纳斯仁立在花卉前。

连小径上的照明路灯都经过特别设计,有欧洲的古典风味,树木也修剪成各式形状,树下还有白色凉椅供住户乘凉。

当两人到达张妈妈的家中,已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欢迎欢迎。”林琦热烈地招呼她们,示葛菲佣倒茶水。

一进客厅,佩嘉就发现还有其他人在,那人见到她们进屋,便立即自沙发上起身,朝她们点个头。

“这是我儿子怀旭,刚从外国回来。”林琦介绍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也到过你家。”她对佩嘉说。

佩嘉没应声,只是礼貌地朝张怀旭点个头。

“听说怀旭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好厉害,真会念书。”郑秀玉在一旁笑着。

“没什么。”张怀旭微扯嘴角,他有张斯文脸孔,中等身材,穿着讲究。

两人入座后,郑秀玉开始热中地与张怀旭交谈,佩嘉仍应几句话,而后听见母亲向张怀旭解释她生性内向,话不多,非常乖巧之类的话语,再不然就是赞叹他们这儿的环境优美气派。

十分钟后,林椅借故要郑秀玉到她房里看珠宝,留下两人。

“来过台北吗?”张怀旭问。

佩嘉捺着性子回答,“没有。”

张怀旭开始说着台北有哪些地方好玩,如果她可以多留几天的话,他可以带她四处走走。

她没有回应他的邀约,反而换了个话题,问他在美国的生活,于是,他开始说着他在美国的日子,她则开始神游四海。

他不是母亲第一个介绍给她的对象,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此,她已从最初的气愤慢慢趋于和缓,也发展出了一套应付的办法,通常他们在发现她太过“寡言”后,便会打退堂鼓。

当然,她也碰过还想与她继续来往,或有进一步关系的男人,但她都无意接受,一来,是她不想听凭母亲的摆布,再者,她老是会拿认识的人与曾逸煌比较,她并非故意这么做,但总

会在无意间想起他。

“佩嘉?”

她回过神,发现张怀旭正注视着她。“怎么了?是我说话太无趣了吗?”他自嘲地说。

“不是。”她摇头。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安静。”他微笑,虽然跟现在同样冷漠,但他还记得她偶尔会出声表示她的不耐烦。

“人都会变。”她简短地说了一句,无意与他接续这个话题。

他没被她的软钉子吓退,紧接着又说:“我还记得你那时有一票朋友,不过,你妈并不喜欢。”

她颔首,仍是不搭腔。

“听说你没考高中?”他扬起眉。“可我记得你的成绩很好。”

“我对升学没兴趣。”她淡淡地说。如果她现在是大学身份,母亲想必会为她介绍更多对象吧!母亲常说有些大户人家可挑剔了,女方的学历至少都要大学毕业,才算门当户对。

她的话让他很讶异,甚至觉得她有些……“怪”,渐渐地,两人慢慢没了话题,几乎可算相对无言,幸好这时林琦与郑秀玉出面解围。

佩嘉能感觉母亲一直想撮合她与张怀旭,她只好尽量维持冷淡但礼貌的态度。

“佩嘉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吧?”林琦忽然说了一句。

“哪儿的话,你们家怀旭一表人才,倒追的人一定更多。”郑秀玉笑着说。

这一来一往的话语让佩嘉有些想笑,她听见林琦继续说着,“交过男朋友吗?”

“我们佩嘉――”

“交过。”佩嘉淡淡地截断母亲的话。

郑秀玉的脸色一僵,只好接着道:“他们是学生时候闹着玩的,根本不算什么男朋友女朋友。”

林琦的回忆被勾起。“就是那个……也住在附近的那个小男生……”她挤破头想着。

“好像姓曾。”张怀旭也搭腔。

“对、对。”林倚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搬走的时候你们也才国中吧?”

“他呀!听说做了警察,吃公家饭,没什么大出息——”

“妈。”佩嘉不高兴地打断母亲的话,不懂她为什么一提到曾逸煌就忍不住要贬损他。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现在的警察没人要当,以前大家是很尊敬警察可现在啊……”郑秀玉摇摇头没再接下去。

“听说有些警察也欺负人,叫什么‘有执照的流氓’。”林琦有感而发。

怒火开始在佩嘉心底发酵,她克制着不发火,免得把场面弄懂,她很清楚张妈妈没什么恶意,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但她就是觉得生气。

“他不是这种人。”她冷静地说。

“我不是说他是那种人,你不要误会。”林琦笑着安抚她。

“你现在还有跟他联络吗?”张怀旭随口问道。

“当然没有。”郑秀玉插嘴。

佩嘉沉默,眼前开始浮现曾逸煌对她说的一言一语,他温柔深沉的眼神、他焦急慌张的表情、他努力向她解释消失五年的原因、他沙哑地说着他爱她……佩嘉握紧拳头,心湖波动得很厉害。

接下来的对话,她完全心不在焉,只是想着与曾逸煌一起共度的时光,这几天她总反复想着这些事,越想心越慌、越乱,她能感觉自己想与他重新开始的渴望,但她……她还是没法完全原谅他。

理智上,她虽然能接受他离开的理由,但情感上……被抛下的伤痛仍在她心口隐隐泛疼,他离开的那段日子,她压抑司不去想他,但胸口就是疼,莫名地疼着、痛着,有时心口涌起的酸楚让她泪水盈眶,怎么也止不住。

五年了,她以为她的心该死了,却发现她的心只是冬眠了……她真的好恨他,恨他能这样影响她,一感觉到鼻间的酸意,她立刻控制自己。

恍恍惚惚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母亲才拉着她起身离开,一到屋外,就被骂了一顿,说她没礼貌,人家问话也不答一声,母亲的叨念一直到她们上了车仍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