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当下用吸铁石将他肩头的两  枚玉蜂针吸了出来,再给他在肩头和掌心敷上解药。小龙女与杨过若非当真遭逢大敌,所使玉蜂针是只喂极轻微毒药的那一种。

陆无双从未见过玉蜂针,这时见那两口针细如头发,似乎放在水面也浮得起来,心想:「一阵风就能把这针吹得不知去向,却如何能作为暗器?」对杨过佩服之心不由得又增了一分,口中却道:「使这般阴损暗器,没点男子气概,也不怕旁人笑话。」

杨过笑了笑,却不理会,向耶律铸道:「我们两个,想投靠大人,做你的侍从。」耶律铸一惊,忙道:「杨英雄说笑话了,有何嘱咐,请说便是。」杨过道:「我不说笑话,当真是要做大人的侍从。」耶律铸心想:「原来这二人想做官,图个出身。」不由得架子登时大了起来,咳嗽一声,正色道:「嗯,学了一身武艺,卖与帝皇家,那才是正途啊。」杨过笑道:「这个你又想错了。我们有个极厉害的仇家对头,一路在后追赶。咱俩打她不过,想装成你的侍从,暂时躲她一躲。」耶律铸好生失望,一张板了起来的脸重又放松,陪笑道:「想两位这等武功,区区仇家,何足道哉。倘若他们人多势众,下官招集兵勇,将他们拿来听凭处置便是。」杨过道:「连我也打她不过,大人那些兵咏就不必费事啦。

快吩咐侍从,给我们拿衣服更换。」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为轻松,但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耶律铸连声称是,命侍从取来衣服。

杨陆二人到另室去更换了。陆无双取过镜子一照,镜中人貂衣锦袍,明眸皓齿,居然是个美貌的少年蒙古军官,自觉有趣。

次晨一早起程。杨过与陆无双各乘一顶轿子,由轿夫抬着,耶律铸仍然骑马,未到午时,但听得鸾铃之声隐隐响起,由远而近,从一行人身边掠了过去。陆无双大喜,心道:「在这轿中舒舒服服的养伤,真再好不过。傻蛋想出来的傻法儿倒也有几分道理。我就这幺让他们抬到江南。」

如此行了两日,不再听得鸶铃声响,想是李莫愁一直追下去,不再回头寻找。向陆无双寻仇的道人、丐帮等人,也没发觉她的纵迹。

第三日上,一行人到了龙驹寨,那是秦豫之间的交通要地,市肆繁盛。用过晚饭后,耶律铸踱到杨过室中,向他请教武学,高帽一顶顶的送来,将杨过奉承得通体舒泰。杨过也就随意指点一二。耶律铸正自聚精会神的倾听,一名侍从匆匆进来,说道:「启禀大人,京里老大人送家书到。」耶律铸喜道:「好,我就来。」正要站起身向杨过告罪,转念一想:「我就在他面前接见信使,以示我对他丝毫无见外之意,那幺他教我武功时也必尽心。」于是向侍从道:「叫他到这里见我。」

那侍从脸上有异样之色,道:「那……那……」耶律铸将手一挥,道:「不碍事,你带他进来。」那侍从道:「是老大人自己……」耶律铸脸一沉道:「有这门子啰唆,快去……」

话未说完,突然门帷掀处,一人笑着进来,说道:「铸儿,你料不到是我罢。」

耶律铸一见,又惊又喜,急忙抢上硊倒,叫道:「爹爹,怎幺你老人家……」那人笑道:「是啊!是我自己来啦。」那人正是耶律铸的父亲,蒙古国大丞相耶律楚材。当时蒙古官制称为中书令。

杨过听耶律铸叫那人为父亲,不知此人威行数万里,乃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有权势的大丞相,向他瞧去,但见他年纪也不甚老,相貌清雅,威严之中带着三分慈和,心中不自禁的生了敬重之意。

那人刚在椅上坐定,门外又走进两个人来,上前向耶律铸见礼,称他「大哥」。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三、四岁,女的年纪与杨过相仿。耶律铸喜道:「二弟,三妹,你们也都来啦。」向父亲道:「爹爹,你出京来,孩儿一点也不知道。」耶律楚材点头道:「是啊,有一件大事,若非我亲来主持,委实放心不下。」他向杨过等众侍从望了一眼,示意要他们退下。

耶律铸好生为难,本该挥手屏退侍从,但杨过却是个得罪不得之人,不由得脸现犹豫之色。杨过知他心意,笑了一笑,自行退了出去。耶律楚材早见杨过举止有异,自己进来时,众侍从拜伏行礼,只这一人挺身直立,此时翩然而出,更有独来独往、傲视公侯之概,不禁心中一动,问耶律铸道:「此人是谁?」

耶律铸是开府建节的封疆大吏,若在弟妹之前直说杨过的来历,未免太过丢脸,当下含糊答道:「是孩儿在道上结识的一个朋友。爹爹亲自南下,不知为了何事?」耶律楚材领了儿女三人到耶律铸卧房中说话。他叹了口气,缓缓说明情由。

原来蒙古国大汗成吉思汗逝世后,第三子窝阔台继位。窝阔台做了十三年大汗逝世,皇后尼玛察临朝主政。皇后信任群小,排挤先朝的大将大臣,朝政混乱。宰相耶律楚材是三朝元老,又是开国功臣,遇到皇后措施不对之处,时时忠言直谏。皇后见他对自己谕旨常加阻挠,自然恼怒,但因他位高望重,所说的又都为正理,轻易动摇不得。耶律楚材自知得罪皇后,全家百口的性命危如累卵,便上了一道奏本,说道河南地方不靖,须派大臣宣抚,自己请旨前往。皇后大喜,心想此人走得越远越好,免得日日在眼前惹气,当即准奏。于是耶律楚材带了次子耶律齐、三女耶律燕,径来河南,此行名为宣抚,实为避祸。

杨过见耶律楚材等走出自己居室,便回入己房,跟陆无双胡言乱语的说笑,陆无双偏过了头不加理睬。杨过逗了她几次全无回答,当即盘膝而坐,用起功来。

陆无双却感没趣了,见他垂首闭目,过了半天仍然不动,说道:「喂,傻蛋,怎幺这当儿用起功来啦?」杨过不答。陆无双怒道:「用功也不急在一时,你陪不陪我说话儿?」

正要伸手去呵他痒,杨过忽然一跃而起,低声道:「有人在屋顶窥探!」陆无双没听到丝毫声息,抬头向屋顶瞧了一眼,低声道:「又来骗人?」杨过道:「不是这里,在那边两间屋子之外。」陆无双更加不信,笑了笑,低低骂了声:「傻蛋。」只道他装傻说笑。

杨过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别要是你师父寻来啦,咱们先躲着。」陆无双听到「师父」两字,背上登时出了一片冷汗,跟着他走到窗口。杨过指向西边,陆无双抬起头来,果见两间屋子外的屋顶上黑黝黝的伏着个人影。此时正当月尽夜,星月无光,若非凝神观看,还真分辨不出,心中佩服:「不知傻蛋怎生察觉的?」她知师父向来自负,夜行穿的还是杏黄或靛青道袍,决不改穿黑衣,在杨过耳边低声道:「不是师父。」

一言方毕,那黑衣人突然长身而起,在屋顶飞奔过去,到了耶律父子的窗外,抬腿踢开窗格,执刀跃进窗中,叫道:「耶律楚材,今日我跟你同归于尽罢。」却是女子声音。

杨过心中一动:「这女子身法好快,武功似在耶律铸之上,老头儿只怕性命难保。」陆无双叫道:「快去瞧!」两人奔了过去,伏在窗外向内张去。

只见耶律铸提着一张板凳,前支后格,正与那黑衣女子相斗。那女子年纪甚轻,但刀法狠辣,手中柳叶刀锋利异常,连砍数刀,已将板凳的四只凳脚砍去。耶律铸眼见不支,叫道:「爹爹,快避开!」随即纵声大叫:「来人哪!」那少女忽地飞起一腿,耶律铸猝不及防,正中腰间,翻身倒地。那少女抢上一步,举刀朝耶律楚材头顶劈落。

杨过暗道:「不好!」心想先救了人再说,手中扣着一枚玉蜂针,正要往少女手腕上射去,只听得耶律楚材的女儿耶律燕叫道:「不得无礼!」右手出掌往那少女脸上劈落,左手以空手夺白刃手法去抢她刀子。这两下配合得颇为巧妙,那少女侧头避开来掌,手腕已给耶律燕搭住,百忙中飞腿踢出,教她不得不退,手中单刀才没给夺去。杨过见这两个少女出手迅捷,暗暗称奇,见霎时之间,两人已砍打闪劈,拆解了七八招。

这时门外拥进来十余名侍卫,见二人相斗,均欲上前。耶律铸道:「慢着!三小姐不用你们帮手。」

杨过低声向陆无双道:「媳妇儿,这两个姑娘的武功胜过你。」陆无双大怒,侧身就是一掌。杨过微笑避开,道:「别闹,还是瞧人打架的好。」陆无双道:「那幺你跟我说真个的,到底是我强,还是她们强?」杨过低声道:「一个对一个,这两个姑娘都不如你。

你一个打她们两个呢,单论武功你就要输。只不过她们的打法也太老实,远不及你诡计多端、阴险毒辣,因此毕竟还是你赢。」陆无双心下喜欢,低声道:「甚幺『  诡计多端、阴险毒辣』的,可有多难听!那是变化多端、灵活巧妙,说到诡计多端,世上没人及得上咱们的傻蛋傻大爷。」杨过微笑道:「那你岂不成了傻大娘?」陆无双轻轻啐了一口。

只见两女又斗一阵,耶律燕终究因没兵刃,数次要夺对方的柳叶刀没能夺下,反给逼得东躲西闪,无法还手。耶律齐道:「三妹,我来试试。」斜身侧进,右手连发三掌。耶律燕退在墙边,道:「好,瞧你的。」

杨过只瞧了耶律齐出手三招,不由得暗暗惊诧。只见他左手插在腰里,始终不动,右手一伸一缩,也不移动脚步,随手应付那少女的单刀,招数固然精妙,而时刻部位拿捏之准,更是不凡,心道:「此人好生了得,似乎是全真派的武功,却又颇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