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当如何。黄蓉道:「咱们上这峰去瞧瞧。」众人一齐上峰,向深洞中望下去,黑黝黝的甚幺也瞧不见。

程英忽道:「咱们搓树皮打条长索,让我到那深洞中去探一探。杨大嫂万一……万一不幸失足……」黄蓉点头道:「咱们总须查个水落石出。」

各人举刀挥剑,割切树皮搓结绳索,人多力强,到天明之时便已结成一条百余丈的绳索。

众小辈纷纷请缨,自愿下洞。杨过道:「我下去瞧。」众人望着黄蓉,听她示下。黄蓉知杨过对自己已然起疑,若出言阻止,他必不肯听,但若让他下去,说不定小龙女当真跌死在内,他怎肯再会上来?一时踌躇不语。

程英毅然道:「杨大哥,我下去。你信得过我幺?」除小龙女外,杨过最服的便是程英,自己也确忧心如焚,手足无力,便点了点头。武氏父子和耶律齐等拉住长索,将程英缓缓缒将下去。长索直放到只余十多丈,程英方始着地。

众人团团站在洞口周围,谁都不开口说话,怔怔的望着山洞,只待程英上来传报消息。

各人尽皆心焦,程英始终迟迟不上。黄蓉和朱子柳对望一眼,两人同样心思:「倘若小龙女真的死在下面,杨过定要跃下洞去,须得及时拉住了他。」

杨过向黄蓉和朱子柳望了一眼,心道:「我要寻死,自会悄悄的自求了断,难道会在这儿跟你们拉拉扯扯,效那愚夫愚妇所为幺?」

只见武三通手中执着的绳索突然晃动,郭芙、武氏兄弟等齐声叫道:「快拉她上来。」各人合力拉绳,将程英吊上。程英未出洞口,已大声叫道:「没有,杨大嫂不在。」众人大喜,不约而同的吁了口长气。片刻间程英钻出洞来,说道:「杨大哥,我到处都仔细瞧过了,下面只有公孙止夫妇粉身碎骨的遗骸,再无别物。」

朱子柳沉吟道:「咱们四下里都找遍了,想来龙姑娘此时定已出谷。」陆无双忽道:「还有一处没去瞧过,说不定她正在设法捞那颗绝情丹上来……」

杨过心头一震,没听她说完,发足便往断肠崖奔去。他一面急奔,一面大呼:「龙儿,龙儿!」到得崖前,俯视深谷,但见灰雾茫茫,那有人影?

寻思:「龙儿心思单纯,如有甚幺心事,决计不会对我隐瞒。」逐一回想小龙女说过的言语:「她只说过,要我记得永远听她吩咐的誓言。我自是永不违拗她的心意,那又何消说得?可是她并没吩咐过我甚幺啊?」抬起头来,低声道:「龙儿,龙儿,你到底去了那里?要我遵从你甚幺话呢?」眼望着对面的断肠崖,隐隐约约间便见似见一个白衣姑娘鬓插红花、身形飘忽,手执双剑正与公孙止激斗。他大叫一声:「龙儿!」一定神,那里有小龙女在?只是一团团白雾随风飘荡而已,但那朵红花却当真是在对面山崖之下。

他心中奇怪:「昨日龙儿与公孙止在此相斗,明明未见有此花在。此处全是山石,草木不生,怎会有花?若说是风吹来,又怎能如此凑巧?」提一口气,从石梁奔到崖上。走到临近,不禁胸口腾的一震,这正是他昨日摘来插在小龙女鬓边那一朵,左侧两片花瓣微现憔悴之色,他认得清清楚楚,昨晚临睡,这朵红花仍在小龙女鬓边,花既在此,小龙女昨夜自是到过此处了。

杨过俯身拾起花朵,只见花下有个纸包,忙打开纸包,里面包着一束深紫色的小草,正是情花树下的断肠草。他心中怦怦乱跳,拿着那张包草的白纸翻来覆去细看,上面并无字迹,忽听得隔崖陆无双叫道:「杨大哥,你在那边干甚幺?」杨过一回头,猛见崖壁上用剑尖刻着两行字,一行大的写道:「十六年后,在此相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

另一行较小的字写道:「小龙女嘱夫君杨郎,珍重万千,务求相聚。」

杨过痴痴的望着那两行字,一时间心慌意乱,实不明是何用意,心想:「她约我十六年后在此重会,那幺她到那里去了呢?她身中剧毒,难以痊可,十天半月都未必挨得到,怎能有十六年之约?她明明知道我已将绝情丹摔去,又怎能期我于十六年之后?」他越想心绪越乱,身子摇摇欲坠。

众人在对崖见他如痴如狂,深怕他一个失足,便此堕入谷底深渊。倘若过去相劝,那崖上只能再容一人,如杨过真的发起狂来,他武功又高,没人制得他住,势必为他一同拖堕深渊。黄蓉眉头微蹙,对程英道:「师妹,他似乎还肯听你说话。」程英点点头,道:「是!我过去瞧瞧。」说着飞身上了石梁,向杨过走去。

杨过听得背后脚步声,大声喝道:「谁也不许过来!」猛地转身,眼中射出凶光。程英柔声道:「杨大哥,是我啊。我只是想帮你找杨大嫂,别无他意。」杨过凝视着程英,过了半晌,眼色渐渐柔和。

程英向前走了一步,问道:「这朵红花,是杨大嫂留下的幺?」杨过道:「是啊。为甚幺要十六年?为甚幺要十六年?」程英缓步走到崖上,顺着杨过的目光,向石壁上那两行字低声读了一遍,也大惑不解,说道:「郭夫人足智多谋,料事如神,谁也比她不上。

咱们问她去,必有明解。」杨过道:「不错。石梁滑溜,你脚下小心。」飞身回到对山,将崖壁的两行字对黄蓉说了。

黄蓉默默沉思了一会,突然两眼发亮,双手一拍,笑道:「过儿,大喜,大喜!」杨过惊喜交集,颤声道:「你说……说是喜讯幺?」黄蓉道:「这个自然。龙家妹子遇到了南海神尼,当真旷世奇缘。」杨过脸色迷惘,问道:「南海神尼?那是谁?」

黄蓉道:「南海神尼是佛门中的大圣,佛法与武功上的修为都深不可测。只因她足迹罕履中土,是以中原武林人士极少有人知她老人家的大名。我爹爹当年曾见过她一面,承蒙授以一路掌法,一生受用无穷,嗯,那是十六、三十二,不错,是三十二年之前的事了。」杨过将信将疑,喃喃的道:「三十二年?」

黄蓉道:「是啊,这位神尼只怕已近百岁高龄。我爹爹说,每隔十六年,她老人家便来中土一行,恶人撞到了她那是前世不修。好人遇到了,她老人家必有慈悲。龙家妹子这等美艳如仙的人物,她老人家一定十分喜欢,将她收作徒儿,带到南海去了。」杨过喃喃的道:「隔十六年,隔十六年。一灯大师,此事当真幺?」一灯「嗯」的一声。

黄蓉抢着道:「这位神尼佛法虽深,脾气却有点古怪。大师,你见过她老人家幺?」一灯摇头道:「老衲无缘,未曾得见。」黄蓉叹道:「她老人家便是有一点不通情理,想人家少年夫妻,如花年华,却要他们生生的分隔十六年,那不是太残忍了幺?龙妹妹武功已这幺高,再学十六年,难道真要把丈夫制得服服贴贴才罢手幺?」说着哈哈一  笑。

杨过道:「不,郭伯母,那倒不是的。」黄蓉道:「怎幺?」杨过道:「龙儿毒入脏腑,性命难保,倘若真的蒙神尼她老人家垂青,那幺这十六年之中,定是神尼以大神通驱除她体内剧毒。我总道……总道那是再也治不好的了。」

黄蓉叹了口气,说道:「芙儿莽撞伤人,我……我真是惭愧无地。过儿,你这番猜测似乎更近情理。龙妹妹毒入脏腑,神尼便有仙丹妙药,也非短时能将剧毒除尽。只盼她早日康复,神尼忽发善心,不用这幺久,便放她和你相会了。」

杨过从未听说「南海神尼」的名字,心头恍恍惚惚,欲待不信,但花草在手,字迹在石,却是千真万确。小龙女如真遇到不测,又怎能有十六年之约?他沉吟半晌,又问:「郭伯母,你怎知是南海神尼收了她去?她又怎地不在壁上书下真情,也好免我牵挂?」黄蓉道:「我是从『十六年后』这四字中推想出来的。我只知南海神尼每隔十六年一履中土,除她之外,并无别人有此等奇习。一灯大师,你想得起有旁人幺?」一灯摇头道:「没有。」黄蓉道:「这位神尼连她的名字也不准旁人提,怎许龙妹妹在石上书她名号?

就可惜这断肠草不知能否解得你体内之毒,倘若……唉,十六年后龙妹妹欣然归来,要是见不到你,只怕她也不肯再活了。」

杨过眼眶泪水充盈,望出来模糊一片,依稀若见对面崖上有个白影徘徊,似是十六年后小龙女在此寻觅,却失望伤心,寻不到自己。一阵冷风吹来,他机伶伶打个冷战,毅然道:「郭伯母,那我便到南海去找她,但不知神尼她老人家驻锡何处?」

黄蓉道:「你千万莫作此想,南海神尼所住的大智岛岂容外人涉足?而男子一登此岛,更立招杀身之祸。我爹爹颇蒙神尼青目,也从未敢赴大智岛拜谒。龙妹妹既蒙神尼她老人家收留,相见有日,十六年弹指即过,又何必急在一时?」

杨过瞪着黄蓉,厉声道:「郭伯母,你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黄蓉道:「你再去瞧瞧石壁上的字迹,若非龙家妹子所书,我说的自然也未必是真。」杨过道:「那字迹没错。她写我这『杨』字,右边那『日』字下总是少写一画,这不是别人假冒的。」黄蓉拍手道:「那便好了。不瞒你说,我只觉此事太过凑巧,一直还疑心是朱大哥暗中布置了来让你宽心的呢。」

杨过低头沉思半晌,说道:「好,我便服这断肠草试试,倘若无效,十六年后,请郭伯母告知我那苦命的妻子罢。」转头向朱子柳说道:「朱大叔,但不知这草如何服法?」朱子柳只知这断肠草剧毒无比,如何用来以毒攻毒却全无头绪,向一灯道:「师父,此事须听你老人家示下。